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桑也瞬間驚醒了。

他坐起身子, 擦了一下嘴角，皺眉看邱佐：“這里可是校醫室。”

“放心吧，醫生不在。”邱佐放下手里的冰水, 坐在他旁邊, 說, “我看你有些中暑。喝點冰的或許好一點。”

五月初, 天氣經歷過前些日子的一波降溫, 現在溫度驟升，已經高達三十多度，很多人都適應不過來。

桑也唇邊還留有邱佐嘴唇的觸感, 桑也使勁擦，想將這種感覺擦掉。他冥冥之中覺得自己好像開始喜歡和邱佐接吻了, 這樣不行。

高三不許談戀愛！

邱佐看他一聲不響地擦嘴唇, 擦得通紅, 以為他不喜歡，眼神略微有些受挫, 聲音悶悶的：“別擦了。我不親你就是了。”

“你跑過來干什么？”桑也問他。

“英語老師見你一節課都不回來，讓我去醫務室看看你出什么問題了。剛才你臉那么紅，煙都冒出來了，她擔心你去醫務室的途中就會掛。”邱佐說。

我這樣都怪誰！！！桑也心想。

“我沒事。沒有中暑。”桑也說。

他現在不想和邱佐獨處在狹小的空間里。于是他下床。然而手腕被人拽住了。

桑也對上邱佐的眼睛，這雙眸子黑漆漆的, 桑也探進去, 找不到光點。

邱佐說：“借這個空, 咱倆談談。”

桑也抿了抿嘴唇, 默默坐下了。

他隱約意識到邱佐要跟他談什么, 他安靜等待下文。

沒想到邱佐的眼神一斂，問：“你也和皮蛋交換過身體吧？那天我和你約架, 替你打架的就是皮蛋。”

桑也想了想，點頭承認，又補充：“上次去你家聽音樂會，在你家住了一晚的也不是我。”

邱佐沒什么表情，只是說：“難怪。”我說呢！難怪那天晚上小學委那么主動！

他頓時感覺一顆心都錯付了！

邱佐覺得很傷心，他原本以為那時候他跟小學委是雙向箭頭，現在看起來，好像是他自作多情了。小學委不是害羞，是根本就不喜歡他！

桑也默默地看著他的表情發生細微的變化，想說什么，又說不出來。

剛好打了上課鈴，兩人一句話都不說，就回去了。

半個小時之后，自習課結束，一行人去吃飯。邱佐淡淡地斜了桑也一眼，然后說：“我不吃了，你們去吧。”

蘇達銘奇怪：“你生病了？你也會生病？”

這陣子換季，很多人都感冒發燒，他以為邱佐也難逃魔爪。可邱佐像是會生病的人嗎？太不像了！

桑也看了邱佐一眼，然后跟蘇達銘說：“沒事，我們去吃飯吧。”

“你倆吵架了？剛才不是還挺正常的么？”蘇達銘出來之后對桑也說，他眼睛一向很尖，“看他追你很久了，這會兒突然不追了，還有些不習慣。”

“什么追不追的。”桑也說。他現在心思很亂。他隱約感覺到邱佐為什么生氣，但是他沒有辦法解釋。

“說實話啊，我感覺邱佐越來越喜歡你了，他以前什么樣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打架、曠課、棄考三連從不間斷。現在他愿意為你坐在教室里聽課，愿意為你好好考試，你覺不覺得很神奇？而且我聽說他父母都不打算讓他參加高考，想直接把他送出國，這也是老凸為什么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原因。我想，如果不是因為你，他不會在A高待到現在的。”

“桑也，”說到這兒老蘇停頓了一下，“你現在是邱佐留在A高的唯一理由了。如果沒有你，他可能就要走了。我昨天放學去老凸辦公室的時候，邱佐也在。老凸問他什么時候辦理手續，邱佐說再等等。”

桑也怔住。他一瞬間有些恍惚。他仿佛看到邱佐的眼睛，在演唱會上的夜晚，在昏暗的吸煙室里，深邃又深情。

邱佐如果走了。

那么他又要回到那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學委角色，像個npc一樣生活著，每天沉浸在學業中，周而復始循環往復。

更重要的是，再也沒有誰能夠輕而易舉使他的情緒出現波動，讓他心跳那么快了。

桑也眼尾莫名紅了。他不想讓邱佐走。

蘇達銘見他傷心的樣子，內心有點小自責。剛才發揮得好像有點過？邱佐什么時候才能做個人啊！！他趁桑也不注意，給邱佐發了一條微信：

你他媽什么時候說要出國留學了？！扯也別扯這么離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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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過后，照例回到教室做午練。午練一般是數學試卷，上面總結了出錯比較多的題型，進行專項復習，難度都挺大的。

桑也午飯沒怎么吃，所以回來得比較早。教室里除了邱佐，沒有別人。

邱佐趴在桌上，睡覺，一動不動。

桑也沒敢打擾他，安安靜靜地拉開椅子坐下，盡量不發出動靜。

教室頂上的吊扇有一下沒一下地轉動，將邱佐的校服領子吹得微微飛起。

桑也出了一會神，才開始做卷子。他眼睛有些紅紅的，做卷子的速度跟以往完全不能比，以至于班里人逐漸到齊了，他才做完一道題。以前從來不這樣的，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出問題了。他轉過臉去看邱佐，邱佐依然在睡，臉埋進胳膊里。

