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四周只有白。
白色的走廊, 白色的墻壁,白色的床,以及白色的被褥, 就像個巨大的白色囚籠般, 有窗的囚籠。
走廊盡頭的椅子上坐著蹙楚, 她頭靠在椅子靠背上, 小臉上滿是憔悴, 此刻正微閉著眼,似乎睡著了。
可當青鸞的怒吼聲回蕩了整個走廊的時候,她竟第一時間跳起來, 緊張的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張望......
“快把這些管子從我身上拿走!”。
他醒了!
蹙楚喜形于色,疾奔向面癱的病房, 緊閉的房門里一聲聲怒吼似乎就要把房頂掀翻。
“你們拿的是什么?為什么脫/我褲子?!”。
那聲音雖低沉, 卻帶著巨大的穿透力, 甚至比世界第一男高音唱的詠嘆調還要令人身心顫抖,緊閉的房門玻璃“卡擦”一聲粉碎, 接著就是走廊的墻壁,開始“簌簌”往下落大片白色涂料。
小護士驚恐萬分的打開門,仿佛身后有幾百頭怪獸追著,頭也不回的逃得無影無蹤,接著就是一道白色身影被人從房間里拋出來, 在空中劃個美妙弧線, 眼見著就要跌落在地, 又被一道淡青色身影一托一送, 穩穩當當落地。
大夫驚魂未定, 蹙楚已迎上去,賠笑道:“王大夫……”, 一句話來不及說完,王大夫已落荒而逃,遠遠地話音飄過來:“就算你給我再多錢,我都不干了,再給他治病,我恐怕就要先被送到北山了!”。
北山,是北城有名的陵園。
“面癱,你就不能配/合點么?”,蹙楚站在開著的病房門前,不停的嘆氣。
青鸞依舊是那張熟悉的面癱臉,依舊是那雙波瀾不驚的眼,可此刻那張臉上,明明有一閃即逝的憤怒:“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看不到他身形晃動,人卻已經到了蹙楚面前,他雙眼逼視蹙楚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說:“你在挑/戰我的底/線!”。
蹙楚倒抽口涼氣,如果選目光能殺人的家伙,她一定第一個舉雙手雙腳贊同面癱入選。
“面癱,我知道,可你要相信我,現在這個時代,受傷了不要咬牙撐著,咱們不是還有可愛的白衣天使么!你就不能學學關老爺,人家還能邊下棋邊刮骨療傷呢,你那么厲害,難道害怕打針?”。
一句話杵到了面癱肺管子,他的面色一沉,本就是面癱臉,如今更是面癱外加冰山:“我不相信,那細長的東西刺進我……咳咳,就可以幫我治好傷”。
他的語調微微挑高,雖只是微微的,可蹙楚還是聽出了里面滿滿的殺氣。
忍住笑,原來這家伙還不至于太不真實,至少他也有怕得東西。蹙楚緊抿著唇,瞟一眼地上斷成七八節的針管子,勸他:“呂楠死了,而火狐與白澤也不知該怎么辦。我不知道誰可以告訴我,到底怎么解百鬼噬咬之苦??赡惝敃r那副樣子,我只想到這個辦法,我們要相信現代的醫療手段很先進,至少現在你活生生的,不再半死不活。
話說到后來蹙楚沒了底氣,看看滿屋子狼狽不堪的、被拆的七零八落的急救醫療設施,蹙楚腦袋里嗡嗡響個不停。完了完了,這下子不知道要賠人家多少錢呢!恐怕要把嫁妝底都獻出來了!
“這里是北城最好的醫院,他們已經趁著你暈倒的時候,給你抽了血,還取了些你的細胞,也許我們可以憑著科學手段,對付古老的巫術呢”。蹙楚越說越興奮,暗暗慶幸幸虧抽血的時候面癱還昏迷,否則保不準這家伙會做出什么事來。
“抽血?!”,面癱擰眉,看來是對蹙楚的一系列醫學語言不明白,可他偏偏不問。蹙楚撇嘴,好好好,你既然裝深沉,我就配/合你,你不問,我還不想說呢!
就這樣僵持下去,卻突然聽到走廊里響起好多腳步聲。
腳步聲很急,伴隨著嘈雜的人聲,說話的人顯然很興奮,就連嗓音都因為激動而變得顫抖起來:“乖乖!這將是人類史上最偉大的發現!這必將載入史冊!我將因為他而改變北城的歷史!不行不行,我們要成立研究小組,我就擔任組長!”。
一個聲音立刻附和著,說:“謝研究員,您確定么?他的血液以及細胞都顯示有千年歷史?可他還活著,看起來很年輕?。〔贿^這么一說我也奇怪了,他的確有很多值得研究的地方”。
“比如呢?”。
“比如他打扮怪異,留長發,穿那種古代衣服。而且他力氣大得驚人,動作還特別快,就像......就像飛!我以北城最知名的大夫名譽擔保,他一定值得我們深/入研究”。
話音由遠及近,眼看著就要到了病房外。
蹙楚臉都白了,不會吧?面癱又不是小白鼠!沒想到早上抽血取細胞是為了這個?這陰暗的王大夫,當初還騙自己說抽血取細胞是為了找出病因呢!
