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翻滾聚攏的陰云,一道白光劃破黑色的夜空,隨之而來的巨大轟鳴打破了沉寂在夢里的寧靜。
“風起云涌,定是發生大事的前兆。”葉夕涼坐在花圃石桌前不動聲色的看著天,仿佛駭人的閃電于她并無關聯。
她伸了個懶腰正尋思著回房,卻見假山后悄悄而來的黑衣人,一個激靈躲進花叢間,透過空隙默默觀察。
“老爺,那周沂蒙死到臨頭竟還不肯說出上古寶圖和靈夕劍所在。”從假山后傳來的聲音全數落在她耳際。
“這次換魔魘毒,我看看他能撐多久。”帶著怒氣,負手離去的身影,不正是葉問天。葉夕涼心中尋思,看葉問天的樣子,是想從那個周沂蒙身上套出秘密,可是那周沂蒙又是何人?
仔細檢索記憶,也未從遺留下的片段里找出關于周沂蒙的任何信息。
看著消失在黑夜盡頭的身影,葉夕涼下定主意前去探個究竟,她小聲走出花叢,走至假山旁,對著假山一陣研究,卻未曾收貨。
“請君入園,看花賞月。”葉夕涼盯著石上的字,想要看出端倪,不斷呢喃此句,反復揣摩,眸中精光一逝而過,憑著想象子時月光的照射方向,走向左手邊的草叢間,果不其然隱秘之處藏有開啟的機關,葉夕涼回看石上刻字,了然一笑,原來如此,這賞月便指月光,而石上不起眼的子才是關鍵,子時月光所照之處也是機關所在之地,好妙的心思,她忍不住感嘆起來。
“轟”地一聲,假山竟移開兩三米,露出通向地下的路口。
潮濕陰暗的地道,泛著古怪氣息的空氣混雜著濃重的血腥味,葉夕涼摸索到墻上放置的火折,點亮后小心前行,沒走幾步,視線豁然開朗,偌大的地房,只有一個穿著白衣的人被鐵鏈鎖在墻角。
葉夕涼倍感奇怪,葉問天精心設計的地下室就只為囚禁一個人,相必這個人的背景一定很復雜。她輕聲走近那人,細細看去,此人身上并無傷口,披散的發下是慘白沒有生氣的臉。
“是誰?”那人微微動了動,嘶啞的聲音,不仔細聽無法辨別話語。
“周沂蒙。”葉夕涼想起葉問天與黑衣人的談話,小心問道。那人猛地抬起頭,淡漠的眼神在觸及葉夕涼后變為震驚,痛心。
“柳絮是你什么人?”那人目光不離她寸步,復雜地盯著她。
“是我娘。”
那人一聽,抬頭對著天仰天大笑,透露著無盡的哀愁和悲痛,無盡的怨頃刻流出。
“你怎么了?”葉夕涼小心翼翼詢問,深怕再次刺激了他。
“告訴我,你叫什么?”那人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強勁的力道微微刺痛,白皙的皮膚立刻泛起粉紅。
“葉夕涼”葉夕涼定下神字字有力地說道。
周沂蒙面色陡然一變,露出極為復雜的眼神,激動地說道:“你娘可曾提起過你爹的事?”
“我爹?不正是葉問天嗎?”葉夕涼疑惑地瞧著他,隱約覺得被暗藏的真相正在被揭開。
“呸”周沂蒙怒不可遏不待她講完話便罵道:“這賊人才不是你的爹,你爹是當年江湖上人人敬佩深明大義高風亮節一代人物,當真匹配得上大英雄的稱號。我知道絮兒不愿告訴你是擔心你,但你萬萬不可認這賊人作父。”
“請你告訴我我生父究竟是誰?”葉夕涼聽完話自是覺得萬分震驚,不由繼續問道。
“你生父是清風仙人葉修竹。”葉夕涼想著柳絮親手提筆的修竹苑,一下子明白了許多事。
“我爹他可……”葉夕涼的話說到一半,周沂蒙已知她想問什么,無奈地嘆了口氣。悲傷苦澀的情緒堵在她胸口,也許是她早已接受葉夕涼全部的情感,酸澀的淚水不能控制地溢出眼角。
“我爹他是怎么死的?”葉夕涼抹去淚水,抬頭問道。
“你爹是被當今二王爺門下之人江湖世家簫家的簫鳴劍所殺。”周沂蒙恨恨地念叨著那個名字,那些時刻銘記的過去帶著犀利的痛翻卷而來如同一根根刺正中他的心。而葉夕涼則是被拖出的真相弄得毫無頭緒,按理說她爹是江湖人士無論如何都是不會與皇室牽扯上關系,何況那時二王爺不過幾歲而而,又有什么理由讓一個孩童非殺葉修竹不可,越是往深想越是不解。
“我知道你肯定不解,這事說來話長,你可知星象之說,自圣上封大皇子為太子后,奇人異事從星象中所得,算得他并非帝王之星,二王爺當時雖只有七歲,卻早已有極大的野心,他知你爹懂得八卦之術,且你爹在江湖中威望甚高,想讓你爹拜在他門下,輔助他登上王位。”周沂蒙哀嘆了幾聲,接著說道:“可你爹一向淡泊名利光明磊落,并不愿答應二王爺。”
“于是他就讓蕭家的人殺了我爹。”葉夕涼接著他的話繼續道。
“正是。”周沂蒙因仇恨猙獰的臉上露出不易察覺地笑意,“他本是想連同你娘一起毒殺,但誰料葉問天貪戀你娘美色,瞞著二王爺強娶了你娘,當時你娘已經生下了你,為了你不受到傷害,她才忍辱嫁到葉家。”
葉夕涼想起柳絮時常緊皺的眉,連聲嘆氣的模樣,鼻子再次酸澀,以前她一直以為娘是因為不得葉問天的寵愛才終日傷悲,直到現在她才知曉真相,也知曉了娘有多愛她。
“葉問天又為何把你關在這地下囚牢,你又是我娘的什么人?”葉夕涼收起哀傷之情問道。
“我與你娘是結拜兄妹,白虎門主,周沂蒙。葉問天這賊人怕我會壞了他的好事,就下毒害我,把我囚禁于此,你娘看似是四夫人實則卻也是被囚禁在葉府里。”周沂蒙娓娓敘述,葉夕涼心里的疑惑終是全部解開,一片了然。
周沂蒙似是突然想到什么,急急問道:“你娘可曾交給你武功?”