只不過微信ios提示音一直在響，雖然聲音不大，只有兩個人能聽見，但不保證班主任不會發現。

他忍不住，輕輕推了推邱佐。

邱佐反應過來，手直接伸進口袋，把提示音給關了。

他眼睛通紅地掃了一眼桑也，一言不發地起身，去廁所。

桑也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也許剛才邱佐根本沒有睡著。

于是桑也想了想，擱下手中的筆，也跟著去廁所。

這個點廁所人不多，有一個在洗手，不一會兒就出去了。桑也進來的時候，隔間的門被邱佐毫不客氣地一關，將他的視線阻隔在外面。

桑也抿了抿嘴唇，站在洗手池邊等了等。

他為了使自己看上去等得不那么明顯，擰開水龍頭，細小的水流淌下來，他慢慢地洗手。

邱佐不一會兒就從隔間出來，見他還沒離開，腳步略微頓了頓，走到他旁邊一個洗手池。

“那個，”桑也垂著眼簾，開口，“上午在醫務室，你想問我什么？”

他不敢看邱佐。只能垂著眼睛。

“沒什么。”邱佐淡淡地說，“別多想了。”

說完他擦干凈手，繞過桑也從廁所走出去。

桑也看著他的背影，許久沒有說話。

今天是老蘇的生日，放學后蘇達銘非要請桑也和其他幾個玩得要好的同學吃飯，連七班陳又楠都請來了。

吃完飯，老蘇說：“介于咱們最近壓力這么大，我請大家去KTV唱歌吧？發泄發泄。”

眾人都說行。桑也為難地說：“有點晚，我想回家了。”

老蘇按住他，悄悄說：“邱佐等會也來。”

桑也聽后，抿了抿嘴唇，只好繼續坐下來。

KTV的包廂燈光昏暗，桑也不常來這種地方，他把自己藏在最黑暗的角落里，抱個抱枕悶頭大睡。

蘇達銘拿話筒過來遞了半天都沒找到他人影。

桑也睡醒了，覺得渴，身子前傾，去夠吧臺上的水，啟開蓋子灌下去半瓶才覺得肚子漲悶悶的，是啤酒。

不知道是不是小情緒作祟，以前覺得難以下咽，現在喝起來竟然可以接受。桑也索性將一瓶全部喝下去。

“要不要唱歌？”旁邊坐著的人問他。

桑也搖搖頭，倒在那人肩膀上，說：“我好困，我睡一會兒。”

他根本看不清旁邊坐著的是誰。

旁邊的人樂了，轉頭對一起來的小伙伴說：“你看隔壁班的學委，他喝醉了，跟只貓一樣靠在我肩膀上睡覺呢！”

說完還拍了個近距離的照片。燈光底下的小學委睫毛纖長，像灑了金粉。他乖巧地躺在身邊人的肩膀上，睡得安逸又安穩。手機咔嚓咔嚓響了好幾聲都沒聽見。

照片最后落在邱佐手上。邱佐只看了一眼就關上了。

恨得牙癢。

桑也不喜歡他也就算了，竟然還躺在別人肩膀上睡覺，還同意別人拍男友視角的照片！他知不知道那人是聞名A高的gay啊！

瘋了。

趕到老蘇他們所在的KTV的時候，邱佐一臉陰郁地進來，隨手將生日禮物拋給蘇達銘，然后說：“我把人帶走了。”

桑也抱著靠枕，睡得迷迷糊糊，一開始還不愿意跟他走。

待看清楚來者是誰之后，桑也迷離的眼神忽然有了焦距，他輕輕喊了聲對方的名字。

聲音不大，在KTV里根本聽不見。可是邱佐卻聽見了。

他眼神一斂，直接將人牽出TKV。

桑也乖乖地任他一言不發地牽著走，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桑也說：“我的頭有些暈，我看不見路。”

邱佐沒脾氣了，只能將人橫著抱起來往外面走。KTV里煙酒味太嗆了，他擔心嗆到小學委。小學委這次特別自覺地摟著他的脖子，安安靜靜也不掙扎。

直到出了KTV的大門，邱佐才將人放下來。

“你怎么回事兒啊？”邱佐忍不住問。他太生氣了。他今天思考了一下午，既然桑也不喜歡他，他也不能強求，所以他努力說服自己學會放棄，他都快說服自己了。

結果一張照片，就讓邱佐內心的火苗竄得老高，原先說服自己的說辭瞬間沒了效力。

這小學委是存心跟他對著干的吧？！

他的語氣有些急，聲音也不免有些大。而且眼睛瞪著桑也，能看得出來他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

桑也被他一聲質問給嚇死了。

邱佐從來沒用這種語氣跟他說過話。桑也覺得很委屈。

他原本沒有哭的，但是他下意識地拿手去擦眼睛，然后他就真的哭了。豆大的淚水溢出眼眶，沿著下巴滑下來，怎么都止不住。邱佐愣了。

他先是無聲地哭，然后開始抽泣，最后嚎啕大哭。

邱佐整個懵掉了：他媽的要哭也該老子哭啊！老子才是失戀的那個好吧？

他忍不住用指腹抹掉桑也臉頰的淚水，聲音低下來，但還是兇巴巴的：“你哭什么哭啊！”

嘴上這么說，但是小學委哭得太慘了，哭得邱佐內心都跟著一抽一抽的，很心疼。

小學委像是十年沒有哭過了，現在決堤似的止不住。哭得眼睛紅了，臉頰和鼻尖也紅了，像顆水蜜桃。

“你哭什么？嗯？”邱佐不由放低聲音問他。手剛碰到他胳膊，想了想還是無奈地放下了。

沒想到桑也一把拉住他的手，環在自己的腰上，然后整張臉埋進他的胸口，哽咽：

“我喜歡你邱佐，可是我好難受啊！”

邱佐一瞬間覺得自己忘記怎么呼吸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后問：

“為什么？”

得到邱佐的回應，桑也哭得更大聲了，委屈得像個孩子：

“高中不讓談戀愛！高中不讓我和你談戀愛！高中要拆散我們！你不要走好不好？嗚嗚我不希望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