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意從醫院出來,手里是剛拿到的化驗單,醫生冷漠的話語還歷歷在耳:“…因為你之前有過兩次人流,導致子宮壁變薄,所以我建議你還是留下這個孩子,不然,估計你以后很難再受孕…”
時已入春,她卻周身泛寒,薄薄的襯衣因為冷汗而浸透。
冷冽的路燈打在她臉上,更加慘白嚇人。
這是她和宋帆的孩子,她當然不想生下來,可是如果打掉,就可能會失去她這輩子最后一次做母親的機會。難道,她的命運,真的注定是在那困巷之中,平碌一生?
不,她不甘心!她的目標是齊天平,她的人生應該是衣衫鬢影!
顫抖著從包里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宋帆,我記得,之前我為你打胎,你答應過我,會為我做任何事……”
幾日之后,齊天平最早的航班去北京,剛進VIP候機室,私人電話便響了,接起來,是一個陌生的男音:“是齊天平嗎?麻煩你來下仁愛醫院!”
“你哪位?”
“你別管我是誰,小意為了你住院,你必須過來……”
繼而電話似乎被搶走,蘇小意虛弱的聲音傳入耳膜:“宋帆,你干什么?誰讓你打電話給他?”
“小意,你都這樣了,還要為他著想?”
“把電話給我,把……電話給我,我不想讓他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
然后是重物墜落的聲音,伴隨著男子焦急心疼的呼聲:“小意,你怎么了?……”
齊天平舉著手機,有些呼吸不順。
繼而蘇小意虛弱無力的聲音再次響起:“天平……”
“蘇小意,怎么回事?你在哪兒?”
“我在醫院!”語氣,是明顯的強裝堅強。
“怎么突然進了醫院!”
“我……”她的話還未講完,手機又被宋帆搶過去:“姓齊的,我不管你在哪里?也不管你是誰,如果是男人,你現在立刻給我來醫院!”
……
齊天平掛了電話,一頭霧水,但聽那頭的情況,似乎不好。
盡避蘇小意耍了一些小把戲,但也不是什么大錯,而且畢竟兩人好過那么久,所以聽到她在醫院,齊天平還是有些擔心。
轉身跟助理交代了幾句,便推了行程,趕去醫院。
蘇小意的病房在走廊盡頭,剛出電梯,就聽到病房傳出零碎打砸聲。
“出去,出去,我不想見到你!”
“小意,你別這樣,等下姓齊的過來,他必須給你一個交代!”
“我不需要,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
齊天平頓了頓腳步,皺著眉頭推門進去。
看到他的那一刻,蘇小意很快將頭別過去,揮著手喊:“宋帆,讓他走,讓他走!”
站在門口的宋帆卻不理會,徑自上前,給了齊天平就是一拳。
那一拳真是重啊,帶著他所有的力道揮上去,硬是將齊天平往后推了幾部,后背撞到墻上,耳邊轟轟響。
齊天平只覺得疼,卻還沒反應過來。
倒是蘇小意,機警地叫:“宋帆,你為什么打他!你憑什么打他!”隨即拖著虛弱的身體從床上下來,心疼地扶著齊天平的臉問:“疼嗎?”
齊天平從接電話到被揍,一直是一頭霧水,此刻見著臉頰蒼白的蘇小意,更是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宋帆沖上去,拉過蘇小意:“你還幫著他?你要被他傷到什么程度,你才肯醒悟?”
“我的事不需要你管,我為他做的一切,我心甘情愿!”
“你傻啊,如果他夠種,他就應該為自己的過錯承擔責任!”
“他沒有錯!宋帆,你閉嘴!”
……
齊天平看著怒火沖天,一唱一和的兩個人,感覺在看戲。
“到底怎么回事!你們誰給我說清楚!”打斷他們的對話,齊天平冷眼掃著眼前兩人。
“不許說!”蘇小意的口氣,近乎哀求!
“我偏要說!”宋帆松開蘇小意,轉而用怨憤的目光看著齊天平:“你不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嗎?能夠雇人去調查我的背景,并逼得我在公司里呆不下去!那你知不知道,三年前,蘇小意,這個傻瓜,為你墮胎,導致以后都不能生育!這件事,你怎么沒有查出來!”
空氣瞬間停滯。
齊天平的眼色冷滯,繼而拉過蘇小意,平靜問:“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蘇小意咬緊下唇,沁濡的眼眸痛苦緊閉,清瑩的淚滴下來。
那神色,真正叫人心碎得很。
可惜眼前的男人,已經不是三年前將她視為心尖尖的齊天平,所以此刻她的眼淚,雖然刺眼,但不刺心。
“回答我,是不是真的?”
“是……”
“那三年前,為什么不告訴我!”
