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蕩山,又名雁巖、雁山。因山頂有湖,蘆葦茂密,結(jié)草為蕩,南歸秋雁多宿于此,故名雁蕩。
南朝時期,梁國昭明太子在芙蓉峰下建寺造塔,為雁蕩山開山之始。唐代,西域高僧喏鉅那因仰慕雁蕩山“花村鳥山”之美名,率弟子三百來雁蕩弘揚佛教。其人被奉為雁蕩山開山鼻祖。后,因其地漢化日深,道教興起,境內(nèi)永嘉縣治下華蓋山洞為道教第十八小洞天福地。
唐末,皇室衰微,皇權(quán)不顯,各范鎮(zhèn)猶如一個個獨立王國,終被朱溫滅而代之。那朱溫將皇室宗親盡投于黃河,自建一國,國號“梁”,史稱“后梁”。至此,中原大地群雄并起,戰(zhàn)亂紛紛。自后梁始至趙匡胤“陳橋兵變”建立大宋為止,短短五十多年,北方建立五朝,南方立有十國,史稱“五代十國”。那雁蕩山便是在江南吳越國境內(nèi)。
吳越國主錢氏歷經(jīng)三代五主,最后一代國主錢澍(通假,原字為叔帶單人旁),少年登基,為人溫和、聰慧,治理清明,再加地處東南,幾十年境內(nèi)無有大的戰(zhàn)亂發(fā)生,因此,國雖小,百姓倒也知足。
錢澍本人亦是個癡情種子,少年時游學(xué)世間,結(jié)識了臨安王氏家族嫡女紫眸。紫眸其女,端莊秀美,清純和順,乃是吳越境內(nèi)一等一的美人兒,可惜唯獨一雙秀目卻是深紫色,世人以為妖異,皆畏之,故此到了十八歲仍舊未曾婚配。兩人于中秋期間在錢塘江畔觀潮時相遇,所謂清風明月一相逢,便勝人間無數(shù)。錢澍自一眼看見紫眸,眼睛再難離開紫眸。那紫眸見錢澍如此,心中不禁羞惱,白了俊美的少年登徒子一眼,便轉(zhuǎn)過身去,恰巧那一雙美目正對著晨光,深紫色的眼瞳在陽光照射下,泛著妖異而又美艷無方的紫紅色光芒。錢澍早就聽聞紫眸之事,如今見此,心中嘀咕;如此佳人,你便真是妖,今生我也認了。
錢澍當時雖為王族,但非國主一脈,所以并不顯貴,而紫眸家族王氏乃臨安大族,縱然在整個吳越國內(nèi),亦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故而,兩人婚配一事,倒也無甚阻力。錢澍倒是癡情,娶紫眸為妻后,終身再無納娶,即使在登基為國主后,后宮也僅紫眸一人。
吳越王后錢林紫眸(紫眸未出閣前,與其他兄弟姐妹不同,隨母姓林)溫良賢淑、儀態(tài)端莊,為錢澍生三男兩女。最小的孩子是個女孩,剛出生時與哥姐無異,然而三歲后,其眼瞳在月光下漸顯紫色,夫妻二人見后不以為怪,反而甚為高興,為其取名為月瞳,并令其隨母姓。林月瞳從小就聰明伶俐、樣貌甜美,深得夫妻二人及兄姐喜愛。
此處暫且不提,單說那雁蕩山華蓋洞天。相傳黃帝時期,軒轅氏之臣容成子因在永嘉郡華蓋山得道仙升,故得名為:“三十六洞天第十八洞天:華蓋山洞。”其實它原本只是個普通的山洞,外廳廣大,內(nèi)有通道,幽深狹促,不知通向何方。唐末一游方道士偶然在此結(jié)廬為居,因此處氣候溫和,寧靜祥和,適宜道家修行,故此以后,道士越來越多,道觀隨之出現(xiàn)。吳越立國后,國主錢繆因深感上天恩德,在此建紫陽觀,香火日隆。
金陵,三國時稱建康,后改為金陵。南北朝時佛教盛行于華夏,金陵更甚,樓臺廟宇廣布。中唐詩人杜牧的“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說的便是金陵與它城外最出名的寺廟——雞鳴寺,當年南朝陳后主亡國,城破時帶著他的兩位妃子躲于廟內(nèi)一口枯井中,如今這口枯井尚在。
枯井邊一位老尼正在逗著一個一歲大小的男童,“越寶乖,快快長大,將來你可是有大氣運的喲!”
