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老樹、昏鴉,
小橋、流水、人家,
古道、西風、瘦馬,
夕陽西下,
青帝大人在天涯。”(這首小令大家想必不陌生了吧,攤手,我獨愛它。)
身爲青帝大人小婢加忠粉的紫瀠衣幽幽地吟出上面那首詞,幽幽地嘆了口氣,然後幽幽地垂下頭,幽幽地拄著個掃帚,幽幽地看著腳下的枯葉,彷彿在思念遙遠的青帝大人,彷彿沉靜在秋的肅殺中,又似乎正在爲這些逝去的生命悼挽。
半晌,紫瀠衣仰起頭來,雙手託定掃帚,四十五度指向天空,氣壯山河、蕩氣迴腸地一聲怒吼:“青帝大人,我紫瀠衣對天發誓——山無陵,江水爲之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一道藍熒熒的閃電適時地從半空中落下,彷彿閃光燈一般爲這個永恆地姿勢定了格,幾聲涼涼的嘆息聲卻很不合作地破壞了幾乎完美的氛圍。
“木成舟!”紫瀠衣不滿地鼓了鼓腮幫子:“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木成舟無辜地聳了聳肩:“小生我可還什麼話都沒說哪。”
“木成舟,你……”紫瀠衣非常不滿地又鼓了鼓腮幫子:“你成心來找茬的是不是!”
木成舟誠懇地搖了搖頭:“否,非若是也。小生是誠心來勸喻小衣的——愛情這種小資的情調實在不可取,作爲新時代的小仙,我們要把眼光放得高,放得遠。從個人成就上來說要努力成爲萬仙景仰的大神,在國計民生上講要救民於水生火熱之中,從……”
“木成舟!”紫瀠衣異常不滿地又鼓了鼓腮幫子:“要麼就幫我追求青帝大人,要麼就閃開走人,別拿你的這套高瞻遠矚來忽悠我!”
木成舟皺了皺眉,痛心扼腕地搖頭嘆息,像吐出萬字咒一般源源不斷地吐出:“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
紫瀠衣受不了地丟下掃帚,捂著雙耳猛搖頭,就差像孫悟空被唐僧念緊箍咒般滿地打滾,夕陽也似受不了木成舟的萬字咒,匆匆地打卡下班了。
木成舟的一臉痛惜剎那變成了調侃,他不懷好意地捏了捏紫瀠衣的腮幫子:“小衣啊,我記得你是朵紫菱花仙啊,什麼時候基因突變成了青蛙精,這麼愛鼓腮幫子?”
“木成舟,你可算回來了。”紫瀠衣不懷好意地笑笑:“俠——蝶——穿——花——掌——”霹靂雷霆般的一記殺豬掌,木成舟變成了天邊的那顆流星。
有人說,人從30樓跳下和從3樓跳下的音效區別是:前者爲“啊——BIAJI”,後者卻是“BIAJI,啊——”。人肉流星墜地的音效便與人從30樓跳下的音效彷彿,紫瀠衣滿意地聽到一聲悽慘綿延的“啊——”,可隨之而來的卻不是“BIAJI”,而是“咣噹”這樣清脆的聲音。
紫瀠衣疑惑地看著躺在地上的木成舟:“沒聽說過你練過金剛不壞啊。”
木成舟怪異地笑了笑,慢慢地從身下摸出一片瓷片,立時,他被一蓬詭異的白光捧高到半空中,接著那片白光嗖地竄到天際,木成舟再次落地。
這次是實實在在的“BIAJI”聲,伴隨的,還有瓦片刺入骨髓的聲音,以及比之前那個“啊——”高了整整七度的“啊~~”
那聲痛苦的“啊~~”還沒來得及謝幕,木成舟突然又整出一個拔高了七度的“啊!!!!”
沒想到木成舟的高音已經練到這個程度了,紫瀠衣由衷地鼓起掌來,掌聲還沒歇,紫瀠衣腦袋上就捱了一下子。
紫瀠衣蒙了,等紫瀠衣看清楚打她的那個人竟是天界號稱最和藹可親,對小仙最沒架子的星主遙光。眼淚頓時涌進了紫瀠衣的眼眶,緊接著兩串又大又飽滿的水珠“啪嗒啪嗒”往下掉:“連我們青帝大人都從來沒打過我……”
“還哭還哭!”打了紫瀠衣的遙光急地直跳腳:“你知不知道你們到底幹了什麼好事?”
