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全發(fā)生在一天時間里,整個白天陳菲菲一直呆在醫(yī)院里,看似平靜的日子,雖說難得浮生半日閑,心中卻焦急萬分,她擔(dān)心耿長樂還有縣大隊,消息完全中斷了,不知道外面情況如何,縱然捧起水杯,杯中水蕩漾起來,在中心形成環(huán)狀漣漪。
就在當(dāng)天晚上,她坐在床頭,病房熄燈時間已到,可她卻無意去拉近在咫尺的燈繩,這一天她眼皮都跳得厲害,沒留意到山崎玉曾悄悄在她門前駐留。
眼看時鐘已經(jīng)走過十二點,她打了個呵欠,太晚了,也該睡了,慵懶地站起身來,走到窗戶邊,打算拉上窗簾,雖說住在精神病房,可山崎玉知道她的情況,對她安排很松,也沒有護士晝夜不停地監(jiān)視她,除了一直呆在門口的胡魁,病房里的設(shè)備也比一般精神病患者要齊全,她知道這是師兄默默關(guān)照她。
等她來到窗前,推開窗戶,夜風(fēng)帶著清新的泥土味,吹進這間病室,她精神稍微舒展片刻,突然聽到窗臺下面有人低聲呼喚自己的名字,那聲音如此熟悉。
“是你?”她看到耿長樂還有薛半仙正趴在病房外一棵大樹的枝杈上,隔空往自己房間里張望,遂喜出望外,看看樓下沒人監(jiān)視,趕忙把窗戶大開,讓他們轉(zhuǎn)移進來。
病房在三樓,窗外這棵老槐樹年頭久遠,距離醫(yī)院樓房很近,只是枝干陡峭,平常人很難攀爬上去,他二人要從樹枝上進到病房里,也并非難事,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耿長樂手里還提著一個女人,被毛巾堵住嘴,細看原來是馬麗。
“你們怎么找到這里的?”她驚喜地問道。
耿長樂把手指放在唇間,示意她小聲些,然后悄悄告訴她,自己和薛半仙剛才偷摸去了火車站一趟,發(fā)現(xiàn)了很多詭異情況,他大致把這些事跟她講了一遍。
“聽渡邊提起你來著,說你在醫(yī)院,我們哥倆就趕快過來了!”薛半仙說。
“她是怎么回事?”陳菲菲看馬麗低著腦袋,一言不發(fā),很是納悶。
耿長樂說本來打算立時過來找她的,正好路上遇到馬麗,半夜三更鬼鬼祟祟一個人在街上走著,想到她設(shè)計騙陳去了金海夜總會,心想她肯定知道些不為人知的事兒,就順手把她綁了,一塊帶過來。
“馬麗,現(xiàn)在你還有機會,告訴我,金海夜總會到底怎么回事?”陳菲菲托起她的下巴,聲音很輕柔,但語氣不容置辯。
馬麗白了她一眼,還是不說話,陳菲菲連續(xù)問了幾遍,馬麗始終不張嘴。
“真奇怪,這不像她呀?”陳菲菲還真沒轍了,這是病房,外面還有看護,她總不能用刑拷問吧?
