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女人在佳憶的小公寓裡席地而坐。
因爲佳憶的腳受傷,所以大家都沒有喝酒,就著那幾個小菜,吃得乾乾淨淨分外滿足。
飯後林每一被安排去洗碗,千金大小姐一點嬌氣都沒有,許文怡一提,她就乖乖地挽著袖子就去了。
中途還不忘探出頭來,提醒佳憶給她涼一杯水。
邱亞笑她:“你是特意在佳憶面前表現對吧,以前怎麼沒有發現你這麼勤快呢。”
林每一吐吐舌頭:“在你們面前當然不用表現,我又不愛你們。”
大家都知道是開玩笑的話,許文怡卻是認了真上前要去掐她。
林每一舉著滿是泡泡的手,大喊著:“佳憶姐姐,你救我!”
然後一下子躲到佳憶的身後來,幾個女孩子嘻嘻哈哈地鬧成一團。
反正是週末,那兩個副總也不急著回去,一起縮在沙發上看電視劇。
又長又臭,狗血又俗氣的連續劇,大家都沒什麼心思看。
許文怡坐在佳憶的旁邊,兩人並排著靠在沙發上,許文怡轉頭看著她好看的側臉:“吳佳憶,你想過沒有,或許這一切,並不是偶然。”
“什麼?”
佳憶一愣,瞪大了眼睛轉過來。
許文怡嘆氣,微微踟躕著,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
坐在她另一邊的邱亞坐直了來。
她雙眼的目光坦誠而平靜:“之前我跟她說過,在公司遇見你的時候,明明你的長相跟她有那麼大的差別,爲什麼卻能讓大家都把你當成她?”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在場的幾個人,都知道這個她是代表的誰…季菡。
因爲邱亞之前有過整形經驗,所以這一點是她率先想到,並且跟許文怡提出來的。
所以纔會有後來許文怡扒著季菡的臉,細細查看那一幕。
電視的聲音不算大,裡面的人用非常蹩腳而矯情的演技哭泣著,客廳裡沒有一個人注意。
所有人的眼神都凝聚在佳憶的臉上,後者的眼中是一片震驚。
她開口,嗓音依舊沙啞乾澀,語調非常不確定:“那是…爲什麼…”
心裡似乎有一個洶涌而巨大的漩渦長出來,將佳憶的所有力氣,所有一切都捲進去,她又冷又怕,情不自禁地,又抱緊了自己的手臂。
邱亞凝眸抿脣,看了看許文怡然後開口:“我們覺得,或許,是不是還有一種可能…你…就是她!”
你!就!是!她!
要不是許文怡和邱亞之前對她太友善,同時還是自己的頂頭上司,佳憶簡直想站起來大笑。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荒唐的事情,她今天22歲,不是2歲,突然有人跳出來告訴她,你不是你,你是另外一個人!
多麼可笑!
然後佳憶就真的笑了起來,她的肩膀一直在抖,雙眼複雜又是嘲諷地看看許文怡,再看看邱亞。
原來什麼都是騙人的,說什麼友誼,說什麼朋友,原來她們不是把自己當成替身,她們是想讓自己成爲另外一個人!
佳憶笑夠了,絲毫不顧腳上的傷,蹭地一下站起身來:“如果你們不是我的老闆,我現在會將你們趕出去!”
今晚真的是經歷了太多的事情,讓佳憶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真的什麼都不算,什麼都沒有,像只螻蟻一樣。
可是螻蟻也會有自己的人格和尊嚴啊。
她停下來:“但是你們是我的老闆,並且是每一的朋友,所以我不想那麼做,你們在這裡好好玩,我就不出來送客了。”
說完就一瘸一拐地朝著房間走過去。
林每一對這樣突如其來的變故很是莫名其妙,她站起身來想要去拉佳憶的手,可是卻沒有碰到。
她開口大聲地喊她:“佳憶姐姐!”
佳憶還是充耳不聞,三步並作兩步進去房間,將房門摔上發出不小的聲音。
林每一急了,站起來要去敲門,卻被許文怡一把拉住,沉默地對她搖頭。
剛纔還其樂融融的氛圍,突然就這樣消沉下去。
電視也看不進去了,許文怡一把關掉電源,然後重重地躺進沙發去。
她單手按在眉心,有些苦惱,還有些猶豫。
“其實…我覺得,是最近太多的人在她耳邊提起季菡這個人,而且季菡處在那麼高的位置,佳憶骨子和心裡的自尊驕傲,讓她完全不想跟這個名字有任何的關係。”
邱亞點頭表示贊同:“要想驗證她究竟是不是很容易,最主要的是,我們應該弄清楚問題在哪。”
比如說當初季菡的消失,如果佳憶真的是她,那麼她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很多的問題…
林每一聽得雲裡霧裡,她喜歡佳憶比面前的任何人都多,但是她從來沒有深刻地追尋過爲什麼。
如現在邱亞和許文怡說的問題,對她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
這比她拍電視的劇本都還要精彩…
三個人的氣氛驟然冷凝下去,憑她們的力量,恐怕是不能夠將這些問題都調查清楚。
可是現在蘇沛白對佳憶是這樣,排斥抗拒到極點的狀態,她們怎麼可能去向他開口。
WWW ●ttκΛ n ●C O 其他的,倒還有季念…
可是毫無緣由的,許文怡一點都不願意相信他,甚至還覺得他和佳憶之間有很大的問題。
跟季菡這樣的紅顏禍水當朋友還真是困難,許文怡擺擺手不想了:“回去吧,週末愉快。”
說著就站起身來去換鞋,她的衣服首飾都不想拿。
邱亞跟在她身後,林每一微微著急小跑著跟上去,指指佳憶的房間小聲地開口:“你們就這樣走了嗎?”
