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整天林雪都過得無比舒爽,沒了那層身份的束縛,她可以大搖大擺的逛街不說,還去吃了烤五花肉。闊別了多年的舒適自如讓她覺得好像換了身體也沒什么不好,個子高了,身體壯了,還能隨便吃了。
顧延非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她正在一條商業街上端著一大杯奶茶瞎晃蕩。
一接起電話就聽到顧延非帶著情緒的聲音,林雪的聲音不由軟下來,“你結束了?還順利嗎?”
“你快給我過來做飯!”
就是隔著話筒林雪也能感受到他這會兒心情并不美麗,她急急好聲答應著,開起車往家趕的時候速度比平時快了許多。
林雪進門的時候顧延非已經換上睡裙癱在沙發上了,時間快到九點,這一整天他就吃了一頓早飯,這會他的臉已經臭的可以招蒼蠅了。
林雪見跟他說話他不理后,從冰箱里給他拿了瓶酸奶說:“你墊吧墊吧。”然后就走到廚房,倒了點橄欖油煎了塊雞胸肉,煮了西蘭花,還做了份蔬菜沙拉給他端過去。
顧延非不愛吃這些,自己在家的時候他媽天天做飯,紅燒肉和番茄牛腩他最喜歡,偶爾他媽還能做兩個大菜讓他解饞。對他媽他雖然別的不待見,但做菜這一點他倒是很滿意。后來自己來了南崗,不是吃醫院食堂就是叫外賣,后來有了趙欣瑞,偶爾還能給他做個飯帶到醫院去。想到這兒他問了一句:“我女朋友給你打電話了么?”
“沒啊。”林雪停住合著五指看手指甲的動作。
他聽完就又對著桌上的東西糾結了,他好中餐,連油大的外賣都能接受,但就是這什么西餐啊外國菜的,他不愛吃。
低頭想了想,他肚子實在餓的夠嗆,也就不說什么,大口吃起來了。林雪在旁邊小心翼翼的說:“你以后在劇組吃盒飯的話能不能......小口點兒啊?”
顧延非一眼掃過來,林雪嘆氣,妥協道:“行吧,當我沒說。”
林雪端起奶茶小口嘬著,一時只有顧延非吃飯的聲音和肥皂劇里兩個閨蜜撕逼的聲音。林雪腦子轉了個彎,開始說話,“你今天拍戲拍的怎么樣啊?”
顧延非眼也不抬,想沒聽見一樣繼續吃。
“你還有點兒了脾氣是吧?”林雪說完點點頭又歪著頭盯著電視,微瞇著眼,半天沒說話。顧延非吃飯的動作慢了下來,像是察覺到了空氣中的冷意,他在吃的過程中不時抬眼偷林雪幾眼。
直到顧延非吃完飯把嘴擦干凈,林雪把只剩一點的奶茶放到茶幾上,直直盯著他,而后冷不丁的冒出一句:“顧......延非是吧,你幾歲了?”
顧延非顯然不明白她問這個問題的用意,但那語氣實在不怎么讓人痛快,他轉頭看著她泛著冷意的眸子,頓了頓才答:“二十九。”
林雪冷笑一聲,“我還以為你未成年呢。”
他直直看向她,“你什么意思?”
那眼神讓林雪看得沒來由的心里發麻,她暗自鎮定,抱起手臂哼一聲:“你這幼稚的樣子不就是未成年嗎?從你給我打電話開始到剛剛,你一直在給我甩臉子,就你有脾氣嗎?咱們現在這樣也不是我想的,我一個演戲的變成了醫生不比你好多少吧?你今天替我演戲,明天我也得替你去醫院上班,你演戲演得來情緒了發脾氣,那我呢?要是來一臺手術讓我做我做不了怎么辦,也發脾氣瞎往人身上下刀子啊?會害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顧延非低著頭不說話,嘴角好像還帶著點兒笑,眼睛倒好像是在看腳踝。
林雪看他這副神游在外的樣子,立馬氣得七竅生煙,聲音大了一些,“你不愿意演戲就別演了,明天我也給你辭職去,天天擔驚受怕的,我不伺候了!”
顧延非抬頭看她,像是在回味她的話,卻忽然實打實的笑了笑,狀似不經意的說:“別,誰說我不愿意演啊,挺有意思的。”
林雪轉頭朝他看去,他是一臉漫不經心的笑,她這還氣著呢他居然就這樣笑上了?!!她感覺一股無名火又從心里躥了起來,剛要發作,就見顧延非雙手往沙發后一撐,仰著臉垂著眸看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林雪覺得一口氣憋在了心口,讓她胸悶氣短。
顧延非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哼笑一聲,“那么大火氣呢?我怎么覺得今天你明明玩脫了啊。”說著還有意無意的看了眼桌上的奶茶。
林雪氣悶,一時間各種念頭在腦子里亂炸,她是有點玩脫了,但這跟他甩臉子有什么關系嗎?她說:“你別轉移話題!你臭臉還不讓人說?”
