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快的嗩吶聲吹響了沉寂的清晨,鞭炮齊鳴,不絕于耳。
這一天還是到來了,武林第一盛事——百里山莊的少莊主杜一泓大喜的日子,凡是收到請柬的客人們都紛紛地趕來了,光是拴在門前的馬車就已經綿延數里,排成了一條長龍。盡管如此,前來道賀的人還是源源不絕,那場面,簡直比武林大會還要熱鬧。
放眼望去,只要是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都是喜氣洋洋的紅色,朱紅色的大門上結著碩大的紅色花球,地上鋪著紅色的地毯,一路指引著賓客往大廳而去。
杜一泓精神抖擻,穿著新郎的喜服,看上去比平日里更加的英姿勃發。
他是喜悅的,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他是發自內心的歡喜。
大廳里,杜云笙坐在搭著深色熊皮的紫檀木靠椅上,濃密的白發梳得一絲不茍,正對著來賓客笑得很開心。今天是他的大兒子成親的日子,他怎么能不高興?這可是最讓他覺得驕傲的一個孩子啊。
琉瓔水榭里。
這里遠離前廳,是僻靜的所在,盡管如此,前廳的響動還是一大早便傳了過來。那樣響的鞭炮聲,一陣高過一陣的嗩吶和歡笑聲熱鬧了一整天,想不聽見也難。
良宴靜靜地站在池塘邊,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炮仗燃燒后淡淡的銷煙味道,他很不喜歡,這是屬于人間的煙火味,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離開雪山,站在這里,如此深切地感受到一場婚禮所帶給他的巨大震撼。
他的心中波濤起伏,眼睛怔怔地看著池塘里的那些蓮花,它們靜靜地開放著,卻少人欣賞。
最近這些日子,因為需要籌備婚禮,所以,顧青蔓都很少來這邊來,以前,她總愛過來看看蓮花,也順便看看他的。
以后更加不會了吧,她嫁了人,做了別人的妻子,再也不會做這樣孩子氣的事情了。
自己也到了應該離開的時候了,總說著要走,可是,一天捱過一天,不過想多看看她的音容笑貌,可是,到了今天,自己再沒有了留下來的理由了。
門外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良宴不用回頭看,就知道是經常伺候他的那個小廝。
“先生,莊主讓我來請您云前廳觀禮,馬上就要拜堂了。”
良宴頭都沒有回,只是輕輕地應了一句:“我知道了。”
滿屋的賓客,喧鬧不已。
當良宴步入大廳時,原本沸沸揚揚的人群卻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眾人都默默地放下酒杯,打量著這位神秘的來賓,他最后一個到達,卻能夠得到莊主無比的尊敬,親自起身相迎,大家都在紛紛猜測他的身份。
周圍都是紅色,獨獨良穿了一身白色的輕綢,飄逸而清雅,長發隨意地挽在腦后,更為他增添了幾抹飄然出塵的味道,他的眉宇間清潤似有淡淡的光華,恬淡自若的氣息讓他周圍的世界都顯得寧靜永恒。
原本還有些心煩的良宴一眼便看到了身著大紅色喜服的顧青蔓和杜一泓,內心突然一下子就寂靜了下
來。
她頭戴鳳冠的樣子可真好看,一雙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笑意融融,正盯著自己瞧。
不知道為什么,良宴卻沒有回應她這個微笑,目光流轉,淡淡地看了一眼顧青蔓和杜一泓手里牽著的那朵紅色的綢帶,中間挽了一朵大大的花。
“良宴先生,您請上坐。”杜云笙恭恭敬敬地將他請到了自己旁邊的位置上,一臉的喜容。
良宴收回自己的目光,他覺得每看顧青蔓一眼,都是對自己無比狠毒的折磨,再看下去,他已經承受不住。于是,不客氣地跟著杜云笙撩袍坐到主位上。
有賓客已經打聽到了良宴的身份,紛紛向他投過景仰且好奇的目光,傳說中世外仙人——昆侖老人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卻很少有人見過他的形跡,而他獨獨只收了一位徒弟,長年不下昆侖,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里見到,可見百里山莊的名氣與仙緣了。
嗩吶聲音吹了一陣,便已經到了婚禮的最高潮,新人拜堂的吉時已經到了。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山莊的二少爺杜念杳卻遲遲未到,杜云笙已經派人去請了好多次,都不見他的身影,眼見著再不拜堂吉時就要過去了,杜云笙只好命司儀先舉行儀式。
大廳里的人聲再度沸沸揚揚,有前來觀禮的小朋友們圍著新人在轉。
顧青蔓突然覺得自己好緊張,她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的人,大家都在打量著她,評頭論足地說著些什么,可是她卻聽不到,一時間心里好慌。杜一泓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向她走近了兩步,大手緊緊地牽住了她的。
感受到一張厚實的大手緊緊地抓住了自己,顧青蔓的感覺好了一點,她抬頭看著杜一泓,一眼便撞進了他溫厚多情的眸子里。
她就要嫁給自己的一泓大哥了,可是,為什么這個時候的心情卻有些怪怪的?總覺得有什么事情不對勁兒,是自己沒有準備好嗎?
