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山深處一座山寨里,最大的寨樓中坐著七八人,為首坐著一人虬須滿面,一雙三白眼看上去陰鶩狠戾。
此刻,他正看著落座的幾人,面色陰沉。
“厲老大,雖說我們都是各自為王的人,可如今既然決定聯手,總也要坦誠相對。不是我計較,是今日之事太過駭人!”
其中一人站起來對著為首的抱拳:“若是厲老大不將計劃都攤開來大家說清楚,我這就打道回府!”
他話音剛落,立刻有兩三個聲音出來支持。
他們到這兒兩三日,厲老大都只是讓人好酒好菜伺候著。直到這次的目標武揚鏢局已經到了,本打算聚集起來商討布置,可厲老大卻只說了第一波布置已經完成,帶他們去看了一場。
到如今,他們始終是云里霧里,不知道厲老大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你們,舍得那武揚鏢局保的東西嗎?!本従徔戳吮娙艘谎?,厲老大露出一絲志在必得的笑意,不輕不重的一句話讓所有人安靜下來。
包括先前提出異議的,也帶上了猶豫和不舍的神色。
他們都是在各地占山為王頗有名頭的盜匪首領,之所以會聚集在這黑風山,無非是因為前不久傳出的消息。
武揚鏢局將要保一支鏢,有說是增長壽命的仙藥,有說是前朝秘寶的藏寶圖,也有說是獨步武林的高深秘籍。沒有人能確定是什么,但必然是價值連城。
各方勢力都對此蠢蠢欲動,甚至派了人想去打探消息。
奈何武揚鏢局實力也不一般,半點消息都探測不到,甚至就連這鏢車到底走哪一路都不清楚。
這種情況,一直到他們收到黑風山首領厲老大的信件才算是終結。
厲老大稱武揚鏢局必然會過黑風山,請他們來一道設計埋伏,將那寶貝奪到手。
他們為了寶物而來,又怎甘心空手而歸。
見眾人全數沉默,厲老大滿意地看著他們,最終將視線落在左手邊第一位的紅衣女子身上。
她是在座幾位盜匪首領中唯一的一名女性,衣著鮮紅,襯得如凝脂般的肌膚越發白嫩。她身形姣好,面容清麗,實在讓人難以將她與嶺南那代讓人聞風喪膽的女匪首領聯系起來,但是,她卻是讓朝廷兵馬都頭疼的大盜。
沒有人知道她的年齡,只知道她自聞名便是一頭白發;沒有人敢打她的主意,因為她詭秘莫測的高強功夫,以及陰晴驟變的性情。
“赤練娘子,你怎么看?”厲老大看著她說。
在場幾人中,就只有赤練一人始終面無表情一言不發,厲老大對她最無法把握,自然只有先出擊打探。
見他點到自己,赤練眸子一抬,面色不見半點改變:“我倒是想知道另一個問題,不知厲老大的消息從何而來?”
這個問題,每個人都想知道,但因為之前所見,全被拋到了腦后。
何況,別人的消息路子,隨意打探也是忌諱。只不過現在提出,卻也算是順理成章了。
屋子里靜悄悄的,所有人都等著厲老大的反應。
赤練如此直接的提出這個問題,毫不掩飾她對厲老大的懷疑,這種魄力也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厲老大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何況這里還是他的地盤。
果然,厲老大的面容拉長,表露出明顯的不悅。
他直直盯著赤練,就連旁人看了都背上發涼,可赤練竟似毫不在意,懶懶地垂著眼簾,喝口茶,吃點小點心。
半晌,厲老大突然哈哈大笑:“赤練娘子果然是巾幗不讓須眉,實屬女中豪杰!”
赤練將杯子放下,看向厲老大,微微一笑:“哪里及得上厲老大這黑風寨氣勢磅礴,我們這些后輩還得向厲老大討教經驗。”
二人你來我往,整個氣氛緩和下來,周遭幾位也紛紛松了口氣帶上笑意。
“都說長江后浪推前浪,等十數年后,可就得是我這老骨頭仰仗你們了?!眳柪洗笳f著,將一大碗酒一飲而盡,往桌上一拋,站起身,“走,我帶你們去見一個人,那可是好不容易抓來,費盡心力才把消息挖出來的。”
沒想到厲老大竟然如此大方直接帶他們去看人,這反倒讓一些人猶豫起來。
只有赤練,毫不猶豫地戰起,跟著厲老大往外走。
見到她如此舉動,其他人才紛紛跟上,人多好說話,那厲老大總不能把他們這么多人都一網打盡了。
若是動作慢了,漏掉什么消息那才要命。
一路經過放哨的寨兵,厲老大帶人到了后院一排靠山小屋中。
這兒竟是沒有任何寨兵看守,就連燭火都少,讓眾人有些疑惑。
只見厲老大走到一間屋前,伸手敲門,語氣里帶上了一分客氣:“銀虛子道長,不知現在可否見一見那道士?”