此時,夕陽西下,倦鳥歸林。
所謂晨鐘暮鼓,眼看時間已到雞鳴寺晚課時間,那老尼將孩子抱進井邊一廂房內(nèi),放于童床上,又將床上一布猴放在男孩手里,讓他抓著,滿臉慈愛地對著男童說:“越寶乖乖,太母一會就來啊。”那男童眼盯著手里抓著的布猴咯咯笑著。老尼轉(zhuǎn)身出來關(guān)上房門,對著屋外幾名中年尼姑說到:“今日晚課,仍是于清、于華你二人負責,唱完《妙法華經(jīng)》我便要回來,時間久了,越寶會哭鬧的。”
眾尼恭敬地唱了聲“諾”,便跟著那老尼向前殿而去。
“無量壽佛、三清祖師,世間諸多紛爭,你留在此地,日后不過徒增煩惱,不如隨貧道去吧.”
十二年后,華蓋洞天后山,峰高林密,溪流淙淙。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年此時正蹲在一處山石后面,眼睛緊張地看著前方。但看這少年一身粗布麻衣道袍,一雙大眼似丹鳳、如朝陽,鼻直口正,倒是十分俊俏。良久,少年終于輕松的喘了口氣。
“終于走開了!奇怪,莽山烙鐵頭如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氣候不對呀?回頭還是問問師父吧。不行,此蛇巨毒,不能讓它跑了,不然害人匪淺。”
少年轉(zhuǎn)身拿起身后地上的竹籠,小心地跟著那慢慢在竹林間游走的莽山烙鐵頭,瞅準機會,等那毒蛇動作稍緩,手中竹籠精準地飛向蛇身,竹籠不偏不倚正好將莽山烙鐵頭蓋在地上。
“道兒,你這手飛刀功夫確也沒白練,只是剛才出手時,手還是不穩(wěn),動作也有點慢,不過是碰巧被你趕上了機會而已。”說話者是一位老道士,慈眉善目,浩發(fā)童顏,仙風道骨盡在此人。
“知道了,師父,”少年撇撇嘴,笑著對老道說:“師父,您不是說此地氣候不適合莽山烙鐵頭生活嗎,那怎么這蛇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此蛇原本在湖湘南部,距此千里之遙,且此地氣候不適合其生長,此事倒也反常。”老道眼盯竹籠,手捻白須,沉思良久。
“師父,您不是說:事出反常,必有妖嗎?”少年瞪著一雙鳳目,看著做沉思狀的老道問道。
“呵呵,你小子倒是有心了。對了,此蛇毒性甚烈,你可結(jié)合《備急千金藥方》,拿此蛇做一番研究。如今天下并不太平,我吳越雖安,畢竟只是東南一隅。中原之地自趙都檢點陳橋兵變之后,中興國祚,為師倒是對此兄弟二人人滿懷期待。道兒,你記住,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我漢家江山自唐末亂世,諸國林立,戰(zhàn)亂不斷,生靈涂炭,百姓苦不堪言,如今也該出一、兩位中興天下之主了。我等修道之人,應(yīng)心懷慈悲,順應(yīng)天道,切不可為一己私利致百姓福祉于不顧,否則便是助紂為虐,違背天道,此為修行之大忌。”
那少年聽師父如是說,撓了撓后腦,心說“又來了”,臉上卻裝出一副恭敬的樣子答道:“記住了,師父。。。。。。”那父字故意拖得老長老長。老道看他如此,到也不生氣,笑罵道:“你小子,少給為師來這一套。也罷,現(xiàn)在你只要記住為師的話即可,等你將來自會懂得為師一番苦心。”說罷,看著眼前的英俊少年,深深嘆了口氣。
師徒二人今日上山采藥,,眼看日頭偏西,藥材也采得差不多了,便轉(zhuǎn)身向山下道觀走去。那師徒二人,師父便是紫陽觀觀主——紫陽真人,那少年俗家姓李,自幼在觀中長大,因排問字輩,師父賜名道字。
