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3 三生石

“蕓兒，你修為低微，能幫上什么忙？”舜英見葉靈蕓這般，以為她又犯了渾，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臂，執拗的一面向外拉扯，一面道，“妖王與妖后大人，還有這位玉老先生以及云姑娘皆是見識廣博，修為高深莫測，你這凡夫肉體，就不要跟著攙和，以免拉了大家的后腿。”

“不，我一定能幫上忙。”葉靈蕓卻執拗的推開舜英，也是舜英打小就寵慣了葉靈蕓，此時見女兒如此，只能焦急的站在原地，前行也不是，后退也不是。

玄舒上前，拍了拍舜英的肩膀，后望著看都不看他們一眼的葉靈蕓，嘆了口氣，對著伏暉拱手道，“妖王大人，小女當真是被寵壞了。如若小女跟著不礙事的話，可否請妖王大人便應了她的請求？”

伏暉定定的望著玄舒，看玄舒這愛女心切的樣子，就想起了從前剛剛與方泠芷相認時候的自己；其實讓葉靈蕓進入幻境倒是未嘗不可，只怕葉靈蕓那性子壞了事；不過想想聶星旭也是葉靈蕓親自抓住的，或許葉靈蕓說得對，聶星旭當真對她坦白了什么心跡，也不是不可能。思前想后，伏暉才要點頭答應，云朵已經上前一步，對著伏暉道，“外祖父，這家伙雖然是我的情敵，不過我也不想勝之不武。就讓她進去也罷，到時候讓她好好看看我的本事，也好在風師兄的身邊知難而退！”

玄舒有些訝異的看著云朵，心里暗自思忖這，看來經過這些傷痛之后，迅速成長的不止他們的女兒葉靈蕓，還有這個曾經在執拗任性的道路上走的比葉靈蕓還遠的云朵——不。其實上一次云朵特意讓出位置給葉靈蕓去尋土靈的機會那次，他就應該感覺到的。事到如今，對于云朵的這諸多改變，作為葉靈蕓的父親，玄舒的心中除了感激，還有感動。

“無論你對我有多少恩惠，大師兄的事情。我也絕不會退讓一步！”唯有對于這點。葉靈蕓的初衷始終不曾改變。

云朵哼了一聲，抱著膀子道，“到時候就各憑本事了。”

眼看著火藥味越來越重。若湖輕輕咳了一聲，打破了這局面；后上前幾步，對著玄舒與舜英笑道，“既然如此。就讓葉姑娘跟著我們便是。做爹娘的心情，我也懂。二位放心，能力范圍之內，我們一定盡量保護葉姑娘。”

“多謝妖后。”玄舒與舜英對著幾人拱手道別，后戀戀不舍的看了葉靈蕓幾眼才肯離開。就好像以后都看不到一樣。

原本是四人的局面，如今變成了五人。所以作為多余出的那一人，葉靈蕓盤腿打坐。在云朵與伏暉的側面中央。若湖與玉麟面對面，再度手掌合在一起。做一些入夢咒的相關準備。

“混蛋！王八蛋！你們快放我出去！我不要在這里，不要在這里！你們到底想對我做什么！”聶星旭依舊被困在葉靈蕓的火結界之中，絲毫出不來，只能繼續這樣破口大罵著；只不過從被抓住一直到現在，他罵的是口干舌燥，漸漸的聲音都帶著幾分嘶啞了。

葉靈蕓本在耐心打坐，后聽到聶星旭依舊如此不依不撓，便對著一旁蹙著眉頭的伏暉道，“妖王大人，可有辦法封住這家伙的嘴？”

伏暉是伏系狼族，只有順風耳一般的靈耳可用，又哪里懂得封住嘴的工夫；況且，若他會用的話，也不必忍耐到現在了。云朵倒是有些忍不住了，若不是因為玉麟與若湖正在齊心協力的發動入夢咒，他們處于結界之中，不能輕舉妄動，她早就沖到聶星旭身邊，一巴掌把他打得再也罵不出一句來。

見兩個丫頭都有些按捺不住，伏暉開口安慰道，“算了，由著他去；待入夢咒一發起，他就會自覺的進入夢境之中，屆時也不會再說什么了。總不至于連夢話都帶著些氣吧。”說到最后，伏暉還開了句玩笑，總算稍微緩和了一下氣氛。

果然如伏暉所說，聶星旭的聲音越來越低沉，直到最后，聶星旭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雙腿一軟，直接倒在了火結界之中，渾身力氣盡失；他恐懼的使勁兒瞪著眼，卻覺得有一股更大的睡意襲來，他根本無法抗拒。最后，他唯有用最后的力氣抬起手臂，指著五人所在的方向，模模糊糊道了句，“你們……究竟對我，對我做了什……”

