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蟄伏著一條龍!
“他進了龍穴?”族長豁然轉身,看向回來稟報的那人,然后轉頭看向沉默的祭司,欲言又止。
老祭司閉著的眼睛沒有睜開,只是臉部的肌肉微不可查的抖了抖,半響之后,他才從牙縫中迸出一個冰冷的字,“救。”
“不行!”族長一聲大喝,制止了猶豫著前行的族人,“絕對不行!”
老祭司沒有因為族長的反應而生出一絲波瀾,甚至,沒有再開口重復自己的話語。
接受命令的族人看看族長,又看看老祭司,終于是無奈的嘆了口氣,有些頹然的朝著前方而去。
不知多少年前,一只妖龍闖入人族領地內,興風作浪,人族竟沒有一個對手,直到人族戰神感應到人族領地內沖天的死氣,才得知一切緣由,故而含怒出手,遠隔千億里一掌擊出,將為非作歹的妖龍擊傷逃遁,而受傷了的妖龍,逃到此處之時,便力竭蟄伏,再也沒有出現過。
能讓人族戰神親自出手對付的存在,他們這些連戰神的面都遙不可及的小人物,又如何能夠抗拒?
可是,一個部落中,祭司是最高等級的存在,因為只有他們,才能通過特殊的方法感應到人族戰神,從而獲得戰神的庇佑,所以,祭司的話,無人敢不聽。
“人族,當親如手足...”
“人族,當天下一家...”
喃喃著戰神教義,該族人臉上浮現一抹迷茫色彩,愈行愈遠。
“為什么!”族長雙目通紅的對著閉目的老祭司咆哮,若不是因為尊重,此時的他,很想一拳將這老家伙撂倒在地。
老祭司渾身氣息都萎靡起來,好似瞬間,他便老了很多歲很多歲,原本周身強大渾厚的波動,也被一股滄桑所取代,他睜開眼,流露出一抹難以言喻的哀傷,“宿命,孩子,宿命。”
可是他們的拯救出乎意料的順利,抱著必死之心潛入龍穴的幾個族人,剛剛被黑暗包圍,便踢到了一團軟綿綿的事物。
“什么東西!”對未知的恐懼,讓這個族人嚇了一跳,當即后躍三步神情警惕的作戒備狀。
“是...是那個人!”視線逐漸習慣了黑暗,在這陰冷中,他們看清了躺在地上的天明。原來他剛剛進入龍穴,便體力不支的暈倒在地。
“抱起他,走!”另一族人一聲斷喝,自有人將天明抱起,率先朝著龍穴之外而去,發話之人警惕的注視著四周,見到所有人都成功撤離之后,方才一步步倒退著走出龍穴。他們并沒有遇見傳說中的龍。
自然也就沒有看見龍穴最為核心的地帶,那一幕妖獸化人的神奇過程。
兔子感覺自身力量的迅速回歸,更朝著一個讓它難以企及的高度攀登而去,全身仿佛被打碎在重組的痛苦,讓它微微的痛哼出聲,也是在這一刻,它醒來。
無盡的熒光將它包圍,使得它在這片黑暗中顯得那么矚目,它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已懸浮在半空,而自己,亦擁有了一幅不屬于自己的身體。
修長的玉腿,曼妙的曲線,潔白的皮膚...世間所有能被人稱贊的完美,都好似集中展現在她的身上,此時的她,不知不覺中,竟完成了妖獸化人這一段最為驚險的路程。
“我...這是我?”兔子撫摸著自己的身體,有些驚嘆,有些難以置信,突然,她好似想起了什么,隨即臉上爆發出一團驚喜的笑容,“我竟然能開口說話了?”
兔子失神,感覺自己好似身處夢幻,不真實,她記得,那全身上下被火焰炙烤的痛苦,刻骨銘心,怎能輕易忘記?她不是被那光頭給烤了么?此時又為何變化成了人身?
也是因為她的失神,發生在她體內的改變被強行中斷,無數光華一顫,接著迅速隱沒于她的體內,天地頃刻間被黑暗所掩蓋,濃烈的黑暗讓人看不清一切。
“哎喲!”黑暗中傳來一聲驚呼,接著便是某種物體墜地的聲音。
突然,一道弱小的光線驀地綻放,劃破了無邊的黑暗,照亮了此時兔子的臉。那是一張,精致到讓世人驚嘆的完美杰作。不過此時,兔子的臉上卻帶著一抹哀怨。
揉了揉因為撞擊地面而略顯疼痛的腳骨,兔子好奇的看著自己的手,剛才,自己心中想著要是有光就好了,于是她的手便開始發光,綻放出絢麗的色彩。
也是她的玉手所發出的光,穿透一切黑暗所阻擋的疑云,讓兔子看清了周圍的一切。
看到那怒罵圓睜余威不散的龍時,兔子本能的向后一跳,轉頭就跑,可是剛剛化作人類形態的她,還沒有來得及適應她的身體,一邁步,便跌倒在灰塵中。
兔子爬起,在跑,跌倒,爬起,在跑...
