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對了。”相對於她的激動,闕修堯反應(yīng)很平靜,甚至可以說沒有半點波折。“我們北闕的兵制是世襲終身制,除非到你老到打不成仗,否則都不可能有退下來的一天。普通士兵一旦退役之後,父傳子,兄傳弟,必須再有人頂上才能退下來。只有一些有過戰(zhàn)績的大將軍或者是軍官,纔有解甲歸田的權(quán)利?!?
蘇季菲瞬間一口氣梗在了喉嚨口,腦子裡瞬間蹦出幾個大字:老弱殘兵。
如果所謂的精兵就是這種情況的話,那這場仗怎麼打?
闕修堯還有勝利的機會嗎?
夏老將軍又是長長一嘆:“你分析得極是,這些年來,軍營裡肯定有更換新血,但我想範(fàn)圍可能不大。秦將那人,向來目光短淺,又不會帶兵,他關(guān)心的是自己能掌握更大的權(quán)利,好保障他自己。而何培勇那人又有些好吃懶做,只要有人拿銀子孝敬他,他纔不管這人能不能打仗,畢竟在軍營裡呆著還能蹭吃蹭喝有銀兩拿,可是如果退役,除了回家種地,他們還能做什麼?到時候這日子過不過得下去都是個問題?!?
這就是生存的殘酷。
蘇季菲聽完,心裡微微有些感慨。
她是真看出來了,外公就是可憐這些老士兵,不想他們無辜送死。
“那外公你想讓王爺怎麼辦?”蘇季菲蹙眉,覺得這問題有些棘手。
夏老將軍掃了闕修堯一眼,猶豫了半天,纔有些艱澀地開口道:“我就想問,這些老士兵王爺?shù)綍r候能不能找個理由把他們給譴走,回家餓肚子總比去喪命強?!?
闕修堯聞言,沉默,若有所思。
夏老將軍觀他臉色,奈何闕修堯戴著面具,卻是什麼都看不到。
就連蘇季菲,都覺得她外公這要求太過強人所難了。
這些兵雖說估計也不起到什麼作用,但是有總比沒有強一些吧?你讓一個將軍去打仗但是手裡不帶兵,那他還是將軍嗎?這尼瑪就是讓他去送死。
蘇季菲心裡瞬間有團(tuán)火憋著。
“可以?!卑肷芜^後,闕修堯突然掀脣,清冷道。
夏老將軍以爲(wèi)自己聽錯了,努力剋制著內(nèi)心翻滾的激動心情,再次確認(rèn)地問道:“你真的同意?……這事,你考慮清楚了嗎?”
“我沒有照顧人的習(xí)慣,如果這些人不能打仗,那他們就是累贅。與其帶著他們浪費口糧,還不如把他們?nèi)帕恕U嬲谋F精,不貴多。有用的,以一敵百。”闕修堯聲音略嫌棄。
他說的是實話,而且現(xiàn)在放了他們,還能當(dāng)是給夏老將軍一個人情,他何樂而不爲(wèi)?
這買筆他並不虧。
“但是沒有兵,你這仗還能打嗎?”蘇季菲眉頭擠成川字,內(nèi)心都要急死了。
闕修堯扭頭望向她,墨黑的眸子彼時透出淺淺的笑意:“就這麼擔(dān)心我?”
蘇季菲怕他突然間又膩歪起來,馬上板著張臉,嚴(yán)肅道:“我可不打算年紀(jì)輕輕就守活寡,當(dāng)然在意了?!?
闕修堯薄脣微勾,眸底笑意更深:“放心吧,我可不想欠你一次洞房?!?
蘇季菲心泣,雙眼垂淚。
大哥,就算你耍流氓耍上癮,但能不能看點場合,在一位老人家面前說這種話會不會有點太重口了?
不意聽到這話的夏老將軍,臉上表情確實很尷尬,他輕咳一聲,試圖提醒他們這裡還有人呢,一方面又爲(wèi)兩人感到高興。
瞧這小樣兒,一看就是兩情相悅的。
在這種婚姻包辦的年頭,能找個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兩人互相喜歡的簡直神難。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這場仗你準(zhǔn)備怎麼打?”蘇季菲心裡都要急了。
她算是深刻明白,什麼叫皇帝不急,急死太監(jiān)。
夏老將軍忽道:“據(jù)我所知,何培勇手裡只有四五萬餘人,聽聞這次皇上還給你派了良州總兵胡千庭做副手,那其餘三萬多,應(yīng)該就是從這裡面調(diào)兵吧?”
闕修堯心裡頭微微有些吃驚,沒想到這位老爺子幾十年沒有回來,可是對軍營裡的一切卻還是瞭如指掌,難怪這麼老了,坐在龍椅上的那位還是這樣忌憚他。
也並非不可理解。
“何培勇五萬,胡千庭三萬,這是奏摺上報的數(shù),但是我從來不信奏摺上面寫的東西?!标I修堯聲音清冷,態(tài)度倨傲?!昂フ祲涯?,拋開其他因素來講,這人除了謀略欠缺一點,倒還算是個人才,可惜爲(wèi)老四所用。”
蘇季菲心中一凜,驚道:“既然是四王爺?shù)娜?,那他怎麼可能幫你?”
聞聲,闕修堯回頭看了她一眼,目光瞬間柔了許多。
“胡千庭會帶兵,手裡的兵個個都是好手,但是你說得對,老四一定不會把這麼好的兵留給我?!北∶嫻雌?,闕修堯自嘲道?!拔?guī)缀蹩梢韵胂竦玫?,到時候站在我面前的士兵,個個都一隻腳可以踏進(jìn)棺材?!?
蘇季菲心情瞬間更差了,秀眉皺得死緊:“這時候你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這就是皇帝的詭計,表現(xiàn)上重用我,實際是利用我逼他們兩派系的人各自吐出部分兵權(quán),就算是老弱殘兵,對皇帝來說也是削弱一分危險。而且?guī)е@樣的兵丁上戰(zhàn)場,最好的結(jié)果就是連我也死在外面。這樣,就是完美的一箭三雕?!标I修堯冷笑一聲,眸底盡是滿滿的嘲諷與不屑。
聽完他的分析,蘇季菲對皇帝的印象急速下降成負(fù)數(shù)。
她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這種鬥不過人家只會背後玩陰的人,特別這還是個大男人。
雖說一國之君,就是要比任何人都要奸,比狐貍還要狡猾,但是最起碼他得有自己的原則。
可是她卻看不到當(dāng)今皇帝的原則在哪。
“那你有沒有考慮過借兵?”蘇季菲深思幾秒後,突兀地開口。
闕修堯眸底有精光一閃而過:“跟其他國家借兵?辦法雖好,卻是行不通,因爲(wèi)現(xiàn)在各國都準(zhǔn)備聯(lián)盟起兵,一同侵吞東盛,他們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兵借給我們,就算有,這付出的代價應(yīng)該很大,得不償失?!?
“不,我說的是僱傭兵。”蘇季菲語出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