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散王爺麼麼噠
等過了戌時,晚知便早早地遣了棋子去好生歇著,極靜的冬夜,偶爾幾聲村野犬吠,或是孩童玩鬧燃起一兩聲並不響亮的爆竹,一切都顯得那般美好。晚知靠坐在簡易木牀的牀頭,胸口時不時泛疼,壓抑著咳嗽,有些事還是想不明白。
“出來,我問你幾個事兒。”捂著嘴,指節抵住脣,粗粗地喘了陣氣,晚知對著虛無空氣道。
“嗯。”暗衛果然是在的,那冰冷的聲音此時聽起來甚爲親切。
“現在情勢如何?我爹怎麼樣?還有小蒜妹?”晚知有些著急,虛弱地逞強,導致氣息不穩,歪著一邊。
暗衛並不現身來扶,只冷眼看著晚知挪動,緩緩答道:“被護的周全,我只打探到一次。旁邊有御醫守著,顧老身子漸好,蘇安薇也是老樣子。”
“能救麼?”晚知雙目染上痛苦痕跡,微微發紅。
“救去哪?”這聲音裡似乎帶著責備,哂笑著極快地接話,毫不留情。
“……”晚知一時啞然,自身難保,若是救了爹,又該如何。
“好好養傷吧。”暗衛不願再和他多說,囑咐了。
“先別走,鳴皓放了麼?”晚知嘆氣問。
“已然受了廷杖,後日流放。”
“那……傷的重麼?”不是不放心趙小哥,只是關心。
“未及筋骨。”
“哦。”晚知頓了頓,揪著胸前衣襟,鼓了勇氣道:“爹知道我的死訊了麼?”
隔了一會兒,暗衛才神情不明道:“皇上只說派你先去了江陰,另外……冊封端妃爲後宮之主了。”過等顯切的。
“啊?”這是要懷疑自己能逃脫的了,還是先瞞下?不管怎麼樣,此時的恩典定是對顧家的補償了。晚知不忘皇帝姐夫對自己做下的混賬事,恨得牙根發癢。
暗衛沒再理,晚知靜靜在斑駁的燭火光影中坐了會兒,皺眉問道:“在水下救我的是你?”
“呃,還有何事?”明顯尷尬的氣氛,不多說也知,是肯定了。
“你敢不敢現身?”晚知面上發紅,雖知道是迫不得已,但還是鬧了脾氣。
“……”又怎麼了,這主子可真難纏,祁沐封,你瞎了八輩子的眼,也不能伺候這麼一位啊。暗衛無語凝住,緊貼著房樑就是不動。
“是男人就滾到我面前來,誒你說你孬不孬?好歹跟了我這麼久,連個面也不『露』,要是我身上帶著刀,定要連捅幾個窟窿來。心眼小的喲,跟針尖有的一拼吧,誒你說你爲什麼不敢……呃……”晚知一邊捶著被子,一邊罵著,不留神,一道帶著煞氣的黑影立在牀前嚇了一跳。
“沒什麼不敢的。”暗衛靜立著,面上似籠罩著層寒霜。
“我覺得你長得好像一個人啊。”晚知本想衝著他臉招呼幾下子的,畢竟敢親自己。但見了那面容,又慎了慎。
“呵呵。”暗衛扯了嘴角,**倆下。
“就算你是西留王又怎麼樣!”晚知半跪在牀上,拳頭揮到暗衛腰側,痛快賞了。
“你以爲我願意啊?若不是沐封求我保你的命,我定讓你清清白白地沉在水底。”威瀾算是默認,有些生氣。晚知太能惹事,連累的蘇安薇也被關那大院子裡,不得自由。10nlk。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算了,你捱了我的拳頭,這事就算翻篇兒,勿再提吧。”晚知當然知曉他好意,得了便宜就打住。
“正合吾意。”威瀾不耐煩地擺手,顯得很煩躁。
“那夜……呃,我也不知道是幾天,嗯或者是十幾天前,我策馬出城,你去哪了?”這疑『惑』像是冰塊一樣,堵在心間,化不開,一想到就驚的後背出冷汗。晚知本害怕暗衛和賣馬人一樣,要麼是違心潛藏在自己周遭,要麼被人掉包。但若是威瀾的話,又沒了這般考慮,祁沐封的兄弟,他能信得,自己便更信。
“你不吭一聲就著急火燎地出城,我消息還未打探好,只能跟著你去看虛實。不料,有大批人跟來,我與他們斡旋不開,半退半引地繞開些。等沐封接應,我再跟了去時,體力不濟,皇宮又戒備極爲森嚴,實在沒轍。”威瀾簡單解釋了,避開其中的兇險,寥寥幾筆地敘事。
晚知聽得心驚膽戰,大批人跟著自己竟毫無察覺,那夜的黑暗下到底隱藏了多少可怕的殺戮,自己不得而知。“體力不濟?你受傷了?”
