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青弦重心不穩,眼看著就要撞到前方將軍夫人的身上,心中一急,想要偏個方向,偏偏一身長裙令她手腳無法施展,眼看著就要闖下大禍,她只能在心中猛地劃著十字架。正做著最壞的打算時,突然肩膀上一疼,重重地捱了一下後,緊跟著她整個人便斜斜飛著向了一側倒處,再然後‘叭’地一聲,跌到了地上。
疼,全身上下都在疼,腳踝處更是火辣辣的像是被火燙到了一般。可華青弦此時根本顧不上自己,只慌亂地大叫了一聲:“長公主,小心。”
幾乎在同時,破空之聲帶著尖嘯而來,在那盒禮物砸上長公主的臉時,錚地一聲將它地撞開,禮物跌碎在地,瞬間,衆人的鼻尖只聞得一陣陣饞人的香。而那個不知從何處飛來的東西,在硬生生撞開那禮物後,終是掉落在地面,彈跳了幾下後,骨碌碌滾到了華青弦的腳邊。華青弦定晴一看,竟是一顆小青豆。
她送的可是一小罈子田螺醬啊!這麼小的豆子竟然能……
高手啊!絕對的高手有木有?她正於心底驚歎著,長公主那邊已有人驚呼出聲。
“長公主,您沒事吧?”那樣刺耳的聲音,還帶著些許的幸災樂禍,除了柳側妃以外,華青弦想不到其它人,那個女人,她對自己的打擊還真是無時不地,無處不在啊!雖然不知道方纔是不是她找人絆了自己一下,但,這時候想要‘參’她一本的,絕對非她莫屬了。
“我沒事。”長公主確實被嚇了一大跳,不過東西沒砸到她,她馬上也就鎮定了下來,看到還坐在地上的華青弦,她勉強牽出一絲笑意,‘關切’地問道:“笙華,你可還好?”
一笑,華青弦拍拍兩手站了起來:“我,我也沒事……”話未說完,只覺眼前紅影一閃,柔倩郡主已是衝上來指著她的鼻子就罵:“賤人,你敢拿東西砸我母親?”
這一聲賤人罵出了口,大約是罵出了許多人的心聲,可畢竟是長公主府上的郡主,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罵出這樣不入流的兩個字,長公主的臉上也毫無光彩。這個女兒性子魯莽,她是教了許多次都不管用:“柔倩,還不退下。”
“母親,您怎麼還護著她?剛纔她差點要了您的命。”
“哪有那麼嚴重?我這不是好好的?”
柔倩不服,還要再辯:“要不是有人出手幫忙,您早就讓她砸到了,她就是陰險惡毒,恬不知恥,把姐姐罵跑了不說,現在還想砸母親您,我……”
“閉嘴,還有沒有規矩?下去看看你姐姐換好衣衫了沒有,好了就讓她快點過來接呼客人。”
“母親……”
長公主未發一聲,只是寒眸一凜,冷冷看向柔倩郡主。柔倩本還氣焰囂張,一看到母親的眼神頓時嚇出了一身的冷汗,不甘心,卻又不敢忤逆母親的意思,只能恨恨地瞪了華青弦一眼後一跺腳也跑開了。
“郡主,您沒事吧?”清亮的聲音,帶著些堅韌的質感,華青弦身邊的少女方出聲,華青弦對她的好感便直線上升。沒辦法,她的職業病,誰的嗓子好她就會多看別人幾眼。
少女穿著一身略顯簡單的素白色的長錦衣,用深棕色的絲線在衣料上繡出了奇巧遒勁的枝幹,桃紅色的絲線繡出一朵朵怒放的梅花,從裙襬一直延伸到腰際,一根玄紫色的寬腰帶勒緊細腰,顯出了身段窈窕,反而還給人一種清雅不失華貴的感覺,發髫上插著一跟翡翠製成的玉簪子,別出心裁的做成了帶葉青竹的模樣,額前薄而長的劉海整齊嚴謹。皮膚白皙細膩,嫵媚迷人的丹鳳眼在眼波流轉之間光華顯盡,脣上單單的淺紅,讓她整張臉顯得異常明豔動人。
白衣少發過來扶她一把,歉意道:“剛纔事發突然,我母親腰上又有舊傷……我只能推了您一把,得罪了……”
原來是將軍夫人家的小姐,華青弦淡淡一笑,剛想說自己沒事,可是腳尖一著地,便是一陣尖銳的刺痛,華青弦忍不住擰眉:“倒沒什麼大礙,只是,腳……好像崴了。”
聽華青弦這麼一說,將軍夫人也趕緊湊了過來:“這可怎麼好?可是很疼?”
