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腳步匆匆而去,夏天很快就到來了。
初夏的陽光,已經(jīng)慢慢地變得炙熱,宮女們都換上了粉白的夏衫,簪著木蘭花,一列列地行走在宮道上,古老的宮殿,年輕而富有生命力的小宮女們,形成了一道好看的風(fēng)景。
顧青蔓的身子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沒事的時候,便喜歡到處走走。
因為她很快就要離開皇宮了,幻遙已經(jīng)答應(yīng)讓她離開,準(zhǔn)她隨著夏一達(dá)一起回雪山去。這里的一人一景,可能會是她這一生最后的留念了。
傍晚的時候,幻遙批完了奏折,便陪著顧青蔓一起去城樓上隨意地走一走,看著皇宮內(nèi)外宮墻巍峨,卻好像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大牢籠,門關(guān)得很緊,他們這些人,包括高高在上的皇帝,想要逃脫這個大牢籠,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沒有想到,你這么快就要離開朕了,以后朕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什么地方做的不對,再也沒有人在身邊提醒了。”幻遙穿著金黃色的蟒袍,英姿勃發(fā),亂發(fā)在風(fēng)中飛舞著,他做這個皇帝,已經(jīng)非常的得心應(yīng)手了,清肅朝綱,治理污吏,善待百姓,每一步都是在顧青蔓的指引下,走得很扎實,文武百官也從剛開始的不信服變得敬佩起來,他們的新君,成長得很快。
“我覺得你這個皇帝做得很好啊,所以,我也應(yīng)該功成名退了。”顧青蔓頗感欣慰:“你會是一個好皇帝的。”
“你說過,會留在朕身邊做我的戒尺,可是,現(xiàn)在卻言而無信。”幻遙有些抱怨,只是自己承諾過的事情,實在不能那么輕易的反口:“你真的就那么喜歡良宴嗎?”
顧青蔓點了點頭:“你知道的,我是真的喜歡他,他是我的愛人,而你——是我親人。”
“好吧——”能夠得到這句話,已經(jīng)讓他很滿足了,幻遙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朕說過的話,是不會后悔的,從此以后天高海闊,任你翱翔,只是,青蔓,你可知道,我有多么的羨慕你——” ¤ttκǎ n¤c○
顧青蔓微笑著不說話,她怕自己會心軟,于是將目光轉(zhuǎn)向遠(yuǎn)方,一重重的宮門,將夢想與現(xiàn)實涇渭分明的隔開,難免不會讓人心生惆悵。
不過,這也只是一時的感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最終都會回到各自的生活軌跡中去,各安天命。
有一隊馬車從宮道上緩緩而過,排列得很整齊,隊伍也很長,每一列馬車后面,都跟著三五個已經(jīng)換成了便裝的宮女,她們低著頭,肩上背著包袱,一言不發(fā),一路步行著,往宮門處而去。
顧青蔓覺得有些奇怪,雖然說每年都會有宮人因為到了年限而被放出宮去,可是,哪里會有這樣的陣仗呢?那馬車?yán)镒模膊恢蓝际切┦裁慈耍炕眠b看出了她的疑惑,替她解惑。
“朕已經(jīng)下令,讓那些嬪妃們都回各自的府邸去,各自婚配,再也與朕無干。”
“皇上為何要這樣做?”顧青蔓一驚:“自古以來哪位皇帝不都是三宮六院的?如果都將這些后妃們驅(qū)逐出去,誰來為
皇家開枝散葉、蔓延后嗣呢?”
幻遙看著那隊伍漸行漸遠(yuǎn),淡淡地笑著:“我又不是以后不再娶了,等到我遇到了自己喜歡的女子,自然會娶她入宮來的,只是現(xiàn)在,我不想白白地耽誤了這些女孩子們的青春,讓她們老死宮中啊。”
“可是——”這樣的做法還是太荒謬了,做皇帝,可以這么隨心所欲的嗎?
