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菲菲被龐越用槍逼著去搖發電機,她突然意識到,如果龐越要和崔應龍換命的話,在他給自己臉上身上插滿電線之前,盧鐵旺和耿長樂的處境就極其危險,龐越肯定會在換命前除掉這兩個老八路,因為如果她站在龐越的角度想這個問題,她也肯定會這么做。
事實果然不出她所料,龐越臉色沉郁地凝視著盧鐵旺他們,手槍慢慢舉起,就在此時,陳菲菲突然大聲喊道:“盧連長,他想殺人!你們還等什么?快跑!”
龐越被她這一嗓子喊得愣了片刻,趁著他發愣的功夫,盧鐵旺拉起耿長樂,跑到船舷邊上,看著下面一片漆黑的河水,兩人深吸一口氣,帶著腳上的鐵鏈跳入河水之中。
耿長樂腿上有傷,傷口一遇到水,整條腿都不住地痙攣,疼得他嗆了好幾口水,幸好旁邊有盧鐵旺一直拽著他的衣服,他才沒沉到河底。
龐越回過神來,發現兩人都已經跳入河水之中,他懊惱地趴在船邊,朝著他們的背影連開數槍,可惜槍法不佳,沒有一槍命中,他憤憤地罵了一句,扭過頭來怒視著陳菲菲。
陳菲菲見他的如意算盤落了空,高興地拍起了巴掌,即使在這么危急的時刻,她沒心沒肺起來也依然如孩子一般。
龐越惱羞成怒,用槍指著她的頭:“媽的,老子崩了你!”
陳菲菲翻起了白眼:“你要是崩了我,就沒人幫你搖發電機了,到時候你和崔應龍換不了命,你要是死了可別怨我!”她說完抱起肩膀,一副愛咋咋地的姿態。
盡管龐越被氣得心臟病差點發作,可他還是強忍住了怒火,心想暫且讓你多活個把小時,等我把自己的事情料理好了再慢慢收拾你。他對山崎玉吩咐了幾句話,看山崎玉拉開一個蓋板,鉆到船艙里去了,過了一會又鉆出來,沖著龐越點點頭。
“我要讓你看場好戲!”龐越壞笑著對陳菲菲說,“別以為你喊一嗓子就能讓他們活命,我這兒還有后手,你看那是什么!”他突然提高聲調,手指著船頭的雞頭石柱,只見頃刻間,從雞嘴里噴出熊熊烈火,火光通明,照得方圓百米之內都亮如白晝。
“這不是跟火門的雞頭石柱一樣嗎?”自打上了船,她就覺得這船頭的雕塑怪怪的,沒想到這玩意兒還真能噴火。
“我記得你在破解潛龍脈的那天曾經想到過‘遇水生火’的火門吧?”龐越笑道,“這艘大船也一樣,遇到水就有火,你看這里多少水啊,他們兩個死定了,你也死了這條心吧!”
陳菲菲沒說話,她突然想到盧鐵旺和耿長樂的腳上還拴著鐵鏈子,而大船的頂上可是有磁鐵的,這就意味著他們兩個會受到磁場的約束,被困在距離這只噴火大黃雞幾十米的范圍內,對于他們兩個來說,這的確是異常兇險。
龐越看她急得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心里感到一絲平衡,他色瞇瞇地湊到陳菲菲跟前,手指輕搓她的臉蛋,她把臉扭向一邊,不愿意和他的視線相碰。
“像你這么漂亮的女人應該找個強有力的男人,就像我這樣的!”龐越看著崔應龍壯碩的身體,腦子里已經遐想連篇,“等我出去以后,就可以擺脫掉龐越的身份,不但將變得年輕,強壯,而且還有這千金的黃金棺材,我要用這些黃金從皇軍那里換來大批的武器,成立我自己的部隊,到時候皇軍肯定要高看我一眼,而你可以做我軍隊的參謀長,在前線指揮千軍萬馬作戰,豈不美哉?”