將軍夫人看著上去和藹的模樣,華青弦對她也是一笑:“一點點。”
“還是找個郞中過來看看吧!萬一傷著了骨頭可怎麼辦?”將軍夫人說著,擡頭去看長公主,長公主挑眉又看了華青弦一眼,眸間浮出一層關切:“冬紅,快帶郡主下去歇著。”
說罷,長公主眸光一轉,又看向身邊的另一個丫頭:“去請郎中過來看看郡主的腳。”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有些東西竟是明朗了起來,無論方纔害她之人是誰,還真是用心良苦。爲了不讓自己出現在那些勳貴子弟面前,便想辦法讓自己出了這個‘醜’,然後她順理成章地受了傷。受了傷自然是要下去休息的,休息著休息著這宴會只怕要過去,她倒是無所謂的,只是浪費了她的田螺醬……
“只是掃了各位小姐的興,真是不好意思了。”說著,華青弦歉意一笑,又指著地上的田螺醬對長公主道:“是我從西山帶回來的田螺醬,知道長公主喜歡這些東西,才特意送來的,沒想到……”
畢竟是和自己的幾個女兒都起了衝突,長公主的心裡也正不高興著,突然聽到華青弦提到這田螺醬,便想到駙馬前幾日似是也提到了這個東西,是說有價無市,千金難買,於是便好奇地問了一句:“這就是田螺醬?”
“據說是西山獨有的,京城裡也買不到,所以特意帶了一些回來。”
“你倒是有心了,還記得我愛吃這些。”說著,長公主又看了那地上的田螺醬一眼:“聞著是香,只不知道吃起來……”
她倒是無所謂吃不吃這些的,可是駙馬很愛吃,還特意提到了這個東西,顯然是想嚐嚐的,如果能弄一些回來,駙馬高興了,她打死駙馬那個妾室的事情,說不定駙馬也就不會再提了。
“吃起來也是香的。”說著,又笑:“私心還留了最後一小壇的,晚些我回去了便讓身邊的丫鬟給您送來。”
這就是割愛了,長公主哪裡聽不懂,卻只是笑著又說:“你都只剩下最後一罈了,豈能奪您所愛?”
“難得長公主喜歡,權當是我壞了您的興致給您賠禮了。”
華青弦句句說到長公主的心坎裡,她本就想要,又哪裡會推辭,於是也憐愛地看了她一眼:“難得你這麼貼心。”說著,又看了她的腳一眼:“先下去好生歇著,若是郞中看了無事,就再過來。”
“謝公主。”
說著,華青弦艱難地向長公主行了一禮,這才扶著泌蘭的手要退下,泌蘭的手才觸到她的衣衫,長公主身邊的丫頭一閃身過來便擠開了泌蘭,直接扶住了華青弦:“郡主,奴婢帶您去旁邊的小院子休息。”
眸間劃過一絲訝然,華青弦臉上卻仍舊在笑:“有勞。”
華青弦傷了腳,王妃再不情願也是要跟著一起去的,可長公主卻突然拉著她不讓走,王妃推脫不得便只能叮囑了華青弦幾句,於是乎,華青弦終於還是被長公主的婢女帶走了。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長公主有吩咐故意要整她,明明說好了是到旁邊的小別院是休息,可走了半天始終走不到,而且越走越遠,越走越偏。華青弦腳上疼的鑽心,忍不住就停了下來,泌蘭一見連忙從那個婢女手裡將華青弦‘搶’了過來:“郡主,您怎麼樣?”