師徒二人下得山來,由后門進入觀中,紫陽真人又叮囑李問道幾句,便自向前廳而去,明日是紫陽真人釋經(jīng)日,這幾日已有不少居士提前來到觀中。李問道則走進后觀一側(cè)門,來到一方院落之中。自他記事起,便居住于此,此處也是紫陽真人幾位親傳弟子住所。院落所轄范圍不算小,分為前后兩方,前方較大,屋舍也較多,乃平時幾位弟子學(xué)習之處,也是李問道和三位師兄的住所,園中廣植花草,當中一顆高大的紅豆杉,時值五月,橘黃色的小花開滿枝頭,雖不艷麗,但滿樹風華,到也好看。院落深處一叢青竹,竹林深處似有一扇柴門,那里是三位師姐的住處。當然,現(xiàn)在只剩兩位師姐了,二師姐跟隨大師兄早已去了北方,那時李問道還穿著開襠褲。只有三師兄因在觀中執(zhí)事,每日須得來觀中。紫陽真人不在觀中或是閉關(guān)打坐時,便是三師兄指導(dǎo)幾個師弟師妹修行、學(xué)習。其實,院落平時只有李問道和六師姐問華兩人日常居住,其他幾位師兄師姐的,只是偶爾來次住宿,他們幾位都早已在觀外有自己單獨的住處。
李問道放置好那蛇,又將今日山上采的草藥都分門別類逐一擺放在回廊上,以備明日祥加處理.回身從自己屋里拿出一本發(fā)黃的小冊子,冊子里記載的都是各類毒蛇及其毒性大小依據(jù),以及如何解毒的方法.翻到莽山烙鐵頭那一頁,只看到上頭寫了蛇名,毒性標注"劇毒",至于如何解毒一欄空著,未予解釋.李問道心想,不如明日上山捉一只野兔或者山鼠來試一下毒,此招雖有傷天和,但即以救人解毒為目的,想來三清祖師或是太上老君應(yīng)該不會太過于生氣.
李問道坐在庭院石凳上閉目養(yǎng)神了一會,,又從屋里拿出一把兩尺長的短刀,此刀比正常大小的刀短了半尺,是三師兄去年專門為自己打造的,刀型正是市面上常見的制式,在軍伍中也是尋常.
李問道手持刀柄,凝神靜氣,刀未出鞘,先感受其意,然后閉目將思維凝聚成一點,那一點正在刀身之上,天地逐漸沉靜下來,仿佛此時除了刀,世間再無一物.突然,手掌一翻,烈陽出鞘,只見白光一閃,沖著前方一丈遠處一塊練刀石而去,于無聲處見驚雷,練刀石上突地就又多出一道淺淺的痕跡出來.天下武功為快不破,一切招式,任你如何詭異花俏,在速度面前全都無用.
“哎,還是蘊氣不足,只一招都沒有多大氣力,戰(zhàn)一人尚可,若是與幾人同時纏斗,肯定不能持久.”
靜下心來,李問道開始盤腿打坐,氣蘊丹田,先是氣運周身十八穴兩遍,然后再氣運三十六穴兩遍.此時整個身體才完全沉靜下來.想起師父所言:尋常武者,十年苦練,招式純熟,輔以超強氣力,便可征戰(zhàn)世間,而真正的武學(xué)大家從不追求招式詭異,任你刀法劍式如何靈動多變、神鬼莫測,唯一快,破千招。真正的高手相搏,一招即可定勝負、決生死。若如那說書人所言,各憑所學(xué)招式你來我往纏斗半日,力氣全部耗盡,那最終勝者接下來如何自保?怕是七歲孩童亦可將其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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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里,李問道記得師父曾給自己留有一問:如何做到快?其實這個問題很簡單,天下最快者,莫過于人的意念,也就是人的思維、意識。但是,如何讓手中刀劍隨意識及時而動,卻是個大問題,也是真正武學(xué)大家畢生追求卻難以完美做到的。李問道覺得,自己作為一個小屁孩,好像現(xiàn)在并不需要過于追求于此。
末了,李問道還是又把紫陽刀法認認真真地耍了幾遍,而后拿出一把短劍,練習了幾遍三清劍法。這些是基礎(chǔ),三師兄平時督導(dǎo)的很是嚴厲。想到三師兄,不由得又想起了幾乎沒有什么印像的大師兄曹問彬和二師姐宋問閨,據(jù)師父說他二人其實原本就是北方人氏,還都是大家族的。