葉夕涼反復回憶,并未想到任何與武功有關的記憶,倒是有許多醫術藥材浮上腦海。
“我娘并未教我武功,但是她自小便讓我學習醫書。”
“我想你娘讓你學習醫書是為了讓你能保護自己,但她不讓你習武,依我所想一定是怕當年的事再發生在你身上。”
“你可想學武功。”周沂蒙正色地看著她。
“我自是想學,只是我如今是否為時過晚,再者娘并不希望我習武,自是不會讓我有機會接觸武功書籍。”葉夕涼淡淡地說出自己想法,周沂蒙想了想,點點頭。
“我將為我這一身內力全傳給你可好?”
“自是不可,若周叔父將內力都傳給了我,那你怎么辦?”她搖了搖頭,“我可以去找鑰匙,放叔父你出去。”
“你萬萬不可這么做,你可知我身中何毒?葉問天在我身上下了魔魘毒,我每月都會受三次焚燒之苦,而這毒也會隨著毒性加深侵蝕我的內力,此毒無藥可解,你若是放了我,怕不到二年,我也會魂歸黃泉。”
葉夕涼聽完周沂蒙的話,想起前幾日身子里心口撕裂之痛,暗自心想:若不是葉問天在她身上也下了什么不治之毒。
“我似乎也中了葉問天的毒。”葉夕涼蹙了蹙眉對著周沂蒙淡淡說道。
周沂蒙抓起她的手,搭在她脈搏上,過了許久,才松了口氣:“你中的是殘食蠱,并非不治之毒,只是要解此毒,必須找出母蠱。這毒發作之時疼痛難忍,心口撕裂,卻并無性命大礙。若能以內力相克,應是能緩解發作時間。”
周沂蒙趁她分神之時,點住她的穴道,葉夕涼自是知道他的意圖,使勁搖頭,雖然她并未學過武,卻也在電視里看過不少,若周沂蒙將內力全傳給她,那他的毒更是難以遏制,只怕會當場暴斃而亡。
“夕涼,你周叔伯我本就活不長了,可你不同,你爹的仇我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保護好你娘親。”周沂蒙一邊說著,一邊拉起她的手,將兩掌想對,葉夕涼只覺雄厚的力量源源不斷涌入體內,渾身充滿了力量。
“夕涼,你叔伯我沒什么可留給你的,你拿好我腰間的琉璃墜和我白虎門的木牌,白虎門的人武器上都刻著白虎像,倘若你遇見我白虎門眾就告訴他們一定要謹記江湖道義,切不可做出害人之事。”
“周叔伯你不要再說了,我也不要什么內力,娘要是知道你也過世了,會有多傷心。”葉夕涼聽著周沂蒙越漸虛弱的氣息,急得紅了眼,卻礙于穴道被點,無計可施,只好搬出娘的名義,希望能借此阻止他。
“夕涼,看你如此待我,我便知你一定是個好孩子,那琉璃墜是白眉仙人贈給你娘的,你若拿此物去蘭心谷,他一定會愿意收你為徒,若你拜了白眉仙人為師,我也就安心了。”周沂蒙說完最后一個字,猛地吐出一口鮮血,勉強解開她的穴道后,身子直直向后倒去。
“周叔伯。”葉夕涼一把扶住他,驚呼道。
“夕涼,你要記住一定要去蘭心谷,一定要為你爹報仇。還有不要告訴你娘我在地牢的事,你娘她太善良,我怕她又怨恨自己。”
“周叔伯,求你別說話了,我帶你出去找大夫。”葉夕涼一把握住他粗糙寬大的手掌,冰涼感深入她的骨髓,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夕涼,你答應我。”周沂蒙吃力地對著她說道。
“夕涼答應你。”周沂蒙聽完她的回答,安心地合上了眼,臉上留著祥和的淺笑。
葉夕涼悲痛之余,還是放下周沂蒙冰冷的尸體,深吸了口氣,眼里越發堅定。
一步一步離開地道,不敢回頭,怕軟下的心不忍離去。
葉夕涼將假山移至原位,深深望了眼假山,在心里暗暗下定了決心,隨即轉身向著修竹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