“挺疼的。”華青弦疼得滿頭是汗,泌蘭急得不行,剛想問那個領路的丫頭到底還要走多久,可是一擡頭,哪裡還有半個人影子。
“唉!人呢?”
一聽這話,華青弦也警惕起來,四下裡張望了一陣,心頭也泛起了陣陣不安:“泌蘭,快扶我離開。”
泌蘭一聽也慌了手腳,連忙扶著華青弦按原路往回走,只是,華青弦畢竟傷了腳,怎麼走都走不快,剛走到一處拐角,迎面就走過來一個人,這個時代大家閨秀都是不可能隨便見外男的,哪怕是撿到你一個帕子都可能會被說成是私相授受,更不要說這麼光明正大的‘私會’了。知道被人設計,華青弦心中暗道一聲不好,想要躲開,卻已是來不及。
“兩位姐姐,見到你們就好了,我迷路了。”
來人看上去十七八歲的樣子,穿著紅色的錦袍,藍色的褲子,渾身是土,像個小土地爺。頭髮梳得一絲不茍,額間還繫著雙龍戲珠的抹額,襯著一張白皙的圓臉兒,瞬間便讓華青弦想到了某位名著裡的男主角。他像是飛蛾見了火似的,在華青弦身前身湊來湊去,伸長著脖子看她的樣子很可愛,卻也透著淡淡的傻氣。口氣很急切,神情很幼稚,和她家裡那寶貝女兒差不多,分明還是個‘孩子’,華青弦細細一回味,馬上便心中一亮:“你是薛仲清?”
“是啊是啊!姐姐你認識我啊?”
以前自是不認識的,可現在是想不認識也難了,華青弦這麼想著,腦中已開始思量著對策,只是,還不等她想到辦法,遠處便已傳來了陣陣腳步聲。華青弦一急,腳上更疼了,四下又看了一番,她突然揪過薛仲清的衣領:“小子,你會游泳不?”
“會。”
“會就好。”
說著,華青弦眸色一變,鬆開薛仲清的同時,那受傷的腳忍著疼用力一下,只聽重重的一聲‘卟嗵’,那還迷迷糊糊的薛仲清已是直接被華青弦一腳踹下了池塘。
“郡主,你,你你你……”
泌蘭嚇得渾身發抖,看著華青弦的表情彷彿是青天白日裡見了鬼一般驚悚。
華青弦沒好氣地翻了她一個白眼:“你什麼你?帶不快帶我離開。”說著,華青弦單腿向前跳了起來,才跳了沒幾步,突然發現前面又走來兩個人,她當時便白了臉,心道:尼瑪,完了,前有狼後有虎,這下真的是跳進池塘也洗不清了。
“郡主姐姐,你讓我好找。”
走得近了,華青弦終於看清了來人的臉:“夜小姐,你怎麼在這裡?”
夜雲瑯靦腆一笑,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我害你受了傷,母親讓我來看看,沒想到找了半天都找不到,還是聽到這邊有聲音我才尋過來的。”
“原來是這樣。”說著,華青弦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正要拉著夜雲瑯離開,水裡突然便傳來了哭聲,夜雲瑯一怔:“什麼聲音?”說著,就要去看,華青弦一把扯住她的手。‘私相授受’這種事可大可小,自己這種聲名狼籍的人都還要顧忌,怎麼能害了人家夜小姐?華青弦不讓她過去:“讓丫鬟去看看就行了。”
夜雲瑯點了點頭看向身邊的小丫鬟,那丫鬟雖有些遲疑,便還是小心翼翼地跑過去看了一眼,很快,那丫鬟也叫了起來:“唉呀!不好了小姐,有人落水。”
“啊?那怎麼辦?要不要下去救他?”