最后一個字尚未吐出口，他已經一頭栽在地上，很快便傳來了熟睡的呼嚕聲。耳根子總算清靜的工夫，葉靈蕓的目光卻鎖定在若湖與玉麟的面龐上——但瞧兩人的表情先是平和，可是越往后，表情卻愈發的驚懼起來；想來一定是看到了生烹人肉的時候。能夠讓見多識廣、活了近千年的妖后都露出如此表情，可見聶星旭從前經歷了多大的痛苦；也就可以想見，何以他要衍生出第二人格來保護弱小的自己了。

俞樾如今恢復了從前的能力，又因為體內風靈珠的作用，所以就算是帶著于三文，也很快便到達了酆都，通過鬼族與人類的結界之后，回到了黃泉鬼族。自然，因為時間緊迫，他們這趟又是帶著任務回來，而非探親；所以風風火火的，兩人直奔忘川而去。他們此番要追查的三生石，便在忘川的源頭上。

一路上，經過了印月泉和三途河，于三文坐著搖晃的小船，與擺渡人有一茬沒一茬的搭著話；俞樾則一直蹙著眉頭看著兩岸紅的鮮血一般的曼珠沙華，此番回來，定要將事情辦成，而且，還要鞏固一下于三文的那株真身才是。

很快的，忘川就在眼前，于三文辭別了擺渡人，重新與俞樾站在三生石前。于三文永遠記得第一次見到三生石時，上面一筆一筆雕刻著的紅字，就像是用鮮血刻上一般——三生石，三生路，三世情緣塵歸土；但相思，莫相負，再相見時盼如故。

如今再度站在這里，頭一次的情緒還是如潮水一般鋪面而來，讓于三文半天都呆愣著，陷入那段無法自拔的回憶而醒不過來。俞樾有些心疼的看著眼淚在眼圈中打轉的于三文，靜靜走到她身后，環著她的肩膀，輕輕道，“沒關系，都過去了，好在現在我們一直在一起，這就夠了，不是嗎？”

“再相見時盼如故，”于三文念著這句，后苦澀的揚揚嘴角，“我只要一想到從前那個執拗的自己，害了多少人，我的心就忍不住的痛。也或許是因為幾百年都無法流下的眼淚，在那一刻，傾盡流了出來。”

俞樾將下巴抵在于三文的頭上，感覺到她柔軟的頭發，心下是從未有過的安寧，“但是無論怎樣，如今各人都尋到了自己的幸福；如今只要我行使完風靈的任務，便可與你遠走高飛，去一處安寧的地方……”

俞樾說著，目光放的很遠；于三文抬起頭，看到的正是俞樾堅毅的下巴。不知為何，俞樾說這幾句話的時候，她的心里驀地一陣疼痛；攥了拳頭后，她開口，“這些都聽膩了，好了好了，也不要感懷了。目前最重要的，是看到聶星旭的從前。”

俞樾點頭，后拿出離恨珠，雙手放于胸前，口中叨叨念著什么；但瞧離恨珠離開俞樾的手，很快的向著三生石撞去，玻璃一樣的碎開之后，本來只是一塊刻著血字的石頭，卻忽的猶如一張熒屏，上面開始模模糊糊的出現了影像。

“我要知道，土靈聶星旭的從前。”俞樾說著話的工夫，三生石好像聽得懂一般，很快便如同放映一般，上面出現了很多畫面。

一開始，是漫山遍野的大火，聲聲抓心的哀嚎；很快的，地方愈發近了，俞樾和于三文終于看出，是一伙強壯的盜賊闖入這個寧靜的小山村，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于三文眼睜睜的看著那些婦孺，被抓起來之后，衣服被盡數撕去，被那些禽獸不如的盜賊強暴；村里的男丁們舉起鋤頭一類的準備抵抗，卻被這些身上似乎帶著些工夫的盜賊直接砍去了頭顱，甚至來不及看自己的親人最后一眼……

地獄……不，這是活生生的人間煉獄；那些賊人尤嫌不足，還將活著的人五花大綁，扔至熊熊烈火中，在一旁抱著膀子看著他們在火中不停的求饒，被燒得面目全非，然后哈哈大笑個不停，好像看到了這世上最好笑的事情。于三文的拳頭攥的緊緊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她死死的咬著牙，幾乎快要看不下去了。

“聶星旭，聶星旭到底在哪里。”于三文這般說著，稍微側開了目光；饒是她經歷了再多，饒是她被闌易囚禁當了那么久的性奴，后又被闌易一口一口吃掉，可現在在她眼中，她的經歷若比起這些村民來說，當真是九牛一毛。好歹在最后的最后，俞樾出現奪回了她的魂魄；可這些可悲又可憐的村民，卻一個個死的這么痛苦，這么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