顧延非一臉無辜,“我不幼稚,也沒臭臉,我就是肚子餓了。”
“......”
林雪沒辦法了,穩了穩神問:“那你......你今天在劇組的時候臭臉了沒?”
顧延非低低的笑出聲來,看到林雪又要有發火的趨勢,他才開口:“你不是不伺候了嗎?”
一場由林雪單方面挑起的戰爭就這樣偃旗息鼓,顧延非看著憋不住笑罵自己“有病!”的她,心里生出一些別樣的情愫來。
他剛剛把林雪的話完全聽進去了,今天他是挺反常的,他不清楚緣由,只是感覺心里似是有一眼泉,無力感源源不斷的從那里生出,再蔓延到全身。
自小到大他都是順風順水,極少會有這種無能為力、挫敗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驚慌,讓他失神,甚至讓他恐懼。他沒辦法發泄,只能對著這唯一的“知情人”展現他的痛苦,卻忘了想她其實也在經歷著同樣的痛苦。
他不會示好,也不習慣道歉,只好耍賴,沒想到林雪還挺吃這套。
說開了之后,林雪開始給顧延非喋喋不休的講著“藝人的自我修養”:一定一定不能臭臉、見到粉絲要好好打招呼、要簽名要合照都盡量給、時刻保持得體微笑......
顧延非也頗為認真的聽著這些門門道道。林雪搜刮了一圈,總覺得自己講完了,又覺得自己還有什么忘了講。她把手機拿來一看時間,驚呼一聲:“壞了,十點二十四了!”她轉頭問:“顧延非,明天我就得上早班了,你想到辦法了沒啊?”
顧延非抬起頭來,臉上神色不明,像是做了什么決定。
頓了頓,他說:“明天,你去找一個叫馮躍的人。”
第二天,林雪去上班的路上一直想著顧延非的話,她腦子都快要炸了。
顧延非說他馬上要評副高了,按理說他這個年紀就算是放眼全國也找不到幾個能評上副高的,但是中醫院里好點兒的骨科醫生都跳槽到了市二院,去不了市二院的都去了其他醫院。這樣一來顧延非在中醫院同齡的骨科醫生里簡直就是精英中的精英,并且他本身論文發表到位,前幾年支邊活動也圓滿完成,醫院擴編,條件符合,科室也缺中層。
這樣一來,副高的位置基本上是顧延非的沒跑了。
也就差那么一場職稱考試。
顧延非要通過這場考試是一點問題沒有,但林雪......
所以,既然這副高是拿不到手了,顧延非決定把這位置讓出去,順便利用這個解了當下的燃眉之急。林雪一想到這場意外即將讓顧延非失去那么好的一個機會,她不由心生愧疚,但事已至此,也只能順著顧延非的話去找馮躍了。
誰知道當她來到醫院時,小護士卻說馮躍出診去了。
林雪嚇了一跳,直到見到劉進那張憨厚的臉時她才放下心來,一上午查了房,來了個甲溝炎的拔指甲,給幾個病人換了藥,林雪都全權交給劉進處理。
劉進寫病歷的當口,林雪蕩到樓道里給顧延非打電話,沒響幾聲顧延非就接起來了。
“喂——”顧延非聲音含糊,一聽就知道嘴里正吃著東西。
“你吃的什么?”
“叫了個外賣。”
林雪腦仁疼,“你知不知道外賣油很大啊!咱能不能別吃了,我一會兒回去給你做行嗎?真不知道你以前怎么過的......”
那邊頓了頓,然后說,“行吧,我要吃番茄燉牛腩。”
林雪樂了,“你還挺委屈啊,那語氣就跟我欺負你了似的。”
那頭輕哼一聲,林雪接著開口,“對了,今天馮躍出診去了,還好來看的都沒什么大病,我全讓小劉處理了。”
顧延非說:“大病小病你也分不清啊,也只能暫時這樣了。”
林雪不服氣,“誰說我分不清大病小病,走得動的就是小病,走不動的才是大病,基本的常識我還是懂的好不......”
“顧醫生,找你半天了,怎么在這兒啊,快走吧,來了臺手術。”林雪一回頭,小護士探著半邊身子喊她。
林雪腦子嗡嗡作響。
做手術......
小護士又交代了幾句就一溜煙消失沒影了,林雪慌得不像話,她顫著聲音對著話筒說:“顧延非,你聽見了嗎?她、她、她叫我去做手術......”
兩頭俱是沉默,半晌,顧延非說:“要不,我過來做?”
“不行不行,我想到辦法了,你給我好好待家里,千萬別來!我會處理好的。”林雪一下把電話掛斷。
顧延非坐在茶幾前盯著外賣盒子,腦子飛速轉動,他靈光乍現般忽的想到了一個人,急忙給林雪去了個電話,誰知道話筒里只有那富有節奏的嘟嘟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