夜雲瑯身爲將門虎女,是有武功底子的,要下水救個人也是手到擒來之事,可是,她畢竟還是未出閣的女子,這種事情她怎麼好去做?只得拼命拿眼去瞅華青弦。
“還能怎麼辦,叫人啊!”說著,華青弦便扯開嗓門叫了起來:“來人啦!救命啊!有人落水啦!”
夜雲瑯見她大聲呼救,起初先是愣了一下,沒過多久,似是反應了過來,也隨著她一起開始叫人:“來人啦!救命啊!有人落水啦!”
——
“這女人。”
“這女人,還真是……驃悍!”
“這女人,有點意思。”
幾乎在同時,不同的三個方向三聲嘆息同時而已,只是在不同的看客心裡,華青弦在他們的眼中卻是不同的一種形象。
當然,此時華青弦這位當事人猶自不知,還以爲自己踢出的那一腳神不知,鬼不覺……
——
薛家那小子果然是會水的,他在池塘裡之所以被嚇哭了,據說是因爲看到了一隻青蛙,然後那隻青蛙對他張開了血盆大口,要吃掉他,所以,他纔會哭的。
這個理由很好很強大,華青弦暗暗在心裡對那小子點了無數個贊後,又開始犯愁了,只是不知道那小子會不會把她踹他一腳的事情給說出來,不過,說出來倒也不怕,反正是個小傻子,他的話別人信不信還要打個問號的。正神遊間,已有人挑簾而入,華青弦雙眸一瞇,但看向來人,卻見駱惜玦那雙飛揚的雙眉不是爲何,正微微蹙著,眉宇間浮動著淡淡的憂慮,似是隱藏著什麼心事。薄脣微抿著,叫人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華青弦眼睛一亮:“阿玦,你來了?”說著,就朝身後找:“小羿呢?小羿也來了嗎?”
駱惜玦漂亮的眼睛一擡,反問道:“你覺得這樣的地方他來合適嗎?”
“呵呵!我就是想我兒子了嘛!可是,你怎麼來了?也來參加花宴的?”
“我沒你那麼無聊。”
被噎的不輕,華青弦尷尬道:“我哪裡是無聊,我是迫……”她是想說迫不得已,可是,瞅了眼身邊已是手腳無處安放的夜雲瑯,她只能將沒說完的另三個字咽回了肚裡:“好吧!就當我是無聊好了,快來幫我看看腳,疼死了都快。”
說著,又拿眼去梭屋裡的夜雲瑯。按理說,夜雲瑯是未出閣的小姑娘,見到外男應該要避一下的,雖然駱惜玦是個‘郎中’,可畢竟傷著的不是她,如果有心,應該會退到外面等著,待他走了再進來,可是,她不但沒有還一直紅著臉站在屋子裡,這,這……
矮油!她是過來人,這種感覺她懂的。
“崴了?”
瞥了一眼她腳上的傷,駱惜玦就要伸手來脫她的鞋子,有‘觀衆’在場,華青弦這下也鬧了個大紅臉,連忙道:“你是大夫還問我?”
好在他沒有脫她的襪子,只是握著她的腳擰眉:“怎麼傷成這樣?”
“呃!那個嘛!被人絆了一腳,然後就這樣了。”她自然是不會提自己踹出去的那一腳了,不過,也可能真的是因爲那一腳出力太大,所以現在疼的也更加厲害了。好在腳脖子還能動,她的常識告訴她沒有傷著骨頭。
“就算是用我親手配的藥,你也有一陣子不能再行動自如了。”
他說得很含蓄,可華青弦還是聽懂了他的意思,當下便苦了臉:“沒有辦法好得快一點麼?比如,推拿什麼的?鍼灸什麼的?”
