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念像一頭沉睡的猛獸,不對,用蘇沛白心底最想要用的詞語,是一條有劇毒的蛇。
他混雜在寵物市場的寵物蛇裡面,季菡是買主,她對他的毒性一點防備和意識都沒有,她甚至還毫無條件地維護他。
蘇沛白不知道應(yīng)該怎麼做,季菡對他已經(jīng)投入了感情。
直接說破她不相信不說,更主要是會在她本就千瘡百孔的心上再添一刀,這是蘇沛白不願意看到的。
而且季念太沉默隱藏得太深,連蘇沛白都完全不知道,他會不會張口咬人。
這種不安和不確定讓他鬱悶極了,擡手重重地拍打在方向盤上,蘇沛白知道自己的語氣和表情都不算好看,可是他也實在是僞裝不出來:“我覺得你,最好還是跟他遠一點。”
果然,在這件事情上一出問題,季菡便下意識地想要維護季念。
她皺緊了眉頭反駁:“爲什麼,他是我弟弟,我們一起長大二十多年,他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罪,現(xiàn)在好不容易大家都漸漸好起來,你這樣是什麼意思?”
季菡的性格不好,以前和沈昊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都一樣的年輕任性,總是爲許多小事情吵架。
後來跟蘇沛白,他雖然脾氣也不不好,但是對著季菡還是有千百種包容和忍耐,在小事情上面從來不會跟她計較。
可是今天她偏心得非常明顯,這樣毫不掩飾的反應(yīng),還是讓蘇沛白氣的說不出話來。
他難得地,也有了些脾氣,僵著臉不說話。
車裡的空氣瞬間就低沉下去。
季菡繃著臉轉(zhuǎn)過頭去看車外的風(fēng)景,天已經(jīng)漸漸黑了下去,又是一年夏末了,她和蘇沛白結(jié)婚都快要三年了。
可是兩人似乎沒有多少和平的日子過,還說他喜歡自己十幾年,自己一句話就這樣子跟她鬧脾氣。
真是過分,小氣!
季菡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難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對蘇沛白的在意表現(xiàn)得太明顯了,所以才讓他這樣有恃無恐。
心裡亂七八糟的。
以前的蘇沛白對她再兇再狠,她都能咬咬牙忍了,再微笑著看過去,可現(xiàn)在兩人關(guān)係緩和坦誠,他就這一個表情就讓季菡的心裡難過極了。
鼻子不自覺地發(fā)酸,雖然季菡已經(jīng)努力地忍住,眼角的淚水卻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
她沉默地用手抹掉,鼻涕也開始流了,毫無形象地又抹。
蘇沛白眼神專注地開車,絲毫沒有注意到她這樣的小動作。
鬱悶憋屈地哭了一陣,季菡也不忍了,吸吸鼻子轉(zhuǎn)頭吼他:“你跟我生什麼氣?”
男人的心思沒有女人這麼七彎八拐。
蘇沛白那邊不過是走了一個紅綠燈的距離,哪裡知道季菡這裡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十萬八千里長征,將兩人認識以來的十多年的事情都思量完了。
稍稍降低了車速轉(zhuǎn)頭看她,蘇沛白這才發(fā)現(xiàn)那張精緻的小臉上,泛著盈盈的水光。
他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急剎將車停在路邊,轉(zhuǎn)頭去拉她:“怎麼這就哭了?”
“你跟我發(fā)脾氣啊!”
季菡一把甩開他的手,先告狀。
蘇沛白哭笑不得。
自從季菡義正言辭說了那一大堆,他是一個字都沒出口過,現(xiàn)在怎麼變成自己發(fā)脾氣了?
可是任他再沒有戀愛經(jīng)驗,也知道不能跟女人講道理這回事,特別是生氣中的女人。
用手指輕輕擦她的眼淚,蘇沛白一邊探過身將她往自己懷裡抱,一邊連聲認錯道歉:“好了,好了,是我不對,吵架就吵架你哭什麼哭。”
甩兩下沒有甩開,季菡就任由著蘇沛白把自己往他懷中帶。
他的懷抱微涼依舊,昂貴的西裝襯衣領(lǐng)帶一絲不茍,季菡擡頭看他繃緊的下顎一眼,吸吸鼻子將自己的眼淚鼻涕往他懷中蹭。
末了才語氣嬌嗔軟軟:“下次你不許再這樣!”
“嗯?”
蘇沛白語調(diào)上揚,雖然在這個時候,但還是隱約明白,不平等條約不能亂籤的道理。
“啊!”
季菡跺腳大喊了一聲,又開始哭訴:“你看你,你還猶豫!你讓我跟我弟弟遠一點,這像是一個做丈夫的應(yīng)該要說的話嗎!就是你不講道理,還跟我冷臉看不跟我說話…”
戀愛中的計謀招數(shù)軟硬鬆弛季菡拿捏得恰好。
以前的沈太子都能讓她馴服成24孝模範男友,更不要說蘇沛白這樣對女人沒那麼多瞭解經(jīng)驗的了。
蘇大總裁瞬間就舉械投降,滿口答應(yīng):“好好好,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這樣,季唸的事情只要他不過分,我絕對不開口說一個字!”