“我怕你為難,我知道你不想結婚,所以我不想以此為借口牽絆住你……”
宋帆卻看不下去,心疼地拉過蘇小意,從她口袋里掏出一張化驗單扔到他臉上:“你不信是不是?那你自己看看,或者可以再去問問醫生,看看小意有沒有騙你!”
齊天平將化驗單撿起來,看了一眼,絕望感更深。
那一刻他想到的,不是蘇小意,而是紀如意,如果她知道這件事,以她的性格,肯定會離開自己。
好不容易才修復的關系,才幾天,他怎么舍得。
深呼吸,將化驗單折好遞回去:“這件事,我會負責!”
“你怎么負責?娶她?或者替她生育?”
“娶她不現實,畢竟大家已經分開這么久…”齊天平自知理虧,說話的口氣也不如一開始強硬。
“那你說,你要怎么負責?小意為了你,一直將這件事情瞞著,獨自忍受了這么多年痛苦,你倒好,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當年你招惹她的時候,怎么沒有想過會有今天!”
“宋帆,求你別說了。”蘇小意插手,將宋帆拉回來。
“為什么我不能說!我再不說,你就委屈死了!”轉而又對上齊天平:“小意吞安眠藥,要不是我剛好給她打電話,后果根本不敢想!她為了吃了這么多苦,你一句會負責,就想打發過去!”
一向羸弱的宋帆,到這份上,居然也有幾分脾氣。
齊天平聽到蘇小意竟然自盡,更是覺得過意不去,掏出一張卡遞給去:“醫藥費我出,我還要飛一趟北京,等我回來之后,會解決這件事!”
“把你的臭錢收回去!別以為你有幾個臭錢就能擺平所有事!”宋帆將卡又甩回他臉上。
這回輪到齊天平發火了,雙手揪起宋帆的前襟,怒斥:“這錢收不收是她的事,你插什么手!”
齊天平身材本就比宋帆高出一個頭,再加上他此刻不怒自威的氣勢,很輕易就將宋帆的勢頭蓋了過去!
他維諾甩開齊天平的手,站到一邊不再講話。
齊天平將卡撿起來,再次塞回蘇小意手里,換了更為溫潤的口氣:“這錢不是用來補償你的,是用來付醫院費用的。等我處理完事情回來之后,會再來找你。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你不會拋下我不管……”伊人垂眸,凄楚的眼淚就是最好的松軟劑。
三日后,蘇小意提前出院。
現在時間就是她的命,她賭這最后一把,成不不成,就看今天。
因為幾日不進食,又哭了好多次,所以蘇小意的臉頰蒼白,眼眶紅腫,不用化妝,活脫都是苦情戲的模樣。
紀如意在家喝著芙蓉記剛送來的愛心羹湯,門鈴大作,她蹦跶著去開門,卻見身虛如柳的蘇小意一臉病態地站在面前。
“額……你來找齊天平?他出差了!”
“我不是來找他的,我來找你!”
她當然知道齊天平出差了,就是尋著他出差的空,她才來找紀如意。
錯身進門,看到桌上散著溫氣的甜品,白色的瓷盅上面,印著醒目的芙蓉記LOGO。
“紀姐喜歡吃甜品?”
“沒有,喝著玩。”紀如意刻意一帶而過,走過去問:“你來找我什么事?”
“沒事,我只是想,如果天平回來跟你坦白什么事,你一定要原諒他!”
“什么原諒他?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真的……沒事,我只是不想因為我而影響你們之間的感情,所有的后果,我一個人痛苦就夠了…”蘇小意說著,竟微微抽泣。
紀如意雖然腦中迷糊,但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情況,不妙。
她天性涼淡,面對蘇小意這種不親近的女人,她就更做不到細聲寬慰了,所以就任由她哭。
蘇小意抽泣了一會兒,覺得無趣,便自己止住了哭聲。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麻煩你說清楚。”
蘇小意抬起還帶著濕氣的眼眸,弱弱開口:“三年前,我懷了天平的孩子,那時候我還未畢業,再加上知道天平不喜歡孩子,所以我就擅作主張,去把孩子打了,可是卻沒想到手術過程中大出血,醫生告訴我,我以后都不會再有孩子了……”
“以后都不會再有孩子……什么意思?”紀如意像聽戲一樣,思維,找不到方向。
“就是,我這一生,都不會再有做母親的機會。”悲痛至極,蘇小意又開始落淚。
紀如意的臉色瞬間蒼白,甚至比眼前的蘇小意還要白。
所謂造化,真是該死的弄人。
紀如意身體后退,靠在桌子上,才不至于無力下滑。
“那你要我怎么做?”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我只希望你能夠一如既然地跟他在一起,幸福我所不能夠再擁有的幸福。我會站在遠處看著你們,為你們祝福……”
“幸福我所不能再擁有的幸福?”紀如意反問出聲,笑意涼瑟。
帶著罪孽的祝福,誰還承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