“靜養。”
好吧!就知道和這廝打商量是沒有用的,華青弦耷拉下腦袋,開始有一下沒一下地扭著手裡的帕子。
治腳的時候,很疼,真的很疼,她多想大叫啊!可身份在那裡,外人也在那裡,她只能咬牙忍著。本想讓夜雲瑯出去的,可這麼一來,又顯得有些刻意,反正她身正不怕影子歪,索性就讓人家夜小姐全程觀摩,待看到駱惜玦爲自己上藥揉腳時,華青弦明顯感覺室內的空氣都壓抑了起來,再看夜小姐的臉色,華青弦倒是比人家還要不好意思。可是,沒有辦法啊!她是在治腳,不是和阿玦在調情,她總不能因爲人家盯著她們就不治了吧?
好容易堅持到最後,她出了一身的薄汗,駱惜玦也出去淨手了,華青弦這纔看著夜雲瑯漂亮的小臉解釋道:“我兒子師從阿玦。”
輕輕巧巧的一句話,瞬間便化開了鬱結在夜雲瑯眉宇間的憂愁,她的聲音仍舊有些低迷,不過放鬆了不少:“你兒子?就是郡主姐姐剛纔提到的小羿?”
“對啊!”
“姐姐看上去很年輕。”
她由衷地讚道,本意應該是指華青弦長得很漂亮,華青弦也不矜持,笑道:“我只比你大幾歲罷了。”
說著,又是一笑,招手讓她過來。
“多虧了妹妹,要不然,我恐怕是沒辦法過來這裡休息了。”
這話說得很隱晦,但那夜小姐顯示是個聰明的姑娘,當下便又擰了眉,小心翼翼地問道:“剛纔,郡主姐姐怎麼會走到那裡去?”其實,夜雲瑯早就覺得不對勁了,方纔事發突然她也只能不動聲色,可現在就只剩下她們幾個人,有些東西,她想一想就能明白。
“領路的那個丫頭不走心,走著走著就不見了,我和泌蘭原路返回,這才遇到了妹妹。”
“啊?”
笙華郡主的名聲並不好,她還以爲……
可現在聽她這麼一說,夜雲瑯又隱隱感覺是有些不對勁,畢竟是郡主,雖然出了那些事,可也不至於就會看上一個傻子,私會這種事要換了別人還可以理解,偏偏對方是薛仲清。坊間又早有傳聞說薛家有意和華家結親,既然已有意見,爲何還要私會?這個中深意,恐怕只有當事人才清楚了。
“多虧了你,謝謝!”
“不用。”
夜雲瑯有些不好意思,頭垂得很低,眼睛去不由自主地瞥向了華青弦受傷的腳,待看到她腳脖子腫得老高時,終於又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似是放心了一些。
有些想笑,但到底還是忍了下來,華青弦將夜雲瑯的表情都看在眼前,也知道她是擔心自己假借受傷的名義,‘私會’駱惜玦,其實,她要真想私會誰,怎麼會在別人家的屋裡,這丫頭,當真是關心則亂,什麼都變得疑神疑鬼的了:“夜小姐,你去前面賞花吧!別在我這兒浪費時間了,我也該回去了。”
聽她說要走,夜雲瑯急了:“郡主姐姐這就要走麼?”
“傷成這樣了,不走還能怎麼樣?”
“要不……我扶你去前面看看?”
是否爲她打抱不平,華青弦已無心去思量,只是,這樣的地方,她實在不想多呆,所以搖了搖頭:“不用了,我有兒有女的,還湊那個熱鬧幹嘛?”說著,又催那夜小姐去前面,她似是不願過去,扭扭捏捏說了許多話就是不肯起身,華青弦瞭然一笑,又問道:“你不想去前面麼?”