陳菲菲不屑地哼了一聲,心想龐越真是天生做奴才的命,就算給他所需要的一切條件,也只能跟著日本人后頭搖尾乞憐,只可惜了崔應龍那副好皮囊,里面竟然要塞進這么一條齷齪的靈魂。
“你可以考慮一下,等我變成他的時候再告訴我!”龐越的眼神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為了確保萬一,他又用繩子把陳菲菲捆得如同粽子一般,全都系成死結,陳菲菲現在只剩下一只手可以活動,就為了搖發電機,做完這一切,他也躺在甲板上,由山崎玉給他身上扎進電線,陳菲菲搖起發電機,換命的程序正式啟動。
再說耿長樂和盧鐵旺,跳進河里后,兩人拼命往岸邊游,他們的目標就是洞穴中間的那塊沙洲,可奇怪的是,無論怎么用力劃水,他們的身體好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牢牢抓住,每次就要夠到沙洲的邊緣,可就是游不過去。
龐越的子彈其實就擦著耿長樂的頭皮飛過去,他們倒不擔心龐越在頭頂上開槍,首先他不是軍人,拿槍瞄都瞄不準,就算他瞄準了也打不準,只要再往前游幾下,很容易就能跑到他的射程之外,況且他的射程肯定不會超過十米。
過了一會兒見后頭再無動靜,兩人都以為龐越已經放棄了追殺他們的念頭,兩人正打算先到沙洲上卸掉腳上的鐵鏈,然后殺個回馬槍到船上去救陳菲菲,盧鐵旺回過頭,想看看現在距離大船到底多遠。
他這一回頭不要緊,正好看到船頭的黃色雞頭石柱噴出熊熊火焰,他趕緊把腦袋埋到水里,順帶著把耿長樂的頭也壓下去,耿長樂不明就里,硬生生又被灌進一大口水。他們的腦袋剛沉下去,水面上就掠過一條火舌,他們的腦袋盡管泡在水里,還是感覺到后腦勺靠上的位置好像被人兜頭澆了一瓢開水。
而這只是個開始,自打這團火苗貼著水面掃過之后,一股接一股的火焰隨即而來,就追著他們燒,兩人只得把大部分時間全身潛入水中,每個間隙抓緊時間冒出來喘一大口氣,幾個回合過去,他們每個人都嗆了好幾口水,而且后腦勺上都散發出一股焦臭的味道。
“老盧,咋回事?怎么老追著咱們燒?”耿長樂被火苗撩得急脾氣差點按耐不住了。
“可能是咱的速度太慢了吧?”盧鐵旺覺得還是沉重的鐵鏈限制了他們的行動,兩個人又往前游了幾下,卻感覺離大船反而越來越近了,距離越近磁場的力量越大,此時盧鐵旺也感覺到自己雙腳被一股強大的吸力所束縛,看來不除掉腳上的鐵鏈,就沒法獲得自由。
“長樂,咱們恐怕被磁石給吸住了,所以越游越往后走,如果咱倆繼續這樣的話,一會兒就全都得被吸到這只噴火‘大黃雞’跟前去,你看看那里火多猛!”即便在危急的關頭,盧鐵旺也會開個玩笑,就為了讓年輕同志堅持希望。
耿長樂順著盧鐵旺所說的方向看過去,只見從大黃雞嘴里不斷往下掉著冒火的油滴,這些油滴掉到水面上之后迅速連成一片,火焰并未熄滅,反而越燒越烈,在大黃雞的嘴下面就形成了這樣一片移動的“火海”,耿長樂看到這樣的場景不由得干咽了一口吐沫,心想要是真的被吸到雞頭下面的話,就真的只剩下兩種結局了:要么被淹死,要么被燒死。
“老盧,咱要再這么下去就死定了!”耿長樂抹著臉上的水,那條傷腿泡在水里已經漸漸失去了知覺。
“長樂,要想逃離的話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借助外力,現在只要我飄在這里保持不動,你用力蹬我一腳,這樣你就可以借助這股力量游到遠處,擺脫磁力的吸引。”盧鐵旺平靜地說道。
耿長樂用力搖頭:“這可不行,老盧,論級別你是我的領導,論年齡你是我的長輩,論身體我現在受了傷,你的生還機會大,還是你蹬了我吧!”
