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笑然哥哥已經準備好了馬車,青城的試煉大會我們一定可以趕上。”凌玉猶如小鳥一般撲進她懷中,甜甜一笑勝似蜜糖。
葉夕涼微笑著拍了拍懷中人兒的頭,已然十五的凌玉卻依舊是天真爛漫的孩子。立在煙雨樓門口的凌笑然,一身淺黃色長袍,云煙般的黑發松松綰起垂于雙肩,手握著一把白色的折扇,氣若春風,棕色的雙眸含著淡淡笑意穿過人群看向她。
倚在馬車邊的凌鳳眠鳳眠微合,日光照著他白皙利落的臉龐,散著天然王者之氣,然頎長纖細的身影卻是顯得有些落寞。
葉夕涼看著一夜間全部凋謝的梅花,暗自嘆氣,如若可以放棄一切,相伴游江湖,相知看四海,這樣的人生卻只是奢望,那落梅都在提醒她的癡心妄想。
“小姐。”早就安排好的清淺適時的出現在面前,阻攔了剛想要跨上馬車的腳步。
“清淺,你怎么來了?”她裝作吃驚地瞧著昨日才暗地見過的清淺問道。
“小姐,老爺讓奴婢傳話給小姐,家中有變故,讓你今日隨著府上的護衛趕回將軍府。”清淺垂眸淡淡答道,不帶一絲情感。
“變故?可曾是娘親出了什么事?”葉夕涼面上一驚,松開了凌玉的纖纖小手,緊張地問道。
“奴婢也不知究竟所謂何事,但應不是與夫人有關。”清淺依舊低頭,只怕被其他人看穿她拙劣的演技。
“如此說來,我定是要回家看看了。”葉夕涼嘆了嘆氣,轉身對凌玉說道,“玉兒,姐姐家中有急事,不能陪你一同前去,你莫要怪我掃了你的興,待我回家一趟,處理完家事,我在煙雨樓等你與三王爺、七王爺回來。”
“姐姐,玉兒不怪你,只是你辦完事,一定要在煙雨樓等我們。”凌玉聲音嬌柔,小手抓住葉夕涼的手雙眼澄澈認真說道,那模樣令她心中多了幾分自責。
凌笑然擔憂地看著她,凌鳳眠則目光從未放在她身上,那雙耀眼的黑眸似有所思。
“恩”她點頭,將凌玉送上馬車,瞧著從馬車窗口伸出搖晃的胳膊越漸越遠,愧疚之意悄然滋生,雙眸一黯,唇邊不自然的笑斂起。
“小姐,你可是覺得對不住凌玉郡主?”清淺瞧著她惆悵的面色,試探著問道。
“正是,有時候我總會想,她這般真心待我,而我從一開始就帶著目的接近她,利用她,面對她時,越發覺得自己的丑陋。”葉夕涼喃喃說道。
“小姐……”她又怎會不小姐心里的苦,小姐又何曾沒用真心,她對在乎的每個人都這般用心對待,不然又怎么會三番兩次讓暗香解決凌玉郡主在外闖的小禍。
“清淺,交待給你的事,可曾辦好?”想起青城的試煉大會,葉夕涼收起情緒,側首問道。
這世間,有什么能遂人心愿,既然已經被賦予了命運,試圖抵抗也無法避免走上鋪墊好的路,為之自擾又有何用。
“疏影已將小姐交待的所有物品都帶到了。”昨晚她與疏影將葉夕涼的男裝、面具全數帶來了青州城。
她點了點頭,再次走回煙雨樓,走向她被安排好的七殺星之路。
青城試煉大會,本是每兩年舉辦一回的江湖盛會。所謂試煉大會雖與武林大會雖是大同小異,卻也還是有些不同之處。武林大會比試武功是為了挑選武林盟主,統領掌管江湖。而試煉大會則更多的是純粹的門派間技藝切磋,以不斷促進各家的武功提升。恒遠山莊莊主為人好客親和,除此之外,試煉大會期間,凡是入恒遠山莊之人,皆是可以在此品茶賞游青城山一帶的風景,因此也吸引了不少前去看景之人。
然試煉大會還有一個不同的意義,于半年后舉行的武林大會而言,試煉大會便是提前預選出參加武林盛會的人。對于最終要爭奪盟主令的葉夕涼而言此次試煉大會意義非凡。
自打一早恒遠山莊的大門開啟之時,前來參加試煉大會的人絡繹不絕,本只是為著武林大會預選資格而來,然進入莊內,也不由為山莊的風景感嘆。
迂回的長廊,精致的木刻,假山水榭,到處可見的名花奇花,布局獨特的屋舍,每一處都透著山莊主人的巧妙心思,眾人之心在山水花草間磨去了開始時的浮躁。
凌笑然,凌鳳眠帶著凌玉直至晌午才到達恒遠山莊,雖說是陪著凌玉來看熱鬧,二人卻也都有意留心觀察,這等高手若是有人愿意為己所用,自是有利無害。
“笑然哥哥,鳳眠哥哥,你們瞧這恒遠山莊的布置真是不錯,待我回到府上,讓爹爹也照著改造改造王府。”凌玉挽著二人的手低聲說道。
入座的眾人聽聞傳來的腳步,下意識地齊齊向著身后看去,細細打量皆是為之驚嘆。且不說那兩個少年是何等風華絕代,挽著他二人的小姑娘梳著云髻,淺色發簪上綴著的玉珠隨著腳步搖晃,嬌俏可愛,如二月里的枝頭豆蔻。
三人早已見慣了這般目光,談笑自若的找了空位坐下,旁人皆是難以收回神來,許久之后才有恢復了先前熱鬧的氛圍。
又過了半個時辰,山莊大總管見四大家族的人都已到齊,華濃派,白虎門,瓊華派,明教,鳳闕宮大門派的人都已入座,便告之陸恒遠。