“是你說的那些人?”里面傳出一個聲音,有些尖細,聽上去陰測測的。
“是?!眳柪洗簏c頭。
這時候,所有人只覺得身上一冷,很快這感覺又消失不見,只是隱隱還有種被窺視的感覺。
“去看吧,別亂碰東西?!崩锩娴娜嗽俅握f,聽上去似乎有了一種奇怪的笑意。
總之,這實在讓人不舒服。
所以當厲老大轉身帶著他們往另一邊走時,所有人都匆匆跟了上去。
這一次,厲老大沒有客氣,直接打開了門,緊跟著就交代眾人:“里面的東西不要隨意亂動,出了問題誰都不愿意看到的。”
有了之前那對話,所有人都點頭照做。
屋子也不大,邊角分別放了奇怪的東西,也不知道作何用處。
屋子的最中間有一人盤膝而坐,身上除了沾著些塵土,倒也還算是整潔。
“就是他,知道他是誰嗎?”厲老大有幾分得意地看著那道士。
“厲老大你就直說吧!”一人在后面喊著,他已然非常好奇,這人既然是厲老大說著抓來的人,竟然不安排人看守,甚至連捆綁都沒有,這顯然跟之前那古怪的死尸一樣都是奇事。
“嘿嘿,他是一個修仙門派的弟子?!眳柪洗笮χf,滿意地看著眼前幾人都流露出驚訝到羨慕的神色,才接著說,“前不久那銀虛子受了傷被我遇到,才知道他竟然也是為了武揚鏢局保的那寶貝。銀虛子本會些法術,可是被此人打傷,他只能與我合作共分那寶貝?!?
他轉身看向那道士:“為了抓這人,我們可廢了不少功夫,不過總算成功了?!?
“若是如此,那武揚鏢局保的寶貝……”有人立刻想到了。
厲老大看了那人一眼,這才慢悠悠道:“與長生不老有關?!?
一時間,整個屋子安靜下來,但是,幾乎每個人眼中都有毫不掩飾的貪念。
在這一片寂靜中,一個聲音響起:“所以,我們除了與厲老大你合作,還與那道士合作?”赤練毫不客氣地問,直指之前屋里那個銀虛子。
厲老大疑惑地看了眼赤練,點頭道:“沒錯?!?
“我退出?!眳柪洗笤捯魟偮?,赤練干脆地說。
她這一言,讓眾人面面相覷。
先前大家猶豫著想退出時,赤練明顯對這樁合作抱著參與的興趣,可如今所有人都摩拳擦掌打算大干一場時,她竟然又提到要退出了。
赤練這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厲老大的臉有些微的抽搐,赤練這樣的舉動無意是在他最得意時打了他的臉,但是現在大事在即,他也不能就此鬧起來。
壓抑住心底的怒氣,厲老大看著赤練:“不知赤練娘子為何突然要退出?”
“厲老大,你是響當當的豪杰,說話說一不二,我信你。”赤練看著厲老大,面對他帶著厲色的目光毫不閃躲,“但是我不信那道士。那些個邪術太過古怪,我不想將姐妹們的性命交在那人手中?!?
厲老大沉默了,赤練這番話,也讓他不好發作。
她都說分明了,她信自己,只是不信那銀虛子。
說到這銀虛子,厲老大心里其實也有些忌憚,所以斟酌再三之后,照著銀虛子那帶著諷刺的話請了這幾位有名的盜匪首領一起瓜分這寶貝,確保成功的同時也可以防備銀虛子。
所以,他根本無法反駁赤練。
但是,他不想失去赤練這個盟友,僅僅是剛才那一番表現,厲老大就知道赤練是在場數人中最有頭腦的一個。
思索一番,他板了臉:“赤練娘子,你這是不買我的面子了?!?
赤練搖頭,卻半分不退:“厲老大,我敬你是英雄,樂意與黑風寨交好。但是姐妹們跟著我落草,將性命交托給我,我不能不顧及。之前被抓的那位兄弟的情況,我看在眼里,我不放心。也請厲老大理解我這小女子對姐妹們的情誼?!?
話說到這份上,厲老大也無可奈何,何況赤練自貶小女子也算是給了厲老大臺階,厲老大只能“大度”地點頭。
“赤練娘子,既然你都這么說了,我也不能強留。只是這事——”
“厲老大大可放心,我在落草這么幾年,可不會做這違背道義的事,不然我還怎么在綠林立足?!背嗑毿Φ?。
“有赤練娘子這句話,那我們也就放心了??!”厲老大呵呵大笑,大手一揮讓眾人走出屋子,“不過,今晚上,赤練娘子可得罰酒,大家喝盡興了!”
“應當的?!背嗑汓c頭,豪爽地應下。
此時,武揚鏢局的營地里,除了守夜的人都已各自躺下。
周圍靜悄悄的。
湘篁向來就不需要多少睡眠,現在還醒著。
她腦子里一直在想先前楚天青對她說的話。
“湘篁,錯過了,可能就真的錯過了,后悔也沒用。”
作者有話要說:又是兩條線路,不過這兩條線路下章基本就能匯合了,至于本章陰謀,才露冰山一角,殊不知誰是螳螂,誰是黃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