許文怡笑了一下,特意提高了音量:“人家沒有想要追根溯源弄明白的心思,我們這些外人就更不好做了。”
窗戶沒有關,穿堂而過的風將許文怡的聲音吹得四散開來,也不知道佳憶聽見了沒有。
邱亞和許文怡都走了,於是林每一也有些不情不願地,回了自己的家。
到家了她還是不安心,給佳憶發微信過去:“佳憶姐姐你還好嗎?”
收到的回覆很快:“好,我想休息一下。”
林每一的心這才安穩地放回肚子裡,她開心地跟佳憶發了一個大大的笑臉:“佳憶姐姐晚安,明天見。”
明天見…
隔壁房間裡的吳佳憶看著這樣幾個字,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之中。
說她窮酸也行,說她賤骨頭也行。
季菡對自己來說就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姿態,佳憶是真的不想活在她的光圈之下。
之前做替身都不行,現在還有人讓她直接承認是季菡?
佳憶覺得,自己明明就是很開心的醜小鴨,爲什麼非得伸長了脖子,費力地去做天鵝。
她將自己的行李花亂塞進揹包裡,本來也沒有來這座城市多久,她的行李簡單得很。
就是覺得心裡很煩,她背上揹包就出了門。
回家去吧…
她這樣子想著,然後真的就坐上來回同安的高鐵。
四個小時之後,穿著羽絨外套的佳憶走在,滿是穿著背心短褲遊客的街道上,莫名地…有些陌生。
她才離開同安市多久,爲什麼現在再回來,居然一點激動和懷念的心情都沒有。
脫了外套在懷中抱著,佳憶低著頭朝家的方向走。
說實話…
就算是這麼久沒有回來,佳憶還是不喜歡這個地方。
永遠悶熱的,充滿鹹溼海水味道的,熱帶城市。
爸媽的家在街尾的小平房,有一個獨立的小院子。
佳憶遠遠就看見院子外面的燈光亮著,似乎隱隱還能聽見爸爸的笑聲。
腳步頓時變得有些緩慢和沉重,佳憶突然就有了一種近鄉情更怯的感受。
自己突然就這樣灰溜溜地,拋下了在那邊的一切,什麼事情都沒做成,還白白受了一大通侮辱。
晚上蘇沛白那刻骨冰寒的手指,毫不憐惜留情地在她身上,還有他說出的季唸的陰謀?
現在佳憶就這樣回來,爸媽是不是又要妄想著將自己跟季念湊到一起去?
一想到這點,佳憶整個人瞬間就清醒了。
不能回去…
至少現在還不能回去!
佳憶下意識地轉頭就要走,剛剛走到街尾的拐角處,遠遠突然傳來一個驚喜的稚嫩的聲音:“媽媽!”
這個是…
她幾乎要懷疑自己是出現幻覺了,轉過頭卻看見一個穿著花背心短褲的小男孩朝著她快速飛奔而來。
不正是蘇浩初那個鬼精靈,人生真是太奇妙了。
蘇沛白爲了讓這個小傢伙不要再跟佳憶又所接觸,老爺子剛好想來同安過冬,就乾脆將他打包一起送了過來。
誰知道今天出現這樣的事情,讓佳憶心中大受打擊,連夜趕回來居然就這樣碰上了。
蘇浩初胖胖的手臂緊緊地摟住佳憶的脖子,開口帶了濃濃的哭音:“媽媽,你是來找我的嗎?我都快要想死你了!”
天氣熱,越發感覺到小孩子的擁抱軟軟的,很貼心很溫暖。
連爸爸媽媽都不能給季菡依靠和港灣,可這個什麼都不懂蘇浩初,卻是給了她這樣一個暖心的擁抱。
蘇浩初從最開始到現在,都是毫無條件地喜歡她,依賴她,不是因爲季菡,也不是因爲吳佳憶像季菡。
小傢伙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他開口脆生生地叫自己“媽媽。”
委屈和心酸一瞬間襲來,佳憶用同樣的力量抱緊了蘇浩初。
耳邊傳來兩聲慈祥的笑,陳飛明恭敬地上前,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蘇岱川,微笑著道:“吳小姐,我們老爺子想請你過去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