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那年的一個午後,開學(xué)纔剛剛一個月左右,柳時源第一次遇見卯卯。
從此她便走進了她的世界,若隱若現(xiàn),若即若離,從未離開。
那是一個夏末秋初的下午,第一節(jié)課還沒開始,午休即將結(jié)束。
同學(xué)們正懶洋洋地站起身,準備日行一例的唱歌。
柳時源一向不屑於這種課前強行讓人清醒的活動,死賴在凳子上繼續(xù)瞌睡。
班主任從後門走到前門,柳時源的眼前晃過一片紅雲(yún),一度讓他以爲是在做美夢。
柳時源的同桌,班級裡的最後一名——張曉城,用胳膊搗了搗他。
“哎,來了一位新同學(xué)。”張曉城笑嘻嘻地看著柳時源。
他擡起頭,看見了第一眼的卯卯。
她穿著一件大紅色的短袖,揹著一個黑色的書包,留著齊耳短髮,胖嘟嘟的圓臉,跟在班主任的身後,慢騰騰地走進教室。
班主任是位年紀將近四十的中年婦女,平日裡大家都叫她李莫愁。
她清了清嗓子:“大家醒一醒,快上課了,這是我們班新來的丁卯同學(xué)。”李莫愁說完微笑地看著丁卯,像極了還未和陸展元分開時的赤煉仙子。
“大家好,我是丁卯,甲乙丙丁的丁,寅吃卯糧的卯。”
那個小女生微笑著自我介紹,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
柳時源那時候只聽說過甲乙丙丁,還不知道寅吃卯糧也是一個成語,而且是一個不怎麼好的成語。
那時候,柳時源因爲還不知道那個字怎麼寫,所以沒記住她的名字,索性就叫她mao mao 好了。
班主任指著語文課代表身邊的那個空位子,讓她暫時坐在那裡。
只有卯卯不知道,坐在那個位子上的英語課代表上週剛剛轉(zhuǎn)到年級的尖子班,離大家很遠的一(1)班。
卯卯還不知道,英語課代表據(jù)說是被語文課代表氣走的。
開學(xué)才一個月,她們兩人就鬧了很多矛盾。
最後,好像是英語課代表家裡父母託了關(guān)係,給她弄到了尖子班。
後來事實證明,卯卯的性格是前無古人的好,她和語文課代表的關(guān)係越來越好,好的柳時源都想變成語文課代表。
是啊,現(xiàn)在的家長都想著往尖子班送,哪還有人把孩子送到年紀倒數(shù)的一(8)班呢。
卯卯的爸媽肯定是腦子進水了,這麼好的苗子,竟然被他們送入了狼窩。
柳時源坐在最後一排靠後門的位置,此時陽光正好照射在黑板上,他看見,卯卯的臉上都是陽光的顏色。
好夢被班主任吵醒,柳時源的心情很不好。
可是看到卯卯的笑容後,他決定今天要認真聽課。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吧。
卯卯的位置,正好是柳時源看黑板的方向。
整個下午,他都昂著頭,認真地看黑板。
看柳時源前所未有的認真聽課,張曉城還以爲他的腦袋被車撞了。
“哎,哥們,你中邪了?”
“你他媽的才中邪了呢,哥們我這是開竅了,我決定從今以後都認真學(xué)習(xí),你可不要扯哥們後腿啊。”
“拉倒吧,還開竅呢,我看你能堅持幾天。”
“接下來就是你見證奇蹟?shù)臅r刻,以後打籃球,去網(wǎng)吧,壓馬路等等,這些不利於學(xué)習(xí)的事情哥們都不參加了,你到時候可千萬不要通知我。”
“就你那樣還一本正經(jīng)的。”
他不相信,柳時源早就料到了,也沒對他抱任何希望,他就是那種扶不上牆的。
他這樣想也是有原因的,柳時源非常能理解,誰讓他是班級倒數(shù)第十呢。
不過,好在柳時源長的還不錯,個子比較高,籃球打得也不錯。
班裡有很多女生經(jīng)常暗地裡討論他,聽說還有人向張曉城打聽他有沒有女朋友。
但是吧,她們那些人,要麼開的太豔,花枝招展的,要麼就還是花骨朵,柳時源一個也不喜歡。他就中意卯卯這種,似開未開,含苞待放的。
整個下午,柳時源的眼前滿滿的都是卯卯的紅衣服,還有那烏黑烏黑的短髮。
下課的時候,柳時源看見卯卯小心翼翼地和語文課代表打招呼。
他其實頂不喜歡語文課代表的,她可能覺得自己成績好,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感覺,不把這些坐在教室後排的男生放在眼裡。
卯卯是新轉(zhuǎn)來的,沒有課本,上課的時候勉強和語文課代表看同一本書。
柳時源看她姿勢很是彆扭,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有課本,便想方設(shè)法想把自己的課本送過去。
反正他也不需要課本,因爲從拿到課本的那一天起,他就再也沒看過它們了。
一直以來,柳時源的課本都乖乖地呆在抽屜裡,呼呼地睡大覺。
