076 湊巧
ps:週末兩更,
常言說:瘡怕有名,病怕沒名。
假如說某一日,你不幸患上了牛皮癬、白癜風之類的頑疾,大可以不必急著四處奔波求醫(yī)問診,反正尋常大夫?qū)@種世界級挑戰(zhàn)難度的頑癥所能做的事不多。
比起前面這個狀況更可怕的是,如果你忽然發(fā)覺身體不適前往醫(yī)院檢查,被醫(yī)生告知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壞消息是你得了一種前所未見的病癥,現(xiàn)在大夫們連該怎麼治療都還沒合計清楚,那個好消息是他們已經(jīng)決定了,打算用你的名字來命名這種新的絕癥。好吧!你得承認一個杯具的人生髮展至此,應(yīng)該可以升級到茶幾的境界了。
萬事萬物,殊途同歸,合於道者存,不合者滅,其實談到陣法也是同樣的道理,沒什麼太大區(qū)別。
傳統(tǒng)戲劇演員有所謂臺上十分鐘,臺下十年功的說法,由此推想可知,在片刻輝煌的背後,往往隱藏著常人難以覺察的長期準備和籌劃。若是預(yù)知一座大陣佈設(shè)的原理,並且作出周全準備,那麼隨便找個初出茅廬的後生小子都能按部就班地破陣。反之,不清楚陣法來源和原理,哪怕是畢生鑽研陣法的大師級人物貿(mào)然出手,照樣難以破解實際水平遠不如自己的對手預(yù)先佈局。
陰陽家的金字招牌乃是千年時光鑄就,司馬長空人老成精,他不想自家招牌砸在自個手裡。猶豫了一會,穩(wěn)妥的思維佔了上風,司馬長空歉意地一笑,對遠道而來的土地爺黃世仁說道:
“實不相瞞,本門正在商議一樁大事,目下抽出人手前往霍山,大不相宜。”
當面回絕土地爺黃世仁的請託,此舉未免不給老朋友諸葛遊面子,司馬長空自認爲說出口的這個理由無懈可擊。因爲他根本也沒撒謊,只不過把本來就存在的困難情況稍微誇大了一些而已。
豈料,聞聽此言,老土地黃世仁反倒捋著鬍鬚一笑,只見祂擠眉弄眼地說道:
“大事?莫非大祭酒是在與同門商討如何應(yīng)付片界融合之事?”
聞聲,好似被人在胸口重擊了一拳,司馬長空的呼吸急促起來,他旋即湊近到黃世仁近前,壓低聲音說道:
“怎麼?尊神也知曉此事?”
一副老神在在模樣的黃世仁擺出高人的姿態(tài),點了點頭說道:
“如此大事又豈是我一個小小土地可以知道的?乃是吾那至交霍山神林未明轉(zhuǎn)告老朽的,大祭酒若有意詢問內(nèi)情,只怕您得親自向我那位林賢弟討教了。”
聽了這話,司馬長空不免有些進退維谷的感覺,他的確很想從黃世仁口中摳出些內(nèi)幕,不過看這樣子對方是打定了主意堅不吐實。
左思右想之下,司馬長空忽然靈機一動,他施展出了“拖”字訣,說道:
“茲事體大,在下也不敢獨斷專行,尚需與門中諸位長老磋商方可定奪。不知二位可否先在本門靜候幾日,等待結(jié)果呢?”