“一拜天地——”司儀高亢的聲音傳來,顧青蔓來不及思考,便被喜娘牽著,深深地對著門外鞠了一躬。
賓客的笑聲,孩子們的起哄,讓顧青蔓腦子里一片空白。
“二拜高堂————”
顧青蔓又被喜娘牽著,轉了個身,對著杜云笙和丁雪薇坐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她抬起頭來的時候,卻看到了坐在一邊的良宴,他神情復雜,眼睛里有著她看不懂的神秘的憂傷,這樣的發現讓顧青蔓的心狠狠地一撞。
他怎么了?為什么臉上會流露出這樣的神情來?這么久的相處,顧青蔓知道,良宴并不是全然冷漠的一個人,可是,也很少見他這個樣子——
“夫妻對拜——”
最后一聲,讓顧青蔓全身輕輕地一顫,行完這個禮,她和杜一泓就會成為結發夫妻了,她也就成了百里山莊名正言順的少夫人了,她雖然不稀罕這個頭銜,可是,想要嫁給杜一泓,卻是她從小就有的愿望。
如今愿望得償,她卻沒有了想像中的那種幸福。可能是因為丁宛如的緣故吧,在她和杜一泓
之間橫下了不可磨滅的隔閡。
雖然已經決定原諒杜一泓,并且永遠也不再提及了,可是,發生的事情就是發生了,顧青蔓再努力,也無法說服自己忘記。
而今天一整天都沒有見到丁宛如,她跑去哪里了呢?
“新娘子,再鞠一躬,禮就成了。”喜娘見她遲遲不動,連忙出聲提醒道,而對面的杜一泓,早已經深深地彎下了腰去,似乎在等待著她的動作。
顧青蔓連忙下拜——
“顧青蔓——你這個賤人——”
突然,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熱鬧的大廳頓時竄進來一股很不和諧的味道,顧青蔓連忙抬頭,可是,還沒有看清是誰,一道秋泓般的劍光已經逼到了她的面前,想退,已經是不可能了——
“叮——”不知道從哪里飛過來的一根筷子打落了那支劍,持劍的人也跟著往后飛了出去,可見這出手的人武功內力有多么的強大。
“宛如?”杜一泓反應過來,第一時間擋在了顧青蔓的身前,當他看清了此時躺在地上的人是丁宛如的時候,臉上刷的一下就變白了。
看樣子,丁宛如是準備來大鬧禮堂的了,顧青蔓躲在杜一泓的身后,感受到他的身子明顯地一僵。
丁宛如一擊不成,反倒是狼狽地落在了地上,劍早已經飛脫了出去,嘴角也被那根筷子所夾帶的強勁的內力而震得流出了血,可是,她顧不得去擦,隨手從靴子里拔出了一只匕首,嘶吼著再度撲上前去。
第一招那般的迅猛兇狠尚未成功,這一次的偷襲根本就是沒有勝算的,可是,丁宛如卻拼了命地要沖上去,手里的匕首狠狠地揮向顧青蔓,恨不能將她碎尸萬段。
可是,還沒有接近顧青蔓,就被杜一泓輕輕地格開了,打落了她手中的匕首。
“宛如,你在做什么?”丁雪薇反應過來了,連忙起身喝道。
杜云笙也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事情,連忙示意身邊的弟子上前去將鬧事的丁宛如拖下去,可是,那幾位弟子剛剛步下臺階,丁宛如便飛快地拾起了地上的匕首,抵住了自己的脖子,冷笑著:“你們不要過來,再上一步的話,我便自絕于此,我丁家在江湖上也不是什么沒名沒戶的人家,不想讓婚禮血濺當場的話,就給我回去。”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原來這是百里山莊夫人丁氏的娘家親眷,這位姑娘生得貌美,只是不知道經歷了什么樣的事情,讓她做出如此過激的行為來。
弟子們面面相覷,都回頭用眼神詢問著杜云笙的意見。
“給我拉下去——”杜云笙極愛面子,就算是今天讓丁宛如死在這喜堂之上,也絕不能讓她將家丑外揚,畢竟有這么多的賓客在場,失了面子,讓他以后的臉往哪里擱?
幾位弟子連忙圍了上去。
“你們真的要逼我去死嗎?”丁宛如瘋狂地大叫起來:“我一人死不足惜,只是我肚子里有你們杜家的血脈,我要是死了,這個孩子也要跟著我一并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