季菡又嬌又嗔的控訴這才停了下來,將鼻涕眼淚又往蘇沛白身上一蹭,低低囑咐一句:“說話算話啊。”
蘇沛白點頭,後知後覺地這才發(fā)現(xiàn)胸口的新地圖,真是可憐了他這才穿了半天的新西裝。
可是臉上還是一點不滿都不能表現(xiàn)出來,他伸手輕輕將季菡臉上的淚抹掉,開口道:“馬上就到了,你一會想讓蘇浩初小朋友看見你這哭鼻子的樣?”
這個不算警告的警告對季菡很有效,她先是一愣,接著臉上的表情瞬間恢復(fù)過來,慌忙地用雙手去揉自己的臉調(diào)整表情。
蘇沛白臉上有淺淺寵溺的笑,找出紙巾遞過去,然後又啓動了車。
就算在季菡面前,就算季菡是他的信仰他的全世界,但是蘇沛白在她面前也不算是毫無原則。
剛纔他迴應(yīng)她那句話,是有條件的,只要季念不過分,那麼他就不開口說一個字。
但是季念只有稍稍露出一點點苗頭來,他也絕對不會留情和姑息。
唉,他的季小菡啊,真是讓人又愛又恨毫無辦法。
蘇沛白現(xiàn)在只能祈禱著那個不定時炸彈永遠不要爆炸了。
之前已經(jīng)打電話說了要過來,遠遠地就看見兩位爺爺帶著小白在大門外面玩。
小白最近很喜歡玩球,各種彩色的皮球小籃球蹦蹦球,於是爺爺大手一揮便將院子最角落的一棟直接改成了他的專屬樂園,裡面是五顏六色各種海洋球。
一見到小白,季菡瞬間變轉(zhuǎn)變爲慈母的角色,車還沒停穩(wěn)就開門下去一把將小白抱起來。
小傢伙手裡依舊抱著一個球狀搖鈴,被人這麼觸不及防地一抱,他撐開身子去看季菡。
幾天沒抱他,只覺得他又實沉了一些,季菡將他往上聳了聳,開口問:“寶貝,有沒有想媽媽呀?”
小白還聽不懂這樣的話,那邊陳飛明樂呵呵地回:“想,他那幾天都要抱著你的照片才睡覺。”
在自己的小寶貝心中這麼有存在感,季菡大聲地一笑,在小白臉上響亮地親了兩口:“真乖,媽媽沒有白疼你!”
那邊蘇沛白停好車走過來,看見這邊兩母子這麼和諧的場景,隱隱生出些不平。
稍稍猶豫一下,他還是難得地露出討好的笑容,對小白伸出手:“浩初好朋友,來爸爸抱抱好不好。”
過了這麼久的日子,蘇浩初對蘇沛白的排斥不喜依然存在,他在季菡的懷中看了蘇沛白一眼,接著,非常不屑地…轉(zhuǎn)過了頭去。
那個不屑的眼神和表情,在小白那張稚嫩胖胖的臉上,看上去非常不搭調(diào),讓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嗯,除了蘇沛白。
他對著別人向來都是這樣的表情,現(xiàn)在卻被自己兒子十成十地還給了自己,他的臉跟著這個天色一起,慢慢黑了下去。
蘇浩初長大了一些,眉眼長開之後隱隱有了些蘇沛白小時候的樣子。
吃飯時候季菡給他餵飯,他已經(jīng)知道用眼神和智力分辨菜的味道,伸出胖胖的手指示意他喜歡吃哪一樣。
季菡皺眉,義正言辭地給他強調(diào)小朋友不能挑食,他皺著眉頭脾氣很大地將餐椅上的碗碟全部都抹到地上去。
“…”
小小年紀脾氣就這麼大怎麼了得,季菡將眼神朝著蘇沛白看過去,蘇沛白放下筷子挽了挽袖口:“需要我?guī)湍阕崴麊幔俊?
“…”
這對父子作風(fēng)真是天賦異稟異於常人啊!
季菡回來了小白就不願意跟育兒阿姨睡了,非得季菡一起上樓睡,不給就哭,難得在老宅住一晚,季菡當然也想跟小白多待待,於是又將蘇沛白趕到了隔壁去。
給小白講故事唱歌,剛剛要睡著的時候她的手機響起來。
小傢伙本來就興奮的不想睡,現(xiàn)在手機這麼一響就更不願意睡了。
好不容易在牀上亂跑的小人按在身邊,季菡伸手去拿手機,沒想到卻是許久沒有聯(lián)繫上的西蒙。
“睡了嗎?”
也不知道他那邊是在哪個國家,周圍非常安寧,顯得他的聲音特別溫柔。
季菡一邊回答一邊看著小白:“還沒有。”
可是小傢伙一秒都不肯安靜的,掙脫了季菡的手又要掙扎著站起來。
這個牀也沒有安全護欄,季菡害怕他摔下去,提高了音量喊他:“小白你回來!”
那邊的西蒙頓時笑了,聲音爽朗開心得不得了:“小白在嗎?我也想跟他說說話。”
“在,在。”
季菡連聲回答,扔了手機去將小傢伙捉了過來:“跟你西蒙舅舅講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