聞聲,黃世仁扭頭望著諸葛遊,見他笑而不語。隨即,黃世仁明白了這位引路人的意思,咳嗽一聲,就坡下驢說道:
“不妨事,老朽只管一個鎮(zhèn)子,出來耽擱幾日也誤不了什麼大事,大祭酒您請自便。”
見狀,司馬長空鬆了一口氣,衝著黃世仁和諸葛遊一拱手,說道:
“既是如此,那在下暫且失陪了。惠生,你來安排兩位貴客前往精舍安歇,務(wù)必好生款待,不可輕忽怠慢。”
安頓好了兩位訪客,司馬長空滿懷著心事朝會堂方向走去。沒等走到正地方,他便已聽到了一陣甚囂塵上的爭吵聲,以及巴掌大力拍著桌子的動靜,司馬長空先是一愣,跟著眉頭緊鎖,加快了腳步。
自古艱難唯一死!在此等生死攸關(guān)的天地大劫面前,縱然是過往的世外高人也清高不起來,適才司馬長空不在的這一會功夫,陰陽家的會堂裡便已吵成了一片。
當開會的衆(zhòng)人瞧見大祭酒司馬長空黑著臉出現(xiàn)在門口,室內(nèi)混亂的爭吵聲戛然而止。剛纔還與人辯論輸?shù)舻母咛煺\即刻衝上前去向司馬長空訴苦,他惡人先告狀地說道:
“師兄,你可回來了。他們這些晚輩也太不像話了,竟然敢說我是個老糊塗蛋。”
聞聽此言,司馬長空險些被氣了個倒仰,隨即他又想到正經(jīng)事更要緊,當下司馬長空也就沒心思糾纏這種狗屁倒竈的小問題了。
司馬長空作出一個雙手下壓的姿勢,示意會場中的衆(zhòng)人安靜下來,而後開口說道:
“好了,汝等少安毋躁,聽我一言。你們誰可知九天十地八荒萬妖陣是何物?”
只聽得司馬長空此言一出,聚集著陰陽家數(shù)十名核心骨幹的會場內(nèi)鴉雀無聲,衆(zhòng)人面面相覷,無不是滿臉驚疑之色。人盡皆知,陰陽家是對陣法最爲熟諳的修行流派,在這方面他們要是自認第二,那天底下就沒人敢說自己是第一。不過也正因如此,陡然之間聽聞一個無比陌生的陣法名稱,所帶給這些內(nèi)心無比驕傲的專業(yè)人士的心理衝擊,遠遠超乎常人想象。
現(xiàn)場沉寂了許久,一個怯生生的聲音打破沉寂,說道:
“這個……這個陣法,我知道。”
聞聲,在場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這個發(fā)言者身上,他並非是有資格列席會議的大佬,而是一名負責端茶倒水的晚輩弟子。若非會場裡始終沒人吭聲,當著如此多的師門長輩,他大概也不會鼓起勇氣開口。
這時,司馬長空炯炯的目光投向這個平素他連名字都記不住的弟子身上,沉聲說道:
“哦,你叫什麼名字,又是從何處知曉此陣?”
“啓稟大祭酒,弟子劉德明,前月弟子早課遲到受罰打掃藏經(jīng)閣,無意間看到了一部殘本古書,那書中便有提到這個陣法。”
獲悉情報來源居然是在陰陽家山門內(nèi)的藏經(jīng)閣,司馬長空一直緊繃的面部神經(jīng)略微鬆弛了些,轉(zhuǎn)而聲音溫和地說道:
“那書現(xiàn)在何處?”
“回稟大祭酒,書在弟子房中。”
不待司馬長空說話,坐在旁邊的高天誠猛地一拍桌案,大聲斥罵叫道:
“混賬,那你個小兔崽子還愣著幹什麼,速速取來。”
慣於倚老賣老和玩橫的,高天誠這廝比起深居簡出,罕與跟晚輩弟子接觸的司馬長空來,無疑是更具威懾力的存在。
劉德明這個幸運地在衆(zhòng)多大佬面前嶄露頭角的後生小子,立時被嚇得噤若寒蟬,聲音顫抖著說道:
“是!是!弟子這就去取。”
說罷,劉德明一溜煙地跑出了會堂,饒是如此高天誠還不肯罷休,他氣鼓鼓地說道:
“哼,竟然學(xué)會了夾帶私藏,這班年輕人太不像話了,似我等初入門時,焉有如此不堪之舉?”