盧鐵旺眼睛一瞪:“別他媽跟我廢話,這兒只有上下級,作為上級,我命令你現在撤離到沙洲上去,馬上!”
耿長樂感覺鼻子一酸,眼睛里早就積滿了水,容不下眼淚添亂,他了解盧鐵旺的脾氣,只要是他決定的事兒,再無更改的余地,他不再說話,只是默默潛入水中,盧鐵旺也已經屏息蜷縮,漂浮在水中等著他那最后的一腳。
耿長樂咬著牙,在水中擺好姿勢,用那條好腿借著蹬踏盧鐵旺產生的反作用力,一下子竄出去十幾米遠,總算是擺脫了大黃雞磁場的控制,他被水波帶到了沙洲的淺灘上,連滾帶爬找到一塊干燥地方,撿起一塊大石頭砸碎了纏在腳上的鐵鏈,又脫下上衣,把衣服扯成布條,撩開褲子一看,傷口的位置已經被水泡得發白,透過外翻的皮肉,他清楚地看到那顆子彈深深嵌進了骨頭里,本想就地找塊尖點的石頭把彈片撬出來,可他又擔心自己會大量失血造成昏迷,因為他擔負著救出盧鐵旺和陳菲菲,并且阻止龐越實現其個人野心的艱巨任務,一定要保持清醒的頭腦,因此他只是用布條將傷口緊緊扎住,并讓這種緊扎的疼痛刺激這條腿逐漸麻木的感覺,“讓每條腿都保持清醒!”耿長樂提醒自己說。
做完這些后,他要重新入水去救盧鐵旺,可當他回首望大江,唯見江面火茫茫,不知連長盧鐵旺,此時身在何方?他記得老連長剛才跟他說過,如果被磁石吸附的話,很可能就在雞頭下面那片燃燒的油面下面,他別無選擇,唯有向著水深火熱的地方前進。
擺脫了磁場的約束,他感覺自己游起來輕松了許多,很快他來到大船下方,一面小心地避開不斷噴射下來的火球,一面睜大眼睛,尋找盧鐵旺的行蹤,到了船下,明顯感覺到溫度升高了很多,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辣味,這是火油燃燒后留下的特有味道。
最終他在一灘燃燒的火油下面看到一團漂浮的鐵鏈,這也是鐵鏈在強磁場中才獨有的奇妙景象,順著鐵鏈的輪廓他才看到了盧鐵旺橫臥在水中的身體,只是老連長一動不動地趴著,而且臉朝下,他心里感覺不妙,連忙抓著盧鐵旺的腿把他拉到自己跟前,盡管這很費力氣,畢竟比兩個人都帶著鐵索的時候要好不少,盧鐵旺的牙關緊鎖,雙目緊閉,叫他也沒有回應,耿長樂不敢耽誤時間,托著盧鐵旺的頭一直游回沙洲,一到地面上,他讓盧鐵旺趴在地上,用一個膝蓋頂住他的肚子,讓他吐出腹中水。
“呃...”盧鐵旺終于緩過這口氣來。
“老盧,咱倆暫時安全了,多虧了你剛才那不要命的決定,否則咱倆現在都得讓大黃雞給點了天燈!”耿長樂見他沒事,終于長出了一口氣。
盧鐵旺說,他剛才被蹬了那一腳后,就感覺自己好像被一張大嘴給吸住了一樣,只能任由磁力往大黃雞的嘴下面送,看著那片燃燒的水面,他已經抱定了必死的決心,誰料到了雞頭下面之后,他的身體就轉了個個,頭朝前腳朝后,而且雙腿被一股力量托著飄了起來,他遠遠看到耿長樂已經掙脫了鐵鏈,正在包扎傷口,心想這下自己也有希望了,為了等待救援,他做出了一個決定,寧肯讓自己溺水,也決不能被火燒傷,因為溺水搶救回來后,他還能立即投入戰斗,如果全身大面積燒傷的話,就算能撿條命回來,余生恐怕也沒法繼續參加革命了,因此當耿長樂過來的時候,他剛好溺水昏迷過去,幸好耿長樂來得及時,他才得以完全恢復。
