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馬人猶在與老管家討價還價地商議著,毫不退讓,晚知也不明到底是否是自己所想之意,但再看向他時,那人並未有其他暗示,似乎急切想走。殢殩獍曉
晚知苦惱著,不顧阻攔拿了銀兩給他,賣馬人歡歡喜喜地道謝離開。再看那通體雪白的駿馬,可惜不會言語只在揚蹄時帶起脖子上的鈴鐺“嗶棱嗶棱”輕響著,不然晚知定要與它交流一番。“王伯,牽過去弄些上等的草料喂著,再僱幾輛馬車。”
“好,偏院子還空著,就栓那吧。對了,咱府上宅子和侍郎府都怎麼處理?倒是有幾家在打聽著賣不賣的,賣個什麼價少爺你拿個主意。”老管家還在爲(wèi)那匹花了大價錢的馬上火呢,一想到就肉疼,自家少爺也太不會過日子了,這樣糟踐不知折騰到了地兒還能剩下幾個子。
“不賣。”晚知捨不得,捨不得老舊的那些回憶,捨不得曾陪伴自己能細(xì)數(shù)出的點滴。
“那還得著人在府裡守著,咱時不時地還得過來看,不然被人強佔也說不好。”老管家想的面面俱到,唯今只自己掌舵,恐出了差錯,累得很。
“請人就請人,反正定是不賣的。”晚知有了祁沐封的全部家底子,心下自然踏實。
“這……”老管家嘆了口氣,若是能租出去是最好的,可近了年關(guān)哪裡去尋老實誠靠的人家,少爺又非急著去江陰過年,那邊的老宅子不知道還在不在了,去了什麼都沒備下,這年過的真要操碎了心。
“成了,王伯這事你別管了,我去辦吧。”晚知想著,自己坑過柳狀元這麼多回了,怎麼也得有些回報吧,反正侍郎府地方不大,他那間破屋子早燒的差不多了,吏部也一直不給解決,一來人熟住下也放心,二來說不定他還要謝自己呢。
晌午時,去給柳狀元帶話的小侍就回稟了,說柳狀元千恩萬謝,按著市面上的價付了定金。“少爺,那柳狀元還有老母親一大家子呢,這回咱可算做了好事的。”
“既是好事,這錢你怎麼能收呢。算了,想來你也是推辭不過的。這樣,你拿了去買些臘味年貨往那邊廚房一掛,咱走後他搬去,年夜飯也能加幾個菜不是。零著碎著的你便收了,算是賞錢吧。”晚知對柳狀元有些愧疚,此番期望能彌補些。
“好嘞!”小侍得令後笑嘻嘻地跑遠(yuǎn)。
晚知好不容易能消停會兒,靠坐在亭廊柱子邊,呵著熱氣,看那虛渺成團又忽地散開來,直至一絲一縷消融不見。
“晚知哥哥。”蘇安薇不知何時來了,有些低落地輕聲喚道。
“嗯,何事。”晚知擡眼瞧了,並未表現(xiàn)太多熱情,這姑娘夠苦了,能不招惹就躲著點。
“晚知哥哥,你們要搬走了麼?”早起聽小侍們嘀咕著聖旨下來,一大天的就看見府中上下都忙著,也沒人給個準(zhǔn)話的。
“是了,那你……”該怎麼辦,晚知負(fù)著她的一片真心,不知該如何自處。
“哦,那我……我送送你們,再回家吧。”蘇安薇擠出一個苦澀的笑來,眼眶紅地要滴淚了。“知知在家定是要亂吃東西的,我早都想回去看看了。”
“小蒜妹,你是個好姑娘,我這個大混蛋也不配向你許諾什麼,終究會有個人來好好珍惜你的。”晚知恨不得抽自己幾巴掌,但就算當(dāng)場自裁也是無事無補的。
“那,那是自然。”蘇安薇吸了吸鼻涕,從懷裡掏了帕子遞來。“晚知哥哥,這是那回我在你家磕了流鼻血,你給我的,還記得不?洗乾淨(jìng)了,那我就放這兒了啊。”
“好。”晚知不敢多說,自己心酸地連聲都是顫著的。
“晚知哥哥,嗯……我困了,要午睡了哦。”大顆淚珠滾了下來,蘇安薇趕緊背過身去,丟下一句話,不管失不失禮,徑直跑開了。
“嗯,好。”晚知對著那消失的嬌俏背影,小聲道。
且說那蘇安薇憋著哭腔一路跑到客房,撞開 房門撲在牀上將頭埋在錦被中,到底是在別人家裡,也不敢嚎哭地太大聲,肩膀抖動著嗚咽。時不時地間歇抽著氣,可憐的緊。
情之爲(wèi)傷,苦了多少人,煞了多少憶。情之爲(wèi)悲,冷了多少心,落了多少思。
好在蘇安薇早已心中有底,再是不捨也挽留不住,暗自悲傷了會一骨碌爬起來,在櫃中翻找著,磨蹭到牀沿,揉了把眼捏起把剪刀,瞅著就要往懷裡刺去。
“嗖!錚!”梅型鏢劃破風(fēng)聲打來,將利剪擊開釘入牆壁,只餘蘇安薇張大嘴巴呆愣著。
“做什麼傻事!”冰冷中帶著薄怒,暗衛(wèi)忽地現(xiàn)身。
“啊?呃……”蘇安薇還沒反應(yīng)過來,唯一念頭是這人手中有殺人的傢伙,現(xiàn)在跑還來得及麼!