“面癱……”,蹙楚抱歉地看向青鸞,青鸞將手指放在唇邊,輕輕的“噓”了聲,蹙楚忙明了的閉緊了嘴巴,青鸞已一把將蹙楚撈進懷里,目光迅速的環視屋子。
王大夫領著禿頂的謝研究員和其余若干相關人士,甚至還有電視臺的記者,一行人浩浩蕩蕩到了青鸞住的病房門口,每個人的臉都因為激動而漲紅,每個人的眼中都閃著光。
今日,北城的歷史將要改寫。
記者小張將話筒開關打開,沖著攝影師點頭,攝影師立刻扛起沉重的攝像機,紅燈閃爍,記者小張已微笑著站在攝像機前:“各位親愛的觀眾們,現在是北城奇聞時間,我是小張,今天我要帶著大家看一位有千年歷史的年輕人,至于為什么有千年歷史,還要稱為年輕人呢?他是標/本?還是木乃伊?或是活生生的一個人?請跟隨我的鏡頭,隨著我一同來解/密”。
“我們這次請來的專家是北城著名的考古研究員謝古先生,還有第一個發現這重大秘密的北城著名醫生王成大夫。請問謝研究員,您對此次發現有什么話要說呢?”。
“我要說的是,這將是北城最重大的發現,這必將改變北城歷史……”,謝研究員在鏡頭前說得吐沫橫飛,眉飛色舞,激動處還不忘拼命揮舞手臂。足足十分鐘后,小張見他沒有停下的跡象,不得不微笑著拉回早已扯遠了的話題:“好,謝謝研究員的細致解答,俗話說百聞不如一見,不如我們現在就推開這扇房門,看一下內/里乾坤”。
伶牙利嘴的小張當先一步打開病房門,攝影師扛著攝像機緊隨其后,腦門锃亮的謝研究員和王大夫爭先恐后,生怕自己錯過了這歷史的一刻,可當房門打開之時,一行人皆愣住。
房間的地上散落著被拆的七零八落的醫療急救設施,以及一枝斷成了七八節的針管子,除此之外別無一物。
風吹得窗子擺動不停,這里是三十三樓,從這個距離向下看,只看到兩個芝麻大的小人,一個穿著一身淡青色袍子,另一個卻是現代打扮。
現代打扮的女孩子調皮地沖擠在窗口的眾人擺擺手,隨后兩個人就在眾目睽睽下憑空消
失。
“快看攝像機,快看攝像機。回放!回放??!攝到沒有?!”,小張也急了,這次他可是打敗了無數優秀記者,和臺長立了軍/令/狀前來的。
攝影師打開回放,畫面上只有黑白色塊“沙沙”的響著。
謝研究員腿一軟跌坐地上,大哭道:“完了,這下都完了!我的歷史性發現?。∥业淖钚卵芯空n題啊!”......
北城公寓十八樓,蹙楚靠在沙發上,還沒等一口氣喘勻,火狐已劍一般沖進來:“蹙楚,告訴你個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蹙楚有氣無力的問道。
青鸞又回了隔壁小樓,從醫院回來后,青鸞就一言不發的走了。蹙楚只能望著他的背影發呆,這家伙醒來后好像有點不一樣,似乎比以前更多的心事。她不明白為什么呂楠的事件完了了,青鸞還那副樣子。
白澤郁郁的悶在屋子里,已經鼓搗了好久,想必正對自己被燎著的兩道眉耿耿于懷。
火急火燎沖進來的火狐見蹙楚反應不大,干脆跳到沙發上,雙手扳住蹙楚肩頭搖晃起來:“蹙楚,有天大的事??!”。
蹙楚被她晃得暈頭轉向,不得不舉起雙手投降:“火狐,你再這樣晃下去,天大的事就是我被你晃死了”。
火狐這才停了手,故作神秘地沖蹙楚眨眼睛:“你知道,誰來北城了么?”。
“我怎么知道?”,蹙楚悶悶的?,F在天大的事,就是不知面癱的毒到底解沒解,而且這次他被發現,恐怕將來會很麻煩,興許還會種下隱/患呢。
“瞧”,火狐手一晃,掌心里已多了一本書,她極快的將書在蹙楚眼前晃一下,然后高高舉起來:“認識這本書不?”。
“你這么快的速度,當我什么眼睛啊”,蹙楚沒心思理她。
她故意咳嗽幾聲,然后大聲說:“是秦諾啊!秦諾!”。
名字的音量加大,仿佛在強調這個人的重要,蹙楚聽到這個名字后立刻從沙發上跳起來,一把搶過火狐手里的書,問她:“你說誰來北城了?”。
“是這本書的作者秦諾,是這本《我愿化作石橋》的作者秦諾,他要來北城舉行簽名售書會了!”。
“是我最崇拜的作家!他的簽售會什么時候舉行,在哪里?”。
“這個月的十三號,在北城圖書館”。
“北城圖書館?”。
“是的,北城圖書館?”。
“是那個當年死了個知名作家林曙光,后來荒廢了,聽說還鬧鬼的北城圖書館?”。
“對!”。
“我要去北城圖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