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內——
闕摯蒼冷眼看著案臺的兩樣兇器,額頭青筋突突跳動著。
這兩個鐵手環,幾乎一模一樣,一個是剛剛從馬弘博的兵器,一個是從冷宮裡搜出來的。
區別在於,馬弘博的是舊的,而另一個是新的。
還有,馬弘博的那個,頭部的鐵刺是固定;但是另一個,卻是可以自由取下來的。
闕摯蒼不傻,看到這兩樣東西,再將整件事從頭想了一遍,豁然便什麼都明白了!
“爲什麼?”他生氣地拿起鐵四指,重重砸在馬弘博的身上。“朕向來待你不薄,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除了雙手被卸雙腳被蘇季菲打斷的洪林,像坨泥一樣被扔在地上外,馬弘博和副教頭雙手雙手連同上半身都被人綁住,跪於皇帝面前。
面對闕摯蒼的質問後,馬弘博的面色反而平靜了起來。
“爲什麼?你居然問我爲什麼?”馬弘博驟然笑了起來。“原因難道你不清楚嗎?因爲我恨你啊。”
這時候的他,對闕摯蒼已無君臣該有的最基本敬畏。
“就因爲之前那件事?”闕摯蒼面色大變。“但是這些年來,朕不是一直想盡辦法在補償你嗎?朕欽點你爲衛尉,讓你統領御林軍,成爲暗衛之首。朕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到你的手上,這樣還不夠嗎?”
這件事還是追溯到兩人小的時候,那年元帝生辰,各朝使臣進朝來賀。
還是太子的闕摯蒼與西楚國的一名世子發生爭執,後來闕摯蒼仗著自己身形高大,帶的人又多,於是把對方狠揍一頓。
世子不服,拿劍偷襲闕摯蒼,是旁邊的馬弘博眼明手快,撲過去把闕摯蒼推開,闕摯蒼這才免受一場血光之災。
但是馬弘博卻沒有那麼好運,躲閃不及,自家老二成了代罪羔羊。看到他流了那麼多血,又是傷在那個地方,太子和世子直接就懵了。
後來馬弘博雖然及時得到救治,但是太醫卻含蓄地表示,他以後估計不能人道了……
這件事的罪魁禍首怎麼說都是太子和世子,身份不同於常人,所以元帝只能施加壓力,把此事壓下來,因此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
出於愧疚,元帝后來還找了個機會,把馬昭封成太尉,想作爲一點補償。
可是對於馬昭來說,兒子這種毀身之痛,卻是任何東西都無法彌補的。
而這也是馬昭對闕摯蒼一直無法喜歡的原因,就算他後來登基爲帝,也不能改變他的態度。
“你以爲我恨你是因爲這件事?”
馬弘博似乎有些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不,那個時候我們還小,什麼都不懂。再說,傷我的人又不是你,我就算要恨,要找人報仇,也應該找那個世子而不是你。”
不過很可惜,那個西楚國世子在那件事過後的第二年,染上嚴重的風寒,然後病逝了。
“不是因爲這個,那因爲什麼?”闕摯蒼很激動,聲音微微嘶啞地喊道。
“因爲蘭灩。”馬弘博瞪著他的目光露出濃濃的仇恨。
“蘭灩?她是誰?”闕摯蒼微微皺眉,尋遍腦海裡的所有記憶,卻想不起自己曾經認識過這樣一個人。
“想不起來了?”馬弘博的聲音冷冰冰的。
他面色很蒼白,每呼吸一下,都會扯動胸口的傷,火辣辣的刺痛感覺簡直讓人痛不欲生。
“我可以提示一下,她喜歡喝的茶是菊花加枸杞,因爲她說枸杞對人的身體有益。她最喜歡的顏色是粉紅色,所以她大部分的衣服都是以粉紅色爲主。她很喜歡笑,笑起來右邊臉頰有個淺淺的酒窩,酒窩不大但很深。還有她說話的時候,最喜歡看著別人的眼睛,因爲這樣她可以知道對方有沒有說謊,還有……”
“夠了,你不用再說了,朕想起來她是誰了。”闕摯蒼目光幽深地看著馬弘博,臉上表情微妙。“你喜歡她?爲什麼你不早說,朕是完全可以把她讓給你的。”
蘇季菲微詫,想起之前聽那兩名司制房的小宮女說,那個被他殺死的繡娘月桐,也喜歡粉紅色的衣服。
難道……???
“讓?我爲什麼要你讓?”馬弘博猛地睜大眼睛,瞪著他,而後咳嗽了好幾聲。“咳咳!……闕摯蒼,如果我跟你一樣是個正常男人,我……我咳咳咳……我還需要主動放棄她?”
馬弘博歇斯底里地喊道,結果卻因爲情緒太過激動而牽動胸口的傷,一陣劇咳,最後更是咳出血來。
御書房內,除了闕摯蒼外,卻紛紛被他這句話給震驚了。
大家下意識朝馬弘博看過去,目光落在他家老二該呆的位置……然後,驚訝、瞭然、心疼、惋惜、憤怒,等等諸如此類的情緒開始爬上衆人的臉上。
在場唯一的女子,蘇季菲,並沒有因爲這種話題而露出半點窘迫的樣子,平靜的臉上好像他們現在在談的只是一件很普通很尋常的事,落落大方的樣子,讓衆人不由得更加敬佩。
不過話說回來,一個正常女子敢隨隨便便就卸人胳膊,打斷別人大腿嗎?
所以啊,根本就不能用正常的眼光來看待蘇季菲。
闕摯蒼見狀,猶豫了一下,便讓人給他鬆綁。
如今馬弘博傷成這樣,外面又佈滿他的人,闕摯蒼覺得馬弘博就算有三頭六臂,也是插翅難飛。
馬弘博捂著胸口,赤紅的眼睛充滿恨意地瞪著他。
“我是喜歡她,可是我這種殘廢之身卻給不了她幸福,所以我願意成全你們。可是我沒有想到,你把她接進宮後,就把她扔在一邊,置之不理。害得她進宮纔不到一年,就鬱鬱寡歡的走了。”
“闕摯蒼,你不止毀了我,你還毀了她!……你說,我該不該恨你?你該不該死?……咳咳……”馬弘博惡毒地詛咒他,末了還又劇烈地咳嗽起來。“闕摯蒼,你該死!”
他瞪視著闕摯蒼的雙眸,燃燒著熊熊的仇恨之火。
闕摯蒼臉上的表情有一絲凝重,因爲他確實不記得那名叫蘭灩的女子,宮裡這麼多女人,他怎麼可能會全部都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