陸恒遠聽聞大總管的報告,從屋內緩緩走出,對著座下之人抱拳行禮道:“試煉大會已舉行了三十年有余,陸某感激各位始終能光臨我恒遠山莊,不論各位參加大會的是來觀看長點見識,還是切磋武藝,亦或是只為我這山莊不值錢的花花草草而來,陸某都是萬分歡迎。特別是簫老盟主,難得百忙之中還能抽空前來。”
簫擎蒼含笑搖頭道:“陸莊主嚴重了,簫某老了,什么盟主不過是大家看得起我,待到半年后武林大會,簫某自是要讓給年輕人了。”此話一出,座中不少人高漲起來,都抱著對武林大會資格勢在必得之意。
坐在最前方的四大家族的莊主以及五大門派掌門皆帶著得意弟子,對于試煉大會王者之位也是躍躍欲試。
簫擎蒼看著眾人了然一笑,對著身側的簫子淵說道:“子淵,你不用強出頭,我簫家并不需要靠此盟主之位。”論武功,他自是最清楚,以子淵現在的修為只能算個中上,在他之上的大有人在,明明是武林世家,然簫擎蒼的三個兒子皆不通武術,而簫家卻也僅有他一人還可上臺比試幾下。
倘若那人還在,或許這盟主之爭也會有簫家的一份,簫擎蒼苦澀一笑,沉思間只聽一個聲音遠遠而來,話語中可見那人過人的內力。
眾人隨著聲源看去,一人從門口緩步而來,身后跟著兩人,一俏麗女子和一貌美男子。
走在最前的人,身形偏瘦,雖不及身后的男子高,然舉手投足的凜然之氣驚人,穿著一身繡著白色花紋水藍色長袍,隱隱顯露的內衫鑲著金色花邊。墨黑的發用白玉發飾束起,面上戴著白狐面具,露著的淺褐色雙眼在陽光下變遷出多彩的光澤,靈動如水晶。
簫擎蒼凝視著那雙眸,握著茶杯的手不能自控的顫抖,被歲月遺忘的舊事翻江倒海而來。
身著男裝的葉夕涼走到陸恒遠前,抱拳道歉:“晚輩悠然因事耽擱,誤了時辰,請陸莊主與各位見諒。”語罷,她又轉身對著座下眾人作揖以示歉意。
“原來他便是逝雪樓主。”人群中有人輕聲說道,凌鳳眠鳳眼一亮,看向那身影勾唇一笑,原來她離他們而去是為此而來。
“悠然公子客氣了,你能趕來,陸某很高興,請入座。”陸恒遠對她戴著面具并不奇怪,江湖早有傳聞她已白狐示人,很少有人見過那面具底下的面容。
葉夕涼點頭,隨著大總管前去陸恒遠為她安排的位置。經過簫擎蒼身側,她冷眸淡淡掃過他已生出皺紋的臉,一直隱忍在心底的仇眼見要克制不住,她不被察覺地握緊了拳頭,所有的怨化成了腕間的一絲血紅。
剛一入座,卻有人不滿抱怨道:“不過就是個逝雪樓主,擺大架子不說,還戴著個面具,說不定是個丑八怪。”那開口的女子正是簫擎蒼的寶貝孫女簫雨霏。
清淺聽聞氣急,正欲起身,卻是被葉夕涼按住了手。
“你雖是易了容,然一時氣急難免忘了克制透露了真聲,三王爺和玉兒都在此,萬一對你有所懷疑會壞了大事,至于她,我自是讓她無言以對。”葉夕涼戲謔地一笑,清冽的眸多了幾抹妖嬈之色。
本心生幾絲慍色的凌鳳眠遠遠瞧見她眼中的精光,暗暗一笑,是他多慮了,聰慧如她,又怎會讓別人欺負。
“扶搖,既是對陸莊主的尊重,你且替我摘了這面具。”她聲音說得不大不小,正好可讓眾豪杰聽清。她本是無意爭這些外在的東西,然若是簫家她就來了興致。
眾人皆是因這一句將目光重新放于她身上,屏住呼吸等待著面具下的容顏。細碎的發覆在她光潔的額上,柳眉如煙,纖長的睫毛下的杏子眼耀眼璀璨,白皙皮膚襯著淡淡桃紅色的唇,嘴角帶著恰好的弧度,微笑有幾分妖有幾分仙,穿過人群直刺簫雨霏的眼。用了白眉仙人的易容散,沒了原先的清秀容顏,這一張假皮囊足以讓她完勝。
凌鳳眠的嘴角露出難得的溫柔笑意,那一張臉騙得過人,然那雙眼依舊是她的本色。
又是一驚艷,眾人都感慨此次大會上出現的多張出色容顏。
隔著人群,葉夕涼瞧見凌鳳眠投來的目光,淺淺一笑,然想到那夜的冷漠,還未展開的笑意又消失在了面上。
簫雨霏努了努嘴,低聲咒罵道:“死妖孽。”
簫子淵愣了愣,不解地問道:“二妹平日最愛貌美男子,為何對那逝雪樓主卻是格外不喜歡?”相比于簫雨霏,他倒是對那悠然公子有幾分莫名的好感。
簫雨霏白了她一眼,她也不知為何,看見那所謂的悠然公子心里極是不快,又哼聲道:“不就長得好看了點,能比得上我嗎?爺爺你說對不對?”她側首對著最疼愛她的簫擎蒼道,然簫擎蒼一直沉浸于那眸之中,沒有答應她。
得不到回應,簫雨霏也只好作罷,繼續聽起陸恒遠的話。
直到用完晚膳,眾人才散去,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間,養精蓄銳,等待著明日真正的試煉大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