“不過是才見了幾面的男子,值得麼?”暗衛(wèi)不等蘇安薇辯駁,又接著道:“這點小事就尋死覓活,你到底有沒有骨氣!我要你理直氣壯地活著!”
“什麼啊,我沒……”蘇安薇不知他爲(wèi)何這般氣惱,想出言解釋。
“不管他是爲(wèi)了什麼,總之你是世上絕無僅有的,萬不能自棄!”暗衛(wèi)咬著牙低吼著。
蘇安薇衝他翻了翻白眼,走到牆邊使勁要將那剪刀拔出。“誒大哥,能不能先幫我把這拔 出來,然後你再教訓(xùn)我?”蘇安薇對於強者,向來只會裝懦弱,不與之硬碰硬,話語間帶著商量討好。
“你!呵呵,想我也有看走眼之時,在角落守著你護著你,卻沒料到你是如此不開竅!”暗衛(wèi)恨不得將眼前哭花了臉的小人剖開來,狠狠地把那心中的顧晚知刨出來,用自己填滿!12BCt。
“哼,我總算聽懂了,你這是罵我呢!”蘇安薇鼓著腮幫子,氣道。“你這人不講道理!嗚嗚,嗚嗚嗚嗚。”本想由著脾氣大吵一架的,但見那人鐵青著臉,沒一點笑,盯著自己好像要生吞活剝一樣,立時就軟了氣勢,嚇哭了!
“你……你別哭。”暗衛(wèi)哪裡見過這樣的陣勢,手忙腳亂地圍著蘇安薇轉(zhuǎn)悠。“我說話重了些,但你實在是太不爭氣。”
“嗚嗚嗚,我怎麼惹你了!嗚嗚。”蘇安薇委屈之極,眼淚越擦越多。
暗衛(wèi)將帕子送了過去,又被蘇安薇甩手扔到地上,只能湊近了按住用袍袖輕輕拭去鼻涕泡,柔著聲道:“是我不好,你別哭了。”
“你是誰啊!嗚嗚,幹嘛對我又吼又叫的,嗚嗚。”蘇安薇想不明白,爲(wèi)何府中的小侍這般囂張,旁人都沒有,獨獨他一個!
“威瀾,我叫威瀾。”暗衛(wèi)顧不上別的了,一心掛著滿臉?biāo)鄣男」媚铮瑹o奈說道。
“威瀾……名字怪好聽的。”蘇安薇根本不知道立在自己眼前的便是西留王威瀾,拽住那上好衣料的袖子擤了鼻涕,又抹了把淚道:“我就是想把這多餘的下襬剪去,再鎖上邊,嗚嗚,你就把我的剪子打壞了,嗚嗚。”
“呃……”威瀾起初只是一時心急出了手,其實細(xì)想之下,蘇安薇也並不是沒有擔(dān)當(dāng)?shù)娜崛跖印?
“算了,你的月錢肯定也不多,不用讓你賠了。”蘇安薇撅著嘴道,“不過,你先把它弄出來吧。有這股子蠻力,幹活也挺好的。”
“呵呵。”威瀾哭笑不得,神情尷尬地看著丟在一邊未完工的袍子,有些吃味道:“這是給顧家少爺做的?”顧晚知,你命也太好了吧,怎麼香的臭的都往你那湊!馬人向他己。
“纔不是呢,這是給顧伯伯做的,晚知哥哥的還是留待以後他家娘子再做吧。”蘇安薇平靜了些,從掛著的籮筐裡拿出小刀,細(xì)細(xì)地攥邊。
“嗯。”威瀾舒了口氣,心裡猛然好舒服!
“其實吧,我也想明白了,就是……唉,和你說你也不懂,老人家們常說是你的漢子就跑不了,反正我又不是沒人要的,哼,我隔壁的二狗哥平日裡對我也可好了呢,哼。”蘇安薇手上邊動作著,可能是想著挽回些面子,對著威瀾炫耀道。15397605
“嗯,很好。”威瀾心口堵得慌,被這丫頭鬧得情緒起伏太大。想了想道:“你值得更好的歸宿,不要輕易答應(yīng)別的人。”
“我知道啦,謝謝你安慰我,其實吧,我就是想找個人說話,沒別的了。”蘇安薇打心眼裡覺得威瀾是個好人,就是冷淡了些好像不那麼容易親近。
“那有事再叫我。”威瀾又恢復(fù)到尋常冰涼的樣子,打算從正門出去。
“好哇,不過你每次都這樣一聲不吭地溜進人家大姑娘家的房裡真的好麼!這樣的事兒以後別幹了啊,好好做些正經(jīng)事啊!”蘇安薇忽然想到什麼,對著威瀾嚴(yán)肅凝重地說著,看到他後背明顯一僵,轉(zhuǎn)念一想他又是好心,又出聲道:“我不是怪罪你,別怕啊,只是傳出去多少不好,誒你走就算了關(guān)上門成不!”
似風(fēng)而過,木門輕響著闔上。蘇安薇不自覺地抿脣笑了,心中默唸道威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