等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時候,學(xué)習(xí)委員給卯卯送來了新書。
柳時源默默地將自己的課本放回原處,英雄救美完全沒有機會,學(xué)習(xí)委員果真還是名副其實的學(xué)習(xí)委員。
一下午的時間,卯卯已經(jīng)和前後左右的同學(xué)都熟悉了。
她微笑著和他們聊天,有時候還會扭過頭來問後面的同學(xué)問題。
那是一個學(xué)習(xí)也不怎麼好的男生,但是至少比柳時源好。
柳時源當時心裡一萬個馬奔騰,要事他早一點意識到學(xué)習(xí)的重要性,現(xiàn)在坐在卯卯身後的那個人不就是他了嘛。
想到這,他果斷從抽屜裡掏出課本,一字一句地啃起來,希望能早日成爲卯卯的後座。
晚自習(xí)是最無聊的時候,白天上課已經(jīng)很累了,晚上也不得安生。
通常這個時候,柳時源早就已經(jīng)和張曉城一起溜出去上網(wǎng)了。
可是今天,他捨不得離開自己的座位。
生平第一次,柳時源覺得老師讓他坐這個位置,是老師一生中做過的最明智的決定。
卯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認真地看著練習(xí)冊。
第二節(jié)下課的時候,柳時源假裝出去上廁所。
經(jīng)過卯卯座位時,他故意蹭到了她的書本。
那本書也太沒骨氣了,柳時源就輕輕地一蹭,它就掉在了地上。
卯卯彎下腰去撿,柳時源很不好意思地先她一步將書撿起。
“不好意思啊。”他低著頭說。
“沒關(guān)係。”卯卯微笑著,好像認識他一樣。
柳時源飛也似地從後門繞到自己的座位上,心怦怦直跳。
卯卯終於和他說話了,還說了三個字。
等他再擡起頭向前看時,卯卯已經(jīng)在安安靜靜地學(xué)習(xí)了。
快下晚自習(xí)時,張曉城從外面回來了。
“隔壁班的同學(xué)都問你今天怎麼沒去網(wǎng)吧,少了你遊戲都不好玩了。”
“今天晚上一共打了四十幾局,才贏了幾局,他們讓你明天一定要去。”
他一直在位子上小聲嘀咕,打擾了柳時源的美夢。
“不去,不去,煩死了。”
“你怎麼了,以前不都是你要去的,昨天晚上你還帶著我們□□回宿舍的,這麼快就忘記了。”
“白天的時候,我不是跟你說了,以後我要好好學(xué)習(xí),不去打遊戲了。”
“我還以爲你說著玩的。”他還是很不相信柳時源的話,他也沒辦法。
現(xiàn)在的他,滿腦子都是卯卯,哪還有時間管什麼遊戲,什麼隊友啊。
晚上躺在牀上,柳時源一閉上眼,卯卯的笑臉就浮現(xiàn)在他的眼前,揮之不去。
第二天早上,鄰牀的哥們問他:
“柳時源,你昨天晚上怎麼了?做噩夢了?一直在那喊mao mao的,嚇死我們了。”
“什麼卯卯的,你該不會是聽錯了吧。”柳時源一聽他這樣說,頓時睡意全無。該不會是昨天晚上睡覺說夢話了,一直在叫卯卯的名字吧。
“你別是發(fā)春了啊,這我怎麼越聽越像一個女生的名字啊。”
“你才發(fā)春了呢,你小子不要胡言亂語啊,毀了我的名聲事小,我再告你個毀謗罪可就是大事了啊。”
還好他不是和柳時源一個班級的,要是的話,肯定知道了他的秘密,那他可就丟大發(fā)了。
柳時源暗自慶幸,洗完臉就跑到教室上早自習(xí)。
班級門口站著幾個人,他以爲他們是罰站,走過去才發(fā)現(xiàn)教室還沒開門。
柳時源突然想到,他離開宿舍的時候,那個負責(zé)保管鑰匙的班長,還正在洗臉。
來早的那幾個同學(xué),裡面有一大半是女生。
開學(xué)雖然已經(jīng)一個月了,班裡的同學(xué)他幾乎都不認識。
柳時源聽到她們嘰嘰喳喳,好像是在說他。
管他呢,此時的柳時源,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腦子裡都是卯卯。
柳時源挪到教室後門的欄桿那裡,低下頭,看著樓下。
不經(jīng)意地一瞥中,他又看見了卯卯。
她穿著一件白T恤,淺藍色的牛仔褲,白色的球鞋,手裡拿著一本書,靜悄悄地從樓下走過。
柳時源害怕卯卯突然擡起頭,慌忙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再向下看去時,樓下已經(jīng)不見她的蹤影。
卯卯上樓了,像風(fēng)一樣走過他的身邊,柳時源甚至都能聞到她的髮香。
那種香味,讓他回味無窮。
柳時源目送著她走到教室前門那裡,倚靠在欄桿上,默默地看著手裡的書。
從後門到前門,卯卯走過的那一段距離,在他心中好像經(jīng)過了千山萬水。
他正沉浸在卯卯的世界中時,班長來了,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