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猶猶豫豫,半天才扯著嗓子說:“最近朝中無大事,勉強能扯上邊的,也就各國聯盟攻打東盛國,以及前、前陣子……發生的謠言事件……”
他聲音戞然而止,話說一半留一半,反倒給人無限的想像空間。
“你的意思是,後宮發生這麼多命案,是上天懲罰朕的暴戾濫殺無辜?”闕擎蒼怒極反笑,聲音冷得幾乎快可以凍死人。“所以你覺得那些說朕是非的謠傳者,通通都是無辜的?”
“臣,臣不敢……”
文官的身子瞬間哆嗦得更厲害,像豁出去一般,他忽然雙膝一彎就埋頭跪了下來。
“皇上,今日就算你要殺了微臣,有些話微臣也不得不說。上天有好生之德,可是謠言一事,皇上一張口就是下令要誅九族。這帶頭者三十八人該死不說,可是這九族牽連甚大,據監斬官最後上報的數字統計,就上千餘人。聽說那天噴出來的血,都可以染紅半個長安皇城。
皇上,後宮裡的那些命案,早不發生,晚不發生,卻偏偏挑在這個時候,不就足以說明,是上天對此事的不滿嗎?”
“一派胡言!”
擁護皇帝一黨的,乍聽文官的話後,當即差點氣歪了臉,還沒有等他回皇帝的話,就已經怒斥出聲。
“皇上,微臣請求你下令賜他死罪,切莫讓他在此妖言惑衆!”
“臣等也請求……”
“皇上,你就下令吧!”
文官擡起頭,一臉的痛心疾首:“皇上,你殺微臣不要緊,微臣一心爲了北闕,死不足惜。但是微臣還是希望皇上能聽微臣一句勸,千萬不要逆天而行,我們現在所要做的事,就是儘量去彌補。彌補當日所犯下的過錯,只要罪業一清,後宮就會恢復往日的安詳平靜。”
皇帝一黨的官員,越聽越覺得不像話,氣憤不已:“豈有此理,你不禁在這裡妖言惑衆,還公然說皇上做錯了,簡直就是不知好歹!死有餘辜!”
一直冷眼旁眼的闕摯蒼,餘光不著痕跡地朝一名武將打了個眼色。
那名武將一接到他的眼神,心裡當即瞭然,立刻就上前朝跪在地上的文官走過去,徒手掐住他的脖子,輕而易舉就把人提了起來。
“說那麼多幹什麼,本將軍早就看不習慣你們這些人了,什麼學富五車,會觀天象,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在本將軍看來都是些詭詞欺世之徒,除了一張嘴巴會說之外,基本就一點其他能耐都沒有,今天更是鬼話連篇。我呸!”武將聲音一頓,往地上狠狠呸了一聲。“你不是想死嗎?那本將軍今天就成全你,省得髒了皇上的手。”
說完,他手上一緊,死死勒著文官的脖子不放。
那力氣大得就好像下刻會把人的骨頭捏碎不可。
文官呼吸困難,眼睛開始翻白,他痛苦地向皇上求救:“皇、皇上……”
闕摯蒼冷眼看到,脣邊勾起的淺淺笑容,嗜血而冰冷。直到文官的生命即將停止的前一刻,他才幽幽開了口。
“住手!誰給你權利這麼做的,還不快點放人。”
武將不服,氣煞:“可是皇上,他剛纔說了大逆不道的話……”
“放人!朕不想再重複一遍。”闕摯蒼不容他解釋,果斷道。
武將狠狠瞪了文官一樣後,這才鬆手,就好像要殺之人是他的殺死仇人。
文官用力摔在地上,本來昏昏沉沉的腦袋因爲身上傳來的痛楚而得到一絲清醒。他拼命呼吸著,結果因爲吸氣過猛,反而被空氣嗆到,劇烈咳嗽了好幾下。
闕摯蒼冷冷掃了武將一眼,非常有帝王的氣勢:“鄒江,你殿前無禮,越俎代庖,按本朝律法應當推出去午門斬首,但朕念你也是一片忠心,故改爲杖刑二十。來人啊,拖出去,立刻執行。”
武將雖然心有不甘,仍然沒有當衆逆旨,只是略氣憤地抱拳朝坐在龍椅上的男子淺淺一揖,就當是行了禮。
奉命進殿的兩名侍衛,一左一右就想把人帶出去,結果手剛伸出去,就被武將兇狠一吼:“別碰我,我自己會走。”
可憐的侍衛被嚇得手一縮,腳肚都有點打抖了。
不一會兒,板子落在肉帛上的聲音響了起來,可是始終沒有聽到武將喊痛的聲音。
文官原本就不怎麼好看的臉色,當即變得更加慘白。
因爲他知道,皇上這是打給他看的,所謂的“殿前無禮”更是說給他聽的。這赤果果充滿了威脅加警告。
冷汗劃過文官的額角,順著臉頰從下巴滴落下來,他後怕地吞了一口跟唾沫。
闕摯蒼餘光掃及,甚是滿意他的表情,眸底的冷意瞬間又寒了幾分。
他扭頭望向一直默不吭聲的弟弟:“老四,這事你怎麼看?”
突然被點名,闕摯弘一臉誠惶誠恐地站了出來,恭敬道:“回皇上,依臣弟之見,所謂天相,自古就有,可以信,但也不能全信。臣弟更相信人定勝天。”
闕摯蒼在心裡冷冷一笑,心想他這個弟弟太極打得倒是漂亮。這句話看起來像是支持他,卻也間接認同了欽天監的話。
一時間,百官們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
闕摯蒼坐得遠,和他們有些距離,聽不清他們議論的話,但是看錶情多半還是站在欽天監那邊。
還有一部分的官員表示不恥,這些人大多都是闕摯蒼的心腹。
“好一個人定勝天。”闕摯蒼勾脣,臉上笑容意味不明。
他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叩著龍椅的扶把,目光淡淡地掠過百官們的臉,眸光幽深,讓人猜不透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閻華。”闕摯蒼突地叫道。
閻華從百官中站了出來:“臣在。”
“朕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把擾亂後宮的兇手找出來,可有把握?”說話的時候,闕摯蒼的視線直直盯在闕摯弘的臉上,後者像是毫不察覺一般,微微低著頭,仍舊是那副恭敬的樣子。
閻華掠起官袍,單膝跪下:“臣接旨!”
闕摯蒼道:“朕再給你一道特赦,朝中大臣,你想找誰幫忙都可以。如有人不配合,一律當違旨論罪。”
閻華眸光滑動:“如果這人不是朝廷中人呢?”
聞言,站在另一排的蘇晨斐心頭微微顫了一下,下意識擡頭瞟了他一眼。
“只要他是我們北闕國的百姓,你就有權調動。”闕摯蒼頓了下,突而站了起來,神色冷峻。“在這裡朕再下一道聖旨,爾等必須配合廷尉府調查,如有人膽敢阻撓或者是不配合,皆以抗旨論罪。”
百官們心中巨駭,馬上跪下道:“臣等領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