“也不是,只是……”
“怕別人真的相中你了麼?”沒有拐彎抹角,華青弦一針見血地說出了夜雲瑯心中的想法,她詫異地擡了頭,看見華青弦的一汪水眸裡氤氳著迷離的聰慧,她是想點頭的,可又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漲紅了臉,什麼也不說。
“我也該回王府了,你想不想送送我?”說著,又是一頓,提醒道:“在回答前先想好了,這樣的機會難得,要是錯過了,後悔就來不及了。”
似是在猶豫,但也只猶豫了那麼一小會兒,夜雲瑯捏著帕子,眸光堅定道:“是我讓姐姐傷成這樣的,自然該我送姐姐回去。”
點了點頭,爲她的勇敢在心裡讚了一下,華青弦似是無心:“如果將軍夫人不答應,就說是我讓你送的。”
似是未料到華青弦會說出這樣的話,夜雲瑯的眸間一亮,清清透透的煞是好看:“郡主姐姐……”
這樣的時候,母親怎肯放自己就這樣離去?可要是有了郡主姐姐這句話,那就是她自持身份,無理取鬧,母親就算是想拒絕也沒有其它的辦法,可是,如此一來,郡主姐姐恐怕又要惡名遠揚了……
她怎麼就肯這麼幫自己?爲什麼眼前的女子和傳聞中的那麼不一樣?
“去吧!快去快回。”
催促聲中,夜雲瑯終究還是去了,不多時,又折了回來,親自將華青弦送上了馬車,又親自將她送回了王府。
——回到王府,華青弦吩咐泌蘭去長公主府上送田螺醬,泌竹和泌菊送夜小姐回府,自己則帶著雲媽媽和小顏去老夫人屋裡回了話。老夫人問的不多,華青弦都撿緊要的說了,老夫人聽了點點頭,象徵性的安撫了華青弦幾句,便讓她回去好生休息,還慈愛地免了她近些日子的晨昏定省。
“原來是走岔道了。”
華青弦一走,老夫人便重重嘆了一口氣。長公主身邊的丫鬟,在自己的府上還能錯這麼嚴重的錯誤?老夫人也是個人精,怎麼看不出這個中的玄機,只是,有些事她就算清楚也不能隨便說什麼,只能裝做什麼一無所知。
“老夫人,我看也是巧合。”
雖然香媽媽也覺得這事兒太巧了一點,可她也只能這麼勸著。
“王妃和柳側妃回來後,讓她們都過來一下,我有話要問她們。”“是。”
老夫人那邊在等著王妃和柳側妃問話,華青弦這邊卻已聽到了泌蘭帶回來的最新消息。
“田螺醬奴婢送過去後,不是長公主身邊的媽媽收的,竟是直接交給了駙馬身邊的侍衛,那侍衛小哥還還賞了奴婢十兩銀子。”說著,就要將銀子交給華青弦,華青弦沒有收,只說是她應得的,讓泌蘭小心收好。
沁蘭得了銀子,眼光閃了閃,又道:“薛家二爺似是被嚇到了,受了風寒不說,還一直說胡話,威北侯夫人對服侍薛二爺的丫鬟發了通脾氣,也帶著薛二爺回府了。”
“說胡話說,都說了什麼?”
“說是長公主府上的丫鬟故意領她去的那邊,又說長公主府上的丫鬟不懂禮數,將他扔在那裡,結果遇到了水鬼,是水鬼將他推下水的。還說長公主府上的青蛙好嚇人,也是那水鬼變的。”說到這裡,就連泌蘭也忍不住想笑,她是最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的人,只是沒想到那小傻子竟然將郡主當成了鬼,倒也好,省得別人又亂嚼舌根子。
“水鬼啊?水鬼好。”
她還擔心那小傻子會胡說,不過,沒想到經他這麼一胡說,反倒讓事情更加有意思了。那些夫人小姐可都是不是吃素的,有些事情不用說得太清楚,人家仔細想一想也就明白了。而且,大家臆想出來的東西,往往都齷蹉,到時候,不用王府開口,長公主府上也會想辦法讓大家都閉嘴,畢竟,在長公主府上出的事,真要鬧出了醜聞,她們家也脫不了干係。
“還有就是郡主讓王妃帶去的那些小點心,各家的小姐夫人都很喜歡,聽說外間的勳貴公子們也都吃了不少,都贊郡主有一手好廚藝呢!”