見此情景,本不願說太多的司馬長空也忍不住了,緩緩地說道:
“師弟,慎言哪!即便年輕人一時糊塗犯了錯,你我到底是他們的長輩,豈可不問情由便輕易怪罪?”
聞聽司馬長空的說法,高天誠吹鬍子瞪眼地反駁說道:
“師兄,您總是這麼縱容小輩,照我看都把他們給慣壞了,一個個都不成體統(tǒng)。”
心不在焉的司馬長空沒有反駁高天誠,僅是不置可否地笑一笑,等到高天誠在那裡嘟囔了幾句也就沒再說出什麼來。
過了不多時,那個被高天誠盯上的倒黴孩子一路小跑進到會堂之內(nèi),他躬身在司馬長空面前雙手奉上了幾頁發(fā)黃的紙片。這邊沒等司馬長空開口,厚著臉皮跟過來的高天誠驚呼了一聲,說道:
“哎呀,一本書就這麼少,你是怎麼搞的?”
在兩位師門大佬跟前,神情緊張得連自己的手腳都不知該往哪放,自覺倒黴到家的劉德明欲言又止,聲音細若蚊蚋地說道:
“是,這本書只有這幾頁了,所以弟子才斗膽拿回房中,想查一下出處。”
聞聽此言,司馬長空擡手製止了高天誠預(yù)備借題發(fā)揮,長篇大論批判年輕弟子不服管教的舉動,說道:
“唉,也罷。德明,此等事你切記了,下不爲例喲!”
聞聲,劉德明如蒙大赦,他點頭如搗蒜地說道:
“弟子謹記訓(xùn)誨,謝過大祭酒不罪之恩。”
示意這個可憐的孩子退下,司馬長空小心翼翼地翻閱著這幾頁顏色黃得發(fā)紅,只怕是稍微用力些便要碎成渣滓的紙片,他自言自語地說道:
“怪哉!老夫少年之時也在藏經(jīng)閣待了十年之久,爲何不曾見過此書?”
圖書典籍作爲人類發(fā)明的一種信息載體,其實算不上先進,但是很有趣的一點是,各種信息載體的壽命長短,與它們的技術(shù)先進性成反比。
生活在史前時代的人類在洞穴巖壁上用礦物顏料隨意塗抹的符號圖畫,若不被人爲破壞掉和被自然風雨侵蝕,大概可保萬年後光豔如新。技術(shù)更進步一些的竹木簡牘,擱在乾燥環(huán)境中也能維持數(shù)千年不朽,出現(xiàn)時間較晚的紙張雖然是出了名的易燃易損品,假如保存得當?shù)脑捯材芫S持千年以上的使用壽命。到了最後,當然也是最垃圾的信息儲存方式,肯定得數(shù)到現(xiàn)代社會廣泛應(yīng)用的各類高科技信息載體。
譬如說,人們最熟悉的光盤和硬盤、U盤等現(xiàn)代信息載體,平均壽命僅在幾年在十幾年之間,一旦超期之後,內(nèi)部儲存的信息不需要外力破壞也會自己完蛋。
換言之,在人類的發(fā)明中,那些越是看似笨拙的信息保存方式,歷經(jīng)漫長歲月留存下來的機率也就越高,反倒是那些貌似先進便捷的技術(shù)更容易惹出亂子來,不知道這種悖論是否也驗證了某些匪夷所思的理論。
司馬長空面對著這幾頁泛黃的紙片冥思苦想了良久,可惜仍不得要領(lǐng),突然間他失態(tài)地大叫了一聲。隨即,司馬長空興奮起來,說道:
“原來如此,無怪乎老夫都不知出處。”
初步判斷出這些紙片的來歷,司馬長空高興了沒多一會,馬上他的臉又拉了下來,扼腕嘆息說道:
“術(shù)業(yè)有專攻,老夫的學(xué)識還是不到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