“怎么這段時間龐越這狗漢奸一直沒有動靜?”盧鐵旺此時想到的首要問題就是陳菲菲的安危,在縣大隊成立的那天,他曾親口答應過她,縣大隊會盡全力保證她的安全,現在正是履行承諾的時候。
此時這條噴著火的大黃雞已經向前駛過了一個彎道,正在慢慢轉身,陳菲菲此時正在船上搖著發電機,她本來就體力不佳,趕上龐越換命,需要長時間的電力供應,由于先前的時候耿長樂和盧鐵旺的生死未卜,她迫于龐越的淫威,不得不老老實實搖動著手柄,但是眼睛一直盯著前方,一開始的時候看到耿長樂和盧鐵旺不時地出現在視線里,但是被船頭噴出的火焰燒得很狼狽,她很想過去幫忙,可又擔心自己一停止發電的話,龐越就會立刻醒過來,他手里的槍自己夠不到,況且那個山崎玉的意識也被他控制著,此時的她無計可施。
過了一會兒,耿長樂和盧鐵旺齊刷刷地消失在視野里,她心如刀割,以為他們倆遭到不測了,誰料想沒過多久,就在沙洲上看到兩人互相拍打著衣服,那一刻,她差點哭出聲來,大船此時正好轉身,她看到耿長樂和盧鐵旺就站在自己身下幾米的位置,兩人向她招手,她覺得這可是個不容錯過的好機會,因為就在她搖著發電機的時候,早就盯上了那艘懸停在空中的小鐵船,只要沿著磁場的強度平行線推動這艘小船,就能把它推到船的邊緣,然后稍微用點力氣,就可以讓這艘小船脫離磁力平衡,掉入河水之中,她則可以乘著這艘小船脫離龐越的控制。
想到這里,她松開了搖著發電機的手,艱難地站起身來,一蹦一蹦地來到那條黑鐵皮船跟前,貓著腰,用腦門頂著這艘小船沿著垂直于大船軸線的方向行進,她的全身被繩子纏得好似木乃伊一般,只能像個蠕蟲一樣靠著蜷縮—伸展身體來運動,由于船上還放著那口純金鑄成的雙頭棺材,棺材里還躺著個崔應麟,整條船的重量十分可觀,好在磁場的存在讓小船的移動毫無阻力,不過巨大的慣性還是讓她吃了不少苦頭。
就在她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把小船推到了船舷邊上的時候,一直躺在地上的崔應龍突然睜開了眼睛,陳菲菲就感覺自己身體突然哆嗦了一下,只見崔應龍“蹭”地一下坐起身來,摸了摸自己的臉,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
他一扭頭,正好看見陳菲菲正在船的另一邊撅著屁股,用臉蛋推著小船準備發力讓這艘船落入河水之中。
“陳菲菲,你跑不了啦!”一個如洪鐘般響亮的男聲嚷道。
崔應龍霍地一下從地上跳起來,輕輕拍打著自己的胸脯,他眼光如炬,一頭長發披散著,不懷好意地沖著她咯咯地笑。
陳菲菲聽到聲音響起,頓時如泄了氣地皮球一樣無力地跌坐在甲板上,心想自己如果能動作再快一點的話,興許現在已經和耿長樂和盧鐵旺他們會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