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魂魄困在這通天塔里數年,一直不得離去,只能在這通天塔里不住地來回徘徊,心存恨意,最終成為害人害己的怨靈。想必若是普通人經過這里,勢必是要被他們啃噬得一干二凈了。
怪不得白筱語他們剛一來到第三層,便只覺得周遭一片死寂,充斥著濃濃的妖氣和怨氣。讓人覺得身上也不住地被周圍的環境感染著,有絲絲的涼意沁入骨髓。
“愿他們早登極樂吧?!笔捸管幠剜?。
看到蕭毓軒的模樣,白筱語不由得覺得對蕭毓軒的為人又了解了一分,她素日里只覺得他沉穩俊逸,行事冷靜果敢。先前,白筱語從未想過冥殿的少主蕭毓軒竟然還有如此悲天憫人的一面。
良久,隨著往生咒念畢,只見橫在過道上的眾多骸骨忽然有金光自上空緩緩掠過,接著那些骸骨便都轉瞬煙消云散,不見了蹤影。
他們繼續向前行著,發現剛才那些骸骨的背后是一扇石門。想必打開石門,里面便是他們要找尋的東西了。只不過這里面究竟是何物,他們卻是不知,只得打起精神來面對。
蕭毓軒按照之前畢天曾告訴過他的開門之法緩緩打開了石門,幾人慢慢走進來,只見這里面一片漆黑,幾乎不能視物。
時暮恩正欲掏出元牝珠以作照明時,忽然,耀眼的紅光從前方錯落有致的向周圍蔓延開來。白筱語他們只覺得刺眼,只一瞬,睜開眼睛后發現這里面已然被紅色的燈光照亮著。
定睛一瞧,才發現他們正站在一條狹小的過道中央。左右各有一方池子,不過這左邊的池中裝著的是沸騰的巖漿,右邊的則是血氣不斷流動著的血池!
再往前瞧,只見那石壁上有一塊巨大的獸骨,下方置著一榻,看樣子,明顯有人躺過。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聽到一個空靈的女聲傳來,幾人忙提高警惕警戒地望著四周。
“是誰?快出來!”蕭翎兒見到四周突然又沒了動靜,隨又揚起聲音說道:“少在那里裝神弄鬼的!還不出來!”
話音未落,原本空空的左手上便化出了一把劍,蕭翎兒慢慢把劍拔出鞘,警惕地望向四周。
忽然,一股力不知從何處向她襲來,重重地把蕭翎兒手中的劍打落在地上,發出凌厲的響聲,一時間驚得蕭翎兒不住往后退。
看到這副情形,蕭毓軒遂開口淡淡道:“翎兒尚小,方才冒犯了姑娘,還請姑娘莫要怪罪?!?
突然,只見一個身著紅衣的貌美女子自上空緩緩落下,衣決飄飄。站定后一個轉身坐到榻前,上下打量著他們幾人,定睛到他們的衣著上,覺得甚是怪異,不禁開口淡淡道:“你們是誰?”見他們幾人兩兩相望,又不知該從何處講起的模樣,那女子遂自顧自搖了搖頭,笑著把玩著袖上的珍珠道:“罷了,說實話,你們是誰我一點興趣都沒有。”
這女子笑起來更顯得妖嬈動人,舉手投足間盡是風情。
“不知姑娘是何許人也?”蕭毓軒淡淡道。
聽到蕭毓軒的話,那女子單手支著腦袋,饒有趣味地看著他說道:“何許人也?讓我想想…”接著撥弄著額間散落下來的一縷長發,說道:“哦,我想起來了。紅袖,他們都是這么叫我的…”
“原來你就是紅袖!”蕭翎兒定定地說道。
紅袖…他們幾人聽到這個名字不禁渾身一震,這不是傳說中通天塔里關押著的那個殺人的眨眼的女魔頭嗎?難道就是她?!她就是畢天一心癡戀著的人?
他們萬萬沒想到,居然剛進通天塔的第三層便遇到了紅袖。可是那女子看起來年紀也約莫不過二十多歲,左不過比他們大上兩三歲的樣子,極是年輕貌美。不過白筱語他們倒是沒想到,紅袖犯下了這么多的過錯,被鎖在通天塔這么多年,居然還如此年輕模樣。
“怎么?我不像嗎?”紅袖挑眉笑著說道。
“不是,只是比我們想象中的要漂亮好多!”時暮恩面上一紅,合起扇子說道。
“漂亮?是嗎…”聽到時暮恩的話,紅袖一手慢慢拂上自己的臉頰,悵然若失地說道:“我都已經兩千多歲了,只怕現在已經是個糟老婆子了吧。”
“兩千多歲!”聽到紅袖這么一說,蕭翎兒不由驚訝地喊出了聲,白筱語他們也是一臉驚奇的神色。
紅袖隨即哈哈大笑,神色迥然望向時暮恩幾人道:“怎么?怕了是嗎?!”