“哎呀,只準(zhǔn)你追尋你的幸福,卻非得給我亂點鴛鴦嗎?其實我和你一樣,不喜歡的人,是絕對不會和她在一起的。”幻遙有些不自在地?fù)]了揮衣袖,神情有些落莫:“你走之后,朕可能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無法振作的。”
顧青蔓幾乎無言以對。
“其實——你大可不必——”
“你以為朕是為了你而守節(jié)嗎?別傻了。”幻遙轉(zhuǎn)過身來,看著顧青蔓被風(fēng)吹亂的發(fā),伸手親昵地幫她拂開,掖到耳后:“我會忘記你,把你忘得干干凈凈的。”
不知道為什么,顧青蔓就是知道他此時說的話都是假的,幻遙和她一樣,都是長情的人,一個長情而專一的人,是沒有辦法輕易地忘記心中摯愛的。
只但愿,在不久的將來,可以真的像他所說的那樣,他會遇到另一個讓她動心的女孩子,來彌補她在他的心中造成的空白。
夏天到來的時候,綠茵滿地,楊柳樹上的柳花也開始四處飛揚起來,這便是顧青蔓離開的日子了。
她婉言拒絕了幻遙說要派兵保護(hù)她的提議,也拒絕了杜念杳要陪她同行的要求,輕簡行裝,和夏一達(dá)一起,準(zhǔn)備出發(fā)去關(guān)外。
連喜還需要和巴圖爾在京中小住一些時日,所以無法與顧青蔓同行,兩人在宮門前依依惜別。
“有空你一定要來祁國啊!”連喜可憐兮兮地抹著眼淚,拉著顧青蔓的手不肯松開:“我會在祁國等你的。”
顧青蔓抱著她,輕輕地拍了拍她背,在她的心目中,連喜就好像她的妹妹一樣,她可愛大方直率真誠,有著她沒的勇氣。
“一定會的。”
巴圖爾站在嬌妻身邊,看著哭成了一個淚人兒的連喜,沉默著一言不發(fā),還是顧青蔓將目前對上了他的臉,高大的男孩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
“皇上就拜托給你了!你是他身邊最親近的那個人,記住,他不僅僅是手握生殺大權(quán)的皇帝,也是你當(dāng)年的老大,你要護(hù)他,敬他,助他千秋萬代,做一個人人敬仰的好皇帝,無論我在哪里,都能夠知道他的平安。”
巴圖爾沉默不語,他不知道用什么樣的語言來表達(dá)自己的決心,只是雙手握拳,沖著顧青蔓鄭重的一揖。
應(yīng)該交代的都已經(jīng)交代完畢了,也到了該走的時候了,顧青蔓回過頭來,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城樓上站著的那個明黃色的身影,他不能出宮門,便站在城樓上送她,雖然聽不到彼此的聲音,不過,卻能夠感知到彼此的心意。
她的眼睛濕了,用力地?fù)]了揮手。
幻遙的手緊緊地握著欄桿
,卻始終沒有動,全身僵硬著。顧青蔓見很久都沒有得到回應(yīng),只好回過頭去,接過夏一達(dá)遞給她的包裹,兩人翻身上馬,轉(zhuǎn)身離去。
一陣風(fēng)吹過來,幻遙這才回過神來,覺得眼睛有些酸痛,再眨一眨眼睛,顧青蔓的身影已經(jīng)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不見了。
她就這樣走了,還是狠心地離開了自己的世界。
明明很暖的天氣,可是,卻讓他的世界結(jié)成了冰。
“皇上,太陽有些熱了,您還是移駕回宮吧?”身后內(nèi)侍總管尖細(xì)的嗓音傳了過來,帶著幾分誠惶誠恐,任誰都能夠看得出來,他們的皇帝今天心情不會太好。
“你們給朕后退五百米,朕想一個人靜一靜。”幻遙冷冷地吩咐著。
這個時候,任何人說的話,對他而言,都是多余。
夜黑風(fēng)高,半弦彎月隱在厚重的烏云里,若隱若現(xiàn),光芒黯淡。
百里山莊內(nèi)戒備森嚴(yán),有三三兩兩巡守的弟子在走動。
石榴花的影子在月光下輕輕地?fù)u晃著,突然,有一道幽藍(lán)的光芒劃過,有鮮血“撲”的一聲濺在了石榴樹上,艷麗而可怖。
死去的弟子甚至來不及呼救,就已經(jīng)尸身分離,斷成了兩截。剩下的人驚恐地看著面前執(zhí)刀的黑衣男子,嚇得抖索著,雖然抽劍在手,卻不敢上前去迎戰(zhàn)。
這個男子,就好像來自地獄的修羅惡鬼,一身長而寬大的黑色長袍罩住了他的身子,連頭也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不過,能夠看得到他的半張臉,棱角爭明,眼珠是血紅色的,透著噬血的光,他的手執(zhí)著一把猶自滴血的沉重大刀,雖然沒有動,卻有一種迫人的殺氣從體力迸發(fā)出來。
“他是——”其中一位弟子突然叫了出來,聲音里帶著恐懼:“他不是少主杜一泓嗎?”
“是啊!他——他回來了——”
別一個人的聲音聽起來更慌。
“快、快去稟報練莊主!”
那個被指派去稟報的人才剛剛拔起腳,便已經(jīng)看到藍(lán)色驟起,人已經(jīng)生生地從肩頭自下被劈成了兩半,心肝脾肺,還有腸子流了滿地,血光飛濺而起,十幾米之外都能見到濺開的血漬,可是見這看似隨意的一刀,威力有多強。
剩下的那些人看到了這么恐怖的場景,嚇得誰都不敢動了,縮成了一團(tuán),手中的武器“叮里桄榔”地掉了滿地。
“莊主饒命啊!”當(dāng)中有人立即反應(yīng)過來,“撲通”一聲便跪倒在地,叩頭不已:“對不起莊主,當(dāng)初是練洗秋這個狗賊以性命想挾,逼我們就范,不然我們怎么可能會背叛杜莊主,認(rèn)那個狗賊呢?”
杜一泓冷冷地看著地上跪了一地正向他討?zhàn)埖牡茏觽儯旖峭蝗还闯隽艘粋€詭異的笑容。
“連反抗的氣節(jié)都沒有,我日后要你們這樣的廢物,也是沒用的。”他的聲音像來自遙遠(yuǎn)陰暗的地獄,帶著冰冷而邪惡的氣息,話音剛落,便手起刀落,帶著無人可以撼動的魔鬼的力量,一路殺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