李問道搖了搖腦袋,扯遠了,看來我的心性還是不夠沉靜。
晚鐘悠悠,李問道起身向前院飯?zhí)米呷ァ0肼酚龅搅诵枎熓宓牡茏幽獑柗澹瑑扇四挲g相仿,平常很是說得來。玄陽師叔教弟子棋道,這莫問峰棋藝相當了得,李問道與他對弈,就從沒贏過。還有一位師姑玄清,教弟子曲道,李問道小時候就是她帶著長大的,李問道與她最是親近。李問道喜歡古琴曲《春江花月夜》,有空就會跑去玄清師姑那里請教一二,甚至賴著不走。三位師尊所教的弟子屬于紫陽觀親傳弟子,將來都是有大運氣的。當然,武道與醫(yī)道是所有親傳弟子必學(xué)內(nèi)容。我道家,盛世時,弟子不出世,不與世人掙長短;亂世,則下山斬妖除魔,匡扶正道,為蕓蕓眾生掙出一個朗朗乾坤,這便是道家的大道。還有幾位師叔師姑在觀外教授俗家弟子文武之道、明倫經(jīng)文,醫(yī)、武、曲也會適當涉獵,有點像是私塾,這些俗家弟子將來學(xué)成之后,自會下山教化一方。
道家有語:得大道,受長生。什么是道?如何修道?李問道的理解,凡人的肉身終是有限,人體的各個器官、組織一出生便在不停運轉(zhuǎn),途中某個部分若是出了問題,醫(yī)家是為 病,需要修復(fù),醫(yī)家便運營而生。有使用,有運轉(zhuǎn),破舊,磨損,修復(fù),終有一天會出現(xiàn)無法修復(fù)的情況,生命機體終會停下,肉身不可能永遠年輕,永不衰老,大不了衰老的緩慢一點。所謂長生,并非肉體的永恒。所謂道,老子在《道德經(jīng)》中已有闡述,世間萬物自然而然,萬物以其自然本源的狀態(tài)生存于世、和諧共生便是道。千百年來,道家追求的就是自然而然,道法自然。道家也不反對人類在艱苦的自然環(huán)境中努力做出的抗爭與改變,包括萬物自身的進化與變異,甚至妖化,道家認為,這都算是自然的一部分。
吃過晚飯,李問道拒絕了莫問峰一起去后山蓮花峰的要求。出道觀后門,徑直前行,轉(zhuǎn)個彎進入一片峰谷,便是蓮花峰的范圍,那里是觀中尊長和親傳大弟子們靜修的場所。青山掩映,溪流淙淙,在茂密的植被從中偶爾會飛出一角雕梁,或者畫棟。李問道的幾位師兄、師姐在那都有自己的居所。懿德居也在其中,那里是一些世俗中受人尊敬的大家來紫陽觀時的住所。
明日是李問道的師父紫陽真人釋經(jīng)日,一些大家早幾日便以前來,他們都居住在哪里。莫問峰這小屁孩估計是找某個大家的弟子去對弈去了,畢竟平日里老是那幾個對手,實在無聊的很。
李問道懶得去,他今晚還有功課要做,藥王孫思邈的《備急千金方》他還要接著學(xué)習。此書內(nèi)容繁雜,可謂博大精深。內(nèi)容包括醫(yī)學(xué)倫理學(xué)、本草、制藥等醫(yī)學(xué)總論,以及婦人方、少兒方、七竅病、風毒腳氣、諸風、傷寒方、臟腑病方、消渴、淋閉、尿血、水腫、疔腫癰疽、痣漏、解毒并雜治、備急、食治、養(yǎng)性、平脈、明堂、孔穴等,載方五千三百首。書中所載醫(yī)論醫(yī)方,教系統(tǒng)地總結(jié)和反映了先秦至唐初約一千一百多年中醫(yī)藥的醫(yī)學(xué)成就。
李問道現(xiàn)在只是初學(xué),遠遠談不上深究。按師父所說,乘著年輕,記性好,把要背的先給背了。學(xué)醫(yī),離不開實踐,李問道也有幾次跟著師父或者師兄師姐下山給人治病,也頂多算是去跟著去瞧個熱鬧而已。
初夏的雁蕩,涼風襲襲。窗外,南國風月溫柔如水;窗內(nèi),燈下少年不負韶華。少年偶爾抬頭,望向窗外,也許,隔著幾千幾萬里;也許僅隔著咫尺,會有一雙明媚的目瞳正與少年的目光相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