“不管……怎麼樣,能不能……麻煩星主……大人先從我身上……下來?”木成舟有氣無力地在遙光腳下□□。
遙光聞言看了看腳下,被滿地的鮮血嚇了一跳,連忙心虛地挪步,尷尬地堆上笑容賠笑道“對不住啊……”
木成舟在血泊中晃晃幽幽地掙扎起來,摸出一面破裂的鏡子仔細地照了照面容,鬆下一口氣,若無其事道:“沒事沒事,只要臉沒事就沒事。”
紫瀠衣忘了哭,嘴角非常不自然地抽抽起來。
有時候她真說不清,是那個總是拽文,總是講大道理的木成舟討厭些,還是眼前這個攬鏡自憐,花癡無比的木成舟討厭些。
(木成舟在畫外音裡跳腳:憑什麼說我花癡無比,你總是對青帝大人垂涎三尺,那才叫花癡呢!——當然,這只是畫外音,紫瀠衣無須對此作出反應。)
遙光看二人沒事又開始跳腳:“既然都沒事,你們現在趕緊去給我把那個東西找回來!”
“那是什麼東西?”木成舟好奇問道。
紫瀠衣白了一眼木成舟,不答反問:“星主大人,我們家青帝大人說去補天,怎麼到現在還沒補完啊?他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如果你們不給我把那個東西找回來,說不定他就永遠回不來了!”遙光沒好氣答道。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紫瀠衣終於感覺到了事件的嚴重性,開始認真問道。
“補天的石頭,最後一塊補天的石頭。”遙光嘆氣。
“呃,沒有再多一塊了麼?或者說差一塊很要緊麼?”紫瀠衣絞著手指問。
“這是女媧遺留在煉石爐裡的最後一塊石頭,今天剛剛煉好。”遙光又嘆氣:“你們青帝大人就一直在那裡用自己的真元填補那個罅隙,只等這最後一塊石頭就把天補完。所以你們趕緊把它找來,若是沒了這一塊,那將前功盡棄,所補的那些石頭也將全部崩潰。”
“話說星主大人以前說話不是這個風格的。”紫瀠衣小聲對木成舟道。
木成舟深以爲然地點點頭:“這麼說,真的事關緊要,我們一定要把那塊石頭找回來!”
“本來日落後一刻鐘就是最後期限。”遙光擔憂地看了看天色:“我現在去你們青帝大人那裡,以真氣助他,不過也不能拖太久,至多能拖到子時前後,所以你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請你們無論如何也要把那塊石頭找回來!”
“是,我們一定不辜負星主大人期望!”紫瀠衣與木成舟異口同聲道。
“那快去吧!”遙光心煩意亂地揮揮手,騰空而去。
紫瀠衣與木成舟相視一眼,雙雙躍起,化做一紫一青兩道光向著之前那片白光消失的方向追蹤而去。
遙光馬不停蹄地直接趕到樓桑村邊的崩塌得只剩下一半了的不周山上,彼時杜若正吃力地用自己的真元托住那些並沒有完整拼好的石頭,見了遙光,只能笑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遙光眼一紅,伸手抵上杜若的後心,源源不斷地把自己的真氣輸將進去:“那兩個東西,我們當初就不應該去拉架,而是直接把他們拍死!這樣的話不周山就不會倒,女媧就不會死,你也就不需要這麼辛苦。”
杜若終於鬆了一口氣,他眨眨眼睛,微微一笑道:“說什麼傻話,同室操戈,兄弟睨牆,哪有這樣的道理?”
“可是我真的很怕很怕,怕你就跟女媧一樣最終力竭而死。”遙光低下頭去,用另一個胳膊環住杜若,似乎只要如此杜若就會無虞。
“怎麼會,補天雖然辛苦,也只耗我一半真元罷了,怎能就那麼輕易死了。”杜若輕輕道,其實還有半句他沒有說下去,那半句是:有你在,我總會想方設法,茍延殘喘。
“可是,我沒能把那最後一塊石頭帶來。”遙光把頭埋進杜若的胸膛,不敢看他的眼睛。
隨即他又擡起頭來著急地解釋:“杜若,我不是要故意把它弄丟了,我把它封印在罐子裡,誰知道走到半路上木成舟突然飛出來撞翻了那罐子,還又把罐子壓碎……”
“我知道。”杜若輕輕捂住遙光的嘴巴:“我知道其實你比我還要緊那一塊石頭,你決不會是有心的。”
“可是……”遙光從杜若的指縫裡擠出兩個字,終究還是被杜若掩了回去。
杜若款款道:“你放心,小衣他們一定會把石頭找回來的。”
“恩。”遙光又把頭埋進杜若的胸膛,在那裡一拱一拱的:“杜若,幸好還有你,你一定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