耿長樂笑了,從自己身后拉出一個棕色皮箱,正是醫(yī)院里封存的洗腦盒子,撣撣上面的浮土,交到她手里。
“早給你預(yù)備好了,知道能用得上!”他憨厚地笑著,擋不住眼中流露出的狡黠。
他告訴陳,剛才他們上樹前,為防萬一,特意跑到醫(yī)院地下室,把連接神經(jīng)的皮箱給偷過來,希望陳菲菲能從馬麗腦袋里得到些情報,破解所有謎團。
陳菲菲抿嘴而笑,心想耿長樂跟自己這段時間后,進步愈發(fā)明顯,也了解自己性格,她的確想找馬麗,盡管不是用這種方式,但此時人已經(jīng)被帶來,她有信心通過入侵對方的意識,找出問題答案,如此這般,也不在乎放走那女人后,她再胡說些什么。
幾人動作麻利,很快把線頭都連接完畢,陳菲菲和馬麗躺在床上,病房里有電源插座,可以提供足夠的電力,只不過,這次行動只有她一人參與,箱子里的線不夠了,耿長樂無法連接進來。
“沒問題吧?”通電前,兩人還有些擔(dān)心。
“沒事,足夠了!”她擺擺手,信心十足,自己用這東西很多次,已經(jīng)輕車熟路,她只擔(dān)心時間緊迫,想要速戰(zhàn)速決,在天亮前知曉一切。
她閉上眼,耿長樂接通電源,周圍陷入黑暗中,和以前一樣,她再次侵入別人思維中,面對馬麗,她覺得這一切太過容易,以前總是顯得被動,而在馬麗的大腦里,她就是主宰。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她已經(jīng)置身于金海夜總會里,和上次一樣,這里依舊歌舞升平,馬麗就坐在她旁邊,顯得有些慌張,左顧右盼著,似乎在等什么人。
“又來了?”一個沙啞的男人聲音響起,剛才她一直在走神,沒留意到坐在對面的人,正是韓闊聚。
“我從來就沒離開過。”她淡然笑著,看著對方的臉。
盡管房子里聲音嘈雜,樂池里賣命地演奏著最快速的舞曲,可這聲音在她聽來,好像從來就沒入耳,只是在頭頂上盤旋,因此他們坐在這里談話,一點沒被干擾。
屋里的人和以前一樣,抽煙的,喝酒的,還有舞池里跳舞的,這回她留意觀瞧,人數(shù)還真不少,他們看上去很平靜,從容,但是這些人她沒一個認識的,而且還感覺到一股焦躁不安的氣氛隱藏在人群里,只是被某種力量壓著,沒表露出來,也許耳畔那怪異的聲音,就是這種力量的表征。
“你不該回來!”韓闊聚喝了口茶水,輕輕敲打著蓋碗,不懷好意地斜眼瞅著她。
“很多事我沒弄明白,必須問清楚,都說你已經(jīng)死了,那現(xiàn)在坐在我對面的先生到底是誰?”她不慌不忙地問了一句,對方聽了她的話,卻和沒事人一樣,繼續(xù)喝茶。
他干咳了幾聲,她看到茶碗里的水立時變成紅色,同時地板輕微地顫動著,房子外面似乎有個很重的東西在來回走動,低沉的頻率,厚重的觸感,讓房間的地面也跟著一塊震動,杯中水都震得出現(xiàn)同心漣漪。
“我的確死了,死了好久,房子外面就是我的墓。”韓闊聚冷笑著說,“不光是我,這屋里所有人都是死人,你看看他們,都不認識吧?”
“沒錯,我還以為是自己來縣城時間短,這些社交名流全都沒來得及去拜會。”陳菲菲平靜地說。
“你貴為縣長,城里各色有頭臉的人你都見過了,不用懷疑,他們?nèi)撬廊耍际窃谀闳胫骺h城以前死的,所以你不認得,這里就是個鬼屋,坐在鬼屋里,你不害怕?”韓闊聚喝著水,那雙干癟如縫的眼睛還死死盯著她的臉。
“要是害怕我就不來找你了,咱倆還有筆交易沒做完呢,”陳菲菲笑道,“我要的照片呢?”
“照片不在我這里,而在你心里!”這糟老頭子呲著一口大黃牙,順手指著她的胸口,喉嚨里帶著痰音說道,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說出這種裝洋蒜大話的人,可這話偏偏從他嘴里冒出來,著實讓陳菲菲費解了好一陣。
“我不明白,火車為什么會失蹤?”她自己琢磨了一會兒,實在想不出這其中深意,馬麗什么時候?qū)W會拐彎抹角了?難道她根本不知道相片在哪里?那自己來這兒干什么?這個韓闊聚失去了出現(xiàn)的理由。
“都是怨氣,在這里有個孩子,不該死的時候死去了,尸體百年不腐,沖天的怨氣積聚起來,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像幽靈一樣冒出來,對縣城進行報復(fù),那輛火車就是被他收割了。”韓闊聚說的話越來越玄。
他告訴陳菲菲,那個孩子就是神秘女人從運河里釣出的童尸,其來頭不同尋常,大體跟薛半仙所說的一樣,只是這孩子怨念不散,收走了火車上所有的人命,不光是那輛火車,這間房子里也一樣,等到午夜時分,怨念最盛的時候,積聚成形的怨靈就會出現(xiàn),它像死神降臨,會收割,把所有靈魂都帶走,只有滿足怨念,才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