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低垂著頭,一步步踉蹌的行走在黑暗的世界,他身體搖擺著,不停的撞到身旁雜物之上,卻始終不曾倒下。他無意識的喃喃著無人聽懂的話語,像是在訴說自己的心聲。
天子玉想要去攙扶他,卻被一股柔和的力量震開,她當即明白守護他的鬼魂不讓自己扶著他。一邊穿好破碎的衣裳,思考著怎樣才能遮住泄露的春光,她一邊小跑著前進,跟上瘋子的步伐。
瘋子走的并不快,搖晃中好久才走出一點距離,可她必須要時不時的加快腳步才能跟上他。
“前輩前輩,你能告訴我你們遇到了什么敵人么?”她胡亂的將碎成布條的衣服搭在身上,用手捂住露出來的肌膚,卻怎么也無法完全遮住,一旦放手,布條就會跌落,她不由有些懊惱。
沒有人回答她,除了瘋子的自言自語,連野獸的咆哮都不能傳來。那個守護在他身邊的鬼魂,仿佛并不能開口說話。幽靈與人類的世界,是不能相通的。
“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啊,我要是能夠幫你們報仇了,我一定會幫你們報仇的!”她信誓旦旦的開口,眸子中堅定不移。
她面前突然多出一套藍色長袍,靜靜懸浮在她眼前。
“給我的?”她一愣,隨即滿心歡喜的接過,雖然是一套男子的衣服,可是幽靈將其拿出來給她,就足以說明在幽靈內(nèi)心已經(jīng)接受了她的存在,這讓她比得到了什么都要高興,仿佛通過了人生中最為艱難的考驗。
現(xiàn)在,她終于可以名正言順的待在他身邊了吧!
將衣服套好,嗅了一口殘存在其中的陽剛之氣,這應該是他的味道吧。她臉頰微微一紅,這么說來,自己穿著的應該是他的衣服了?妙目偷偷瞧了已經(jīng)自顧自走遠的瘋子一眼,她心頭莫名的升起一股羞意。
穿在身上,很寬大呢。那以前的他,應該是很高大魁梧的吧。可是現(xiàn)在,他仿佛背上壓著幾座大山已經(jīng)佝僂瘦弱成如此模樣,她又悲哀起來。你怎會變成這個樣子啊!
胡思亂想著,她小跑幾步跟上瘋子的步伐。
“咦?前輩,前面有一條河!”天子玉眼尖的發(fā)現(xiàn)隱藏在樹木之后的一條平靜流淌的小河,河水清澈見底,仿佛無比純凈。
“要不...”她咬了咬牙,“我們幫他洗一洗吧,現(xiàn)在這個樣子,哪有他當年的風姿?”她臉部漸漸通紅起來,幫一個大男人洗澡,她怎么想的出來!
她突然感覺到有一種空白瞬間遠去,知道那是守護在他身邊的幽靈離開了此地。但是她無法發(fā)現(xiàn)她去了哪里,“前輩?”她不解的開口大聲喊道。
驀地,小河中卷起百丈水浪,仿佛河底在發(fā)生一場劇戰(zhàn),強大的余波令河水沖霄而起,再如瀑布一般跌落。兩聲怒吼剛剛傳開,就平息下去,蟄伏在河底的一只鱷魚一條大蛇肚皮翻白的漂浮在水面上。
天子玉臉色一白,河底竟然有妖獸存在!她根本就沒有發(fā)覺到危險,如果貿(mào)然闖過去,她不知道后果是怎樣。如此清澈的河底,如此美麗的環(huán)境中,都潛藏著危險,羅森中果然處處危機!
瘋子一頭撞到樹上,他卻毫無察覺的爬起來換了個方向繼續(xù)往前走,偏離去小河的方位。
“這邊。”天子玉忍不住的將他扳正方向,讓他朝小河走去。前輩既然清除了小河中的危險,那就說明已經(jīng)采納了幫他洗一洗的建議,她自然是要去完成的。
得到了認可,比學院中老師對她的夸獎都要讓她開心。
她不知道,守護在他身邊的阿姚,只是一個靠本能行事的傀儡。而在他失去意識后,阿姚不得不拼命的讓自己誕生靈智,讓自己學會思考,這樣才能更好的照顧他!她從一塊通靈的木頭,只會依靠本能行事的分身,在這樣的情況下漸漸學會了怎樣如同人類一般去思考。
若是知道,她肯定會震驚的無以復加。史上從沒有這樣的先例,通靈并不代表有意識,通靈也是一種本能,但意志卻代表擁有了靈魂,成為了人。
阿姚體內(nèi)懵懵懂懂的那團靈識,在這種情況下瘋狂的長大,只為能夠更好的照顧他!而若按照正常程序來,那團意識幾乎是沒有可能成長到能夠自我思考的地步的。除非是小心的呵護與滋養(yǎng),如同對待嬰兒一般的溫柔,才能使意識長大,再去教會她自我思考。
但,只有本能的她,如何才能在他失去意識的情況下照顧好他?她不得不努力的學會思考。才有了這人性化的表現(xiàn)。
“前輩,麻煩你在給我一套衣服好么?我給他換上。”將瘋子艱難摁進水中,壓制住他的掙扎反抗,天子玉全身也被濺起的水花淋得濕漉漉的,苗條曲線盡展,輪廓若隱若現(xiàn)。她可憐兮兮的看向感覺中幽靈存在的方向。