“不不不,不是怕,我們只是覺得難以置信而已…”時暮恩忙開口解釋道。
“難以置信?”紅袖皺著眉頭反問道,接著眸子暗淡地呢喃道:“是啊,連我都不敢相信,我居然已經活了這么久…這么多年,我究竟是怎么過來的…”
不知為什么,看到紅袖落寞孤寂的神情,白筱語心中忽然對她多了幾分同情與憐憫。若不是因了當年那樁事情,想必紅袖還是那個活潑可愛的女孩,斷然不會落到如此的地步,真是造化弄人啊。
“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紅袖看到他們幾人眸中流露出來的震驚、不解、憐憫和同情,突然起身怒著朝他們說道。
“為什么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怎么,覺得我可憐是嗎?”紅袖話音未落,只聽過道兩側的血池和熔巖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不住有氣泡往上冒出,隨著沸騰產生強烈的熱氣。
看到白筱語幾人默不作聲的模樣,紅袖慢慢自榻前的石階而下走向他們,言語激烈地道:“我不需要你們的同情!論相貌論武功,我哪樣不是最好的?!”
“的確很好,可你到頭來還是鑄成了大錯。若是當初你換了一個選擇,事情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蹦粚毜?。
“換一個選擇,事情便不會變成這樣…換一個選擇…事情便不會變成這樣…換一個選擇…”聽到幕寶的話,紅袖只覺得曾經,仿佛也有一個男人對自己不斷地重復著這句話,他低沉的聲音在自己的腦海中不斷閃現著,突然只覺得頭痛欲裂,雙手搭在腦袋上不住地搖晃,深思錯亂,揚聲道:“是誰?是誰教你們這么說的?是畢天嗎?!畢天…我恨你!我恨你…”聲音幾近嘶吼。
隨著紅袖的發狂,血池和熔巖更加沸騰了起來,熱氣不住向上翻涌,整個石室瞬間被劇烈的熱燥充斥著,白筱語他們不禁覺得渾身被這熱氣緊緊的包裹著,仿佛要葬身其中似的。
蕭毓軒見狀右手一揮,為他們幾人設了一道屏障,勉力擋住這周遭不住翻涌著的熱浪。
“你鬧夠了沒有??!”蕭翎兒大喊道。
“你這是找死!”聽到蕭翎兒的話,紅袖不由聞言一怒,狠狠地瞪著她的眼睛,整個人遂緩緩懸浮至空中,定定朝他們的屏障施法。
見狀,白筱語幾人遂助蕭毓軒一臂之力,把自己的修為輸給前方的蕭毓軒,竭力撐住這屏障不破。可是這紅袖活了兩千多年,自是功力高深,任憑他們使出渾身解數也難以與之對抗。
“他們不信我!畢天也辜負了我!我恨,我恨你們!”紅袖的長發在空中散亂著,眸中透著濃濃的殺意和憤恨,眼睛似是充了血一般透出濃濃的紅色,頗為駭人。
“你恨,所以你就殺了他們嗎?多少人就因為你這一念頭葬身在通天塔?他們都是因你而死的!”白筱語看著幾近瘋狂的紅袖喊道。
紅袖聽到白筱語的話,忽地反應過來,眼神一愣,手上的力道也慢慢減了幾分,道:“是啊,你說得沒錯。我的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鮮血,否則怎么會被封印在這通天塔里那么多年?!”
“你想昆侖嗎?”幕寶開口緩緩道。
“昆侖…昆侖…”紅袖口中不住地呢喃著這兩個字,一時間,仿佛滄海桑田。
腦海中回想起在昆侖生活的時光,只覺得是那么的美好安詳,她原以為自己會在昆侖終老此生,原以為自己就這么幸??鞓返纳钕氯???墒侵皇窃詾椤?
白筱語看到紅袖神思迷離的樣子,心中只覺得一片悲怮。連同周遭的熱氣也一下子少了很多。放眼望去,只見方才不住流淌滾動的血池和熔炎也慢慢少了許多氣泡。
紅袖慢慢落至地面上,眼神一片黯然,一行清淚自她的臉頰緩緩滑落,道:“可后悔也晚了,太晚了?!?
“不晚,佛家不是常說,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嗎?”白筱語緊盯著她的眼睛說道。
看到白筱語真摯的眼神,紅袖覺得心中頗有動容。他們說的對,當初自己本應該不選擇這條自取滅亡的路的,那么多選擇,自己偏偏不聽勸,選了最極端的一個。到頭來,那么多人葬身在自己的掌下,她被困在通天塔,終究是自己咎由自取而已。
“回頭是岸?即使我肯回頭,又哪來的岸呢?”紅袖訕訕地呢喃著,接著又補充道:“你們看這血池,這都是曾經死在我手上的人所化。我都記不得自己究竟殺了多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