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云凌有所察覺,便連沉星也瞧出了兩三分意思,眉心微微一緊。
林姬如今身份卑微,自然是不敢抬眼直視高高在上的云凌,只十分客氣地垂首輕聲道:“不知娘娘尋罪婦來,可是有什么事?”
云凌回過神來,臉上浮起一抹輕柔的笑容,回首朗聲道:“沉星,快將林娘娘扶起來。”
沉星連忙上前,白皙的手輕輕攙住了林姬鋪滿塵土的骯臟衣衫下的手臂,便如平日侍奉云凌一般恭謹客氣:“林娘娘,快起身吧。”
林姬受寵若驚,如水的眸子中出現(xiàn)了幾絲漣漪,更是惹人心憐,連連擺手道:“不,不,罪婦不敢當(dāng)。蕓貴人您,才是娘娘呢。”
云凌微微一笑,眼瞧著沉星扶起林姬落座,才溫聲道:“娘娘不必客氣。您的女兒柔言與本宮同為宮嬪,十分交好。本宮也是受了柔言妹妹的囑托,才特意來看望娘娘。”
然而林姬的眼底卻并未閃過一絲欣慰之色,反而是有些蹙眉,嘴角似是泛起了一絲苦笑,道:“是柔言讓娘娘來的?”
云凌微微向后一靠,直直地盯了林姬片刻,方頷首道:“那是自然。柔言妹妹,一直很是思念您。”
林姬低眸垂首,脖頸之處勾勒出完美的曲線,甚是美艷,然眼底卻閃過一絲清冷:“娘娘不必再騙罪婦了。柔言,她如今恨我還來不及,怎么會讓娘娘來探視我呢?”
不待云凌反映,她便已盈盈起身,欠身恭敬道:“不過罪婦無論再怎么利用柔言,柔言終究是罪婦的親生女兒。母女連心,無論娘娘打的是什么主意,罪婦也斷斷不會害自己的女兒。娘娘若是無事,罪婦便先告退了。”
她此時的反應(yīng),與適才那貪生怕死的膽怯林姬相比,全然像是換了一個人!
云凌微微一想,便已知道自己適才確實是疏忽了一件要事。這林姬無論此刻在掖庭宮中是如何微不足道,可曾經(jīng)卻是宣帝晚年之時極為寵愛的一位宮嬪。雖是因出身所限而未
晉位分,可那時的她幾乎是夜夜獨寵,不知引得多少人眼紅嫉妒。后宮佳麗三千人,她身份卑微卻寵眷不衰,怎會沒有一點手段,怎會沒有一點警惕之心!
此刻的林姬,定是以為自己也是那爭風(fēng)吃醋的宮嬪,故意來利用她與陳柔言為難的了!
不過還好,陳柔言得陛下寵幸一事的前因后果,云凌早已打探的清清楚楚。沒有準(zhǔn)備,沒有把握的事,絕不是她云凌會做的。
當(dāng)時,陳柔希受不得苦,在掖庭宮中大吵大鬧,又用偷偷藏匿得極為隱蔽的一些珠寶買通了掖庭宮門口的小太監(jiān),托人將這信兒傳了出去,才傳到了陛下耳中,借著自己身為公主的傾城美色得了寵幸。而陳柔言,則是林姬眼見機不可失,故意設(shè)計,因緣巧合才得了寵幸!
也難怪陳柔希這些日子幾乎天天都要與陳柔言為難了。掖庭宮之處,自然不是陛下萬金之軀會踏足的了,故而只是在宮門外路過而已。陳柔希聽得有人傳召,歡歡喜喜地正要出去,可林姬卻眼疾手快,將陳柔言推到了陳柔希身上,讓柔希當(dāng)即跌倒。
陳柔希養(yǎng)尊處優(yōu),從不將這個卑jian的妹妹放在眼中,此時哪肯善罷甘休?當(dāng)即一個耳光便打了過去,可自己卻已摔得一身狼狽。陳柔言也不是省油的燈,在陳宮中忍辱了那么多年,到了大隋難道還要再故作卑微么?兩人誰也不肯想讓,便這樣打了起來。
傳召的小太監(jiān)無奈,只得命人將兩人拉開,如實的報給了文帝。而文帝一聽說有兩位面容姣好的公主,便一不做二不休,將二人一同帶出了掖庭宮,安置在了蘭馨小筑。
依著陳柔言的xing子,大抵是真的會怨恨于林姬的。
云凌輕輕一笑,故作鎮(zhèn)靜,拂了一拂衣袖,笑道:“本宮并不明白林娘娘的意思。而本宮,也確實是與柔言交好。娘娘也說了,無論您怎么利用柔言,柔言終究是您的親生女兒。”
直至此時,林姬的眼底才閃過一絲動容,但是顯然對于云
凌所說的話并不全然相信,只略有防備道:“柔言能與蕓貴人交好,自然是她的福氣。只是掖庭宮這地方微jian,娘娘身為貴人,是不該來此處的。若是娘娘沒有其他吩咐,罪婦還是先去做活兒了。”
她急于脫身,顯然是以為云凌與陳柔言同為宮嬪,雖明面兒交好,可心底卻是未必。而見她如此護女,云凌倒是不禁有些微微愧疚。
此時的她,心中被無數(shù)的譴責(zé)與不安敲擊著,慌張不定。為了自己復(fù)仇的私欲,卻要利用她人的母女情深,讓她們成為自己復(fù)仇中的犧牲品么?
何時,自己的心腸也變得如此毒辣?何時,自己也如這宮中的眾人一樣,也變成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
“林娘娘。”沉星見云凌有些失神,忙向林姬欠身行了一禮,笑道:“以后掖庭宮的活計,您是不必再做了的。陳娘娘特意托了我家蕓貴人前來,便是為了此事。”
云凌這才回過神來,淡淡一笑,按照原本想好的話兒附和道:“正是如此。”
林姬絕美的臉上微微閃過一絲疑慮,但眼底閃爍著的幾分期待卻早已出賣了她此時內(nèi)心的強烈渴望。她試探問道:“娘娘此話當(dāng)真么?罪婦可以離開掖庭宮了?可是…為何不是柔言過來?”
這一點,是云凌早就想好了的,是而故意露出一抹擔(dān)憂,輕輕蹙眉道:“這…原本是怕林娘娘擔(dān)心,本宮這才絕口不提。既然娘娘非要問,那么本宮也就直言了。陳妹妹,她似乎…并無爭寵之心。陛下是十分寵愛她的,可是她對于陛下卻總是十分冷淡,前幾日,終究是將陛下惹惱了。她怕牽連家人,可又不愿去討好陛下,只得托了我來掖庭宮。”云凌邊說,邊默默觀察著林姬臉上一層層加深的憂慮之色,“陳妹妹若是得寵之時,自然是可以親自前來了。可如今…”
林姬微微搖頭,面上似是罩了一層陰霾,眼中交織著焦慮與失落不安之色,似是恨鐵不成鋼地嘆道:“柔言,她可真是…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