平靜的水面中,突然蕩起了波紋,仿佛有一個看不見的人踩著河水而來。波紋在瘋子身邊止住。她知道是那個幽靈在他身邊停下了。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瘋子的掙扎漸漸平息下來,坐在淺水中一動不動了。
果然呢,就算一個已經(jīng)瘋了,一個已經(jīng)死了,他們之間的情意,還是綿綿長存,本能中都會聽從對方的話語。天子玉揪心一般的疼痛起來。
一套黑色的皮衣,突兀出現(xiàn)懸浮在半空。天子玉瞳孔猛的一縮,這樣制式的衣服,她怎么會不認得!這是刑內(nèi)大軍的軍服啊!復雜的看了靜靜坐在水中的瘋子一眼,難道,他曾經(jīng)也是人族刑內(nèi)大軍中的一員么?她終于肯定了他人族的身份。
如果是這樣,那回去了,查一查,就應該可以知道他的身份了吧。她突然無比渴望探知到他的過往。
“咦?軍令呢?”天子玉疑惑的在黑色軍服中翻尋了一陣,并沒有找到代表瘋子身份的軍令,她嘆了口氣,這樣一來還是難以發(fā)現(xiàn)他真正的身份嘛!刑內(nèi)大軍中那么多人,精準找到一個人的過往無異于.大海撈針嘛!
喪氣的扒去瘋子身上的碎布條,她在心中暗暗想著,回去后一定要好好查一查,就算不能從軍令方面下手,可他作為一個神級,在刑內(nèi)大軍中也應該是赫赫有名的強者吧。只要推測一番,應該能夠知道他是誰的!
瘋子被她三下五除二的扒了個精光。她一邊亂想著一邊看著天伸手去為他搓洗,指尖傳來的觸感讓她身體一顫,她不可置信的看去,頓時神色大變!
怎...怎么會!
瘋子正面的身軀,仿佛融化過后的冷卻,看不出一絲表皮的模樣,而他背后,卻是一個大孔,從孔里能夠看到他的脊椎骨。孔邊的血肉早已愈合,留下了那個大孔,仿佛曾經(jīng)他被人從背后貫穿身體,愈合后形成的傷口。
你到底,經(jīng)歷了怎樣殘酷的折磨!天子玉的身體都顫抖起來,極力壓制自己想哭的欲望。身體早已殘破成這個樣子,你卻瘋瘋癲癲的向前走去,你要做什么呀!
她極為輕柔的撫過瘋子的傷口,仿佛希望只要自己這么一摸,他就會好了一般。可是,又怎么可能?她低著頭輕輕抽泣著,為他搓洗身子,洗去一身的污垢風塵。
幽靈已不知何時無聲無息的離去。
將瘋子全身大部分都揉.搓一遍之后,天子玉漸漸平息下來,情緒有了穩(wěn)定。看著瘋子臉上丑陋的傷疤,那大小不一的瞳孔中顯露出來的死寂荒蕪顏色,她內(nèi)心悲哀的同時,也就覺得他也不是那么難看了。或許看多了,就習慣了吧。
輕輕撫摸著他的臉,無法想象這竟然是一張臉,她在內(nèi)心暗暗發(fā)誓,我一定要治好你,如果治不好你,我就一輩子照顧你!
我發(fā)誓,我天子玉發(fā)誓!
愣了片刻,她收斂情緒,替他搓洗剩下的部分,手剛剛伸出,頓時定在半空,有些犯難了。
那里,應該不是女孩子能夠去碰的地方吧!就算她在懵懂,也知道人體的隱私.部位是不能在異性面前暴露的。否則穿著衣服干甚?與其做個衣冠楚楚的禽獸,還不如坦坦蕩蕩的直面天下呢。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臉上漸漸嬌艷如血,她在猛虎那個部位看到了一條蚯蚓,那他這里也應該是一條蚯蚓吧,蚯蚓嘛,有什么好怕的!咬了咬牙,她下狠心將手伸向瘋子那個地方。
呼,也只是一根棒子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就算一條小蛇,咦...蛇,好可怕!才不要是蛇呢!可是,可是,搓著搓著,蛇怎么就變硬變大了呢?
天子玉胡思亂想著,手里活計卻絲毫不含糊,反反復復的將瘋子身體搓洗干凈之后,她這才擦了一把臉上濺起的水珠,看著瘋子不染塵埃的身體露出一絲笑容。
其實,你也是很好看的!不管其余人怎么覺得,反正我這樣覺得就可以了!
見幽靈還沒有回來,她便蹲在水中雙手托著下巴一動不動的打量起瘋子來,灼灼的眼神仿佛要將他看穿。你到底,有怎樣的故事呢?
“我是一只小綠皮,小呀小綠皮~我又是蹦呀又是跳,我活的多開心...”
河畔林中突然傳來難聽的歌聲。瘋子驀然回首,眼中顯出驚恐,天子玉不滿的捂住了耳朵,誰在唱歌,這么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