“輕傷,無妨。”威瀾漠然應了,撩開額間碎髮道:“有這功夫閒扯,不如想想怎麼應對後來之事。”
“派了多少兵跟著鳴皓的?”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晚知回到正道,問。
“明面上先驅的有不足百人,暗地裡憑我一人之力還未查清。”威瀾有些焦心,自己的兄弟一個都不能少,拼了『性』命也要從閻王手裡奪魂。
晚知垂下眼瞼,細細思量。從皇帝姐夫提出流放鳴皓到邊疆,自己便猜出此舉定是要引得祁沐封他們相救。兩相交戰,不止可以趁機解決了鳴皓,還能逮幾個王爺來。那麼,會在何地下手呢。“流放犯人,按曆法要走官道的吧?”
“你編各式史料,問我?”威瀾面無表情,冰冷回著。14967626
“照常理該是了,我想……”晚知並不計較他言語中的奚落,腦中浮現國中地圖,雖不詳盡,但也大致不差。“必經之地有一個林城關,這裡南北皆是羣山環繞,難以翻越。能夠繞山而出的路恐怕只有一條,夾在羣山之中的,有些路段一面依山,一面對著萬丈深淵,有時甚至懸空走廊。會不會在這裡設下陷阱,憑著兇險的地勢易守難攻?”
威瀾順著晚知思路想下去,沉『吟』片刻,道:“不太容易,若我是皇帝,定不會在此處發難。一來,地勢險要,自己的兵力難免折損。二來,林城關隸屬西南分支,由李氏一脈接管兵符,前段時間,呵呵。”
“呵呵什麼?”晚知『摸』不著頭腦,皇帝姐夫心狠手辣,同歸於盡的事想來也能幹的出來,所以那個第一點沒什麼要緊。好好說第二點就好了啊,冷笑個什麼勁,滲人。
“我聽傳言,嫁過去的大公主受了氣,鬧僵了十幾年。皇帝想要借兵,不是易事。”威瀾陰陽怪氣地解釋了,帶著不屑的意味。
先帝的大姐,也就是皇帝姐夫的姑媽下嫁到李家。這事晚知是聽說過的,彪悍的兵士們,認符不認將,素來便是如此。“那……還有何地?”
“嶼西呢?”威瀾提點道,自認並無將帥之才,晚知飽讀詩書又成天與祁沐封有聊不完的話,想來是志趣相投,還是聽聽他的意見爲好。
“若是出其不意,也是個好選地。我也想了這裡,與官道兩相垂直,恰似一個‘工’字,弓箭手埋伏此地甚是絕妙。只不過,此地太過富饒,因西部一道綿延的山脈橫亙南北而得名的,不說當地種植得法,收成好。就單看野生果樹,就不少。況且居民良善,皇帝姐夫唯恐祁沐封他們奪了嶼西,怎麼在發動對戰擾民呢?”晚知說的頭頭是道,利弊全然分析了。
威瀾心中頗有些敬佩,足不出戶就識得天下之事,實在配得上祁沐封,由衷讚歎道:“說得好。”
“都是紙上談兵,容我再想想。我估『摸』著,皇帝姐夫可能還要考慮到王爺們封地的分散情勢,離得越遠越好,謹防咱們封地破了防線兵力支援。再者,咱們親衛個個好手,都是萬里挑一的精兵。所以還要距幾系大軍近,畢竟要圍剿……”晚知一想到生死拼殺場景就一陣心痛,一手按著胸口一手捂著嘴猛烈的咳起來,止不住地嘶聲。
隔壁睡著的棋子聽得動靜,忙爬起身蹬上鞋子就跑來敲門:“公子公子,你怎麼樣了?”
威瀾拍著肩背灌輸了些內力,還是不濟事,晚知停不下來,無法答話。
“公子,那我進來了啊。”棋子推開門,瞬間威瀾隱了去,多一人知曉便多一分危險。
晚知感覺喉間火辣辣地疼痛,胸口似塞了破棉絮般使不上力呼吸,嘴裡全是鐵鏽味道。鮮血順著指縫撲簌往純藍棉布被面上滴,很快便染成暗『色』一片。
“公子!”棋子帶了哭腔,著急地撲到牀上去擦拭那血跡。
晚知一口氣喘不上來,面無血『色』地朝著牀頭磕去,棋子架不住,砰地一聲砸到那香椿木上。
“說實話,我這是什麼病。”這一下子,晚知倒還疼清醒了,『摸』著後腦勺上鼓起的大包,沒顧得上喚疼。
“嗚嗚,我也不知道的。陳太醫就說你是身子骨太弱,吸了積冰的河水入體受了凍,傷及肺臟。公子,你別怕,有陳太醫開的『藥』,咱好好調理著,定會沒事的。”棋子鼻涕眼淚一起流著,花了一張臉,明晃晃地湊在晚知眼前。
“既是沒事,你哭個什麼勁,這不還沒死呢,”晚知撇著嘴訓斥,肺爲五臟之華蓋,其位最高,外合皮『毛』,肺爲嬌髒,不耐寒熱,又爲清肅之髒。自己落水後傷了,的確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