半個時辰之后,她所前進的路程仍然不過區區幾十米。
或許是無數次的摔倒,讓兔子突然清醒了過來,她疑惑的轉頭看向那條盤踞的龍,此時的龍,保持著那亙古不變的姿勢,沒有挪動過分毫。
就像,一個死物。
兔子小心翼翼的靠近那條龍,看到它身上厚厚的灰塵與沒有一絲神韻的眼瞳之后,才長舒一口氣,確認此龍已死。
這么說來...兔子的雙眼突然明亮起來,那這里的一切,不都是我的了?
兔子很瘋狂的大笑起來,有點癲狂,像極了當初天明看見她時的模樣。
好久之后,兔子才壓抑住心中的興奮,稍稍平靜下來,撥弄了一下沒有隨著化人而隱去的長耳朵,兔子眼睛微瞇,形成一個月牙兒,“死光頭,你給老娘等著!”
她一說話,便露出她標志性的兔牙,顯得那么可愛,沒有一絲的殺氣。盡管此時的她,是咬牙切齒的模樣。
由于她的化人過程強行中斷,使得她變化而出的人身并不完整,還保留了妖體的一些模樣,比如說,她頭上的兔耳朵,她輕啟櫻唇便能顯示的兔牙,以及身后,那緩緩擺動著的毛茸茸的兔尾。
在夢魘中掙扎良久,天明吶喊,呼喚,咆哮,絕望...終是被一聲輕輕的嘆息驚醒。
“醒了?”老祭司微瞇著眼,神情看不出一絲波動,就好似,他戴著一副面具,容顏千萬年不變。
“你的身體,沒有大礙了。”老祭司盤坐在天明臥躺的床榻之旁,弱小的身體,就像已經枯萎的老樹,即將隨風而去。
“醒了就走吧。”他的話語頓了頓,“一直走,不停的走,永遠也不要回頭。”
天明艱難的爬起,嘴唇囁嚅著想要說些什么,他有太多的疑問,也有太多的感激,可是他什么都來不及說出口,便被老祭司轟了出去。隱約間,他好像聽到了老祭司回蕩在天地中的聲音,“不要停...不要停...”
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天明莫名其妙的向前邁步,搞不清剛剛發生了什么。
可是往哪兒走呢,沒有目的,沒有方向。他不知道下一步他該干嘛。
“我一直不明白自己活著的意義,于是我時常在想,我活著干什么呢?我為什么要活著呢?直到我看到了你。”老祭司喃喃自語,他吃力的拄著拐杖站起,腳步有些蹣跚的向著屋外走去。
“看到你的那一刻,我終于知道了,原來每個人,每個只要存在的存在,都有他存在的宿命,都是為了在宿命中去完成一件事,然后便會死去。”老祭司骯臟的白袍緩緩滑落在地,顯露出他蒼老的容貌和佝僂的身形。
地面微微一顫,遙遠的地方,突然轟隆作響,以至于,那些原本依附在地面上的沙石,禁不住的跳躍起來,脫離原本自身所在的位置,一次次的落下,又被地面的一股大力激起,再次跳躍。
遠處震天的響聲,急速接近,使得地面開始不斷起伏,好像地震的余波,令的一些建筑都開始搖晃,抖落下一些灰塵。
“噬天虎來啦!”站在瞭望臺之上的烏勃然變色,轉身對著村落中一聲凄厲的長嘯。
密密麻麻的身影從各自所在的屋舍中倉惶的奔出,人群混亂,而又驚惶。
老祭司仿佛沒有看到族人的驚懼與害怕,“我終于知道,我的宿命,原來是為了等你,等你到來,然后告訴你,不要停...不要停...永遠也不要停...”他兀自向前邁步,穿過一個個驚慌失措的族人,穿過一座座轟然倒塌的屋舍,就像,不屬于這片天地的人。
一聲厲吼,劃破朗朗長空,噬天虎攜雜著萬鈞之勢,狠狠的朝著村落沖來。
他龐大的身軀,每一次邁步,都令地面一顫,他的身后拖起一條長達幾十米的灰塵長龍,帶著無可匹敵的威壓,驀然,降臨。
壯漢們緊握著長矛的手,在微微的顫抖,婦孺們站立在一座座木質戰爭機器面前,臉色蒼白,根本不敢去看噬天虎狂奔而來的身形,他們害怕,就算與噬天虎有著難以想象的仇恨,不共戴天,他們還是害怕。
噬天虎的兇殘,留給他們太多不愿回首的恐怖記憶。
突然,他們感覺自己聽不到噬天虎的咆哮,聽不到天地的動蕩,好像在這一剎那,所有的物體都沉寂下來,默不作聲,以至于瞬間的安靜,有些可怕。
他們靜靜的注視著老祭司一步步的迎著噬天虎狂奔來的身體而去,想要呼喊,卻發不出聲,想要阻攔,卻動不了。那么有心無力。
老祭司緩緩前行,身體還有些蹣跚,可是在噬天虎的威壓下,他卻像巨浪中的礁石,鎮定自若,在離噬天虎不足十丈的地方,他突然丟開手中的拐杖,原本佝僂的身體,瞬間站的筆直。
隨著他一瞬間的挺直身軀,原本停留在他身上的老態與滄桑,驀然消失,留下的,只有沖天的戰意與熱血,他的雙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緩緩的抬起自己的右手,指向噬天虎,“來吧,孽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