“也不枉咱們做了一夜了。”
她早就知道那些點心會受歡迎了,味道好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卻是因爲別出心裁。要知道,在這個時代的點心多數是蒸出來的,酥餅之類的倒是有,只是品種不多,也不夠精緻。而她做的曲奇餅味道入口即化,造型也是用了心的,給女眷們上的是一些花朵和愛心形狀的曲奇,有的上面撒了糖粉,有的卻是用紅糖絲在上面畫了一些可愛的表情,喜笑怒罵各式都有。至於給男客們的那一些,她用做的是梳打餅一類的,男客們都不愛吃甜食,她便在造型上下了些功夫,又恐味道太過另類不招人喜歡,於是便做成了夾心餅乾,這夾心自然也有講究,有的用了奶油,有的用了她自制的果醬,總之,無論那個人喜歡的是什麼口味,都照顧到了一點。
她這樣用心,要是那些人不喜歡那才叫傷感。所幸,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只要她這些點心的口碑在京城勳貴之家中傳開來,日後她想開個西點鋪子,也就更容易一些了。沒辦法,人窮志短,她現在體已的銀子都快花光了,再不想點辦法賺點外快,只怕是很快就要捉襟見肘了。
聽到華青弦的感慨,泌蘭又想起她們一夜的辛苦,也是笑:“都是郡主好本事,做出來的東西好看又好吃。”
“就你會說話。”
泌蘭被怪嗔了一句,仍舊是笑,笑著笑著又似想起了什麼,臉上的表情便僵硬起來:“郡主,奴婢還聽說今日的荷花宴,咱們王府博了頭籌,不過,不是兩位孫小姐,而是……”
“莊覓珠。”她早該想到的,只有她,也只能是她了。
“郡主,您怎麼知道的?”
她當然知道了,仔細想一想,絆她一腳的人很高明,不動聲色還能不讓人發覺,只有她身邊最近的人才可以做到。當時她的身邊除了王妃就是兩位孫小姐和莊覓珠了。兩位孫小姐雖然也有可能,但,莊覓珠的嫌疑最重,畢竟,她是唯一一個沒什麼機會參加這種宴會的人,必須一舉奪魁,而兩位孫小姐卻還有的是機會,自然不會急在這一時了。
“可惜了,要是郡主沒有受傷,哪裡會有覓珠小姐露臉的機會。”
“沒關係,我也沒打算在那種地方露臉。”她也不想再求第二春,何必去出那種風頭?就算到時候風頭真的讓她出來,只怕是會引來更大的風浪,她的名聲夠差了,不必要再給自己添堵,還不如像現在這樣,悄悄的去,又悄悄的回。
泌蘭本以爲郡主聽了這些會很生氣,不曾想郡主竟是一點也不在乎的模樣,她雖不明所以,但也知道主子不想聽的東西就不用再多說,於是便挑了最後的一件緊要事又說與她聽了:“郡主,還有件事兒,就是那顆青豆,都說是驍雲將軍扔的,雖然他自己沒有說什麼,但大家都說在場的那麼多人裡,唯有驍雲將軍有那樣大的本事,能在那麼遠的距離用一顆豆子震開一罈子田螺醬。”
“驍雲將軍?這又是什麼人?”
名頭很響亮啊!聽著倒像是個英雄人物,不過,她這般殘花敗柳之姿,怕是要辱沒人家這‘英雄救美’的事蹟的。
“郡主您不知道麼?就是夜小姐的大哥啊!驍雲將軍夜雲朝。”
“啊?是夜小姐的大哥麼?”
聞聲,華青弦愕然,沒想到這世間之事竟也真有這樣的巧合,英雄家的妹子把自己推倒傷了腳,英雄又出手替自己擋下了砸公主的田螺醬。想到這裡,華青弦只想狠狠地感慨一句:猿糞吶!猿糞!
“是啊!聽說那夜大將軍神秘得很,一般是不出席這樣的宴會的,只不知今日爲何卻是去了,不過也呆的不長,郡主走後沒多久,他也離開了,只留下將軍夫人帶著府上的三小姐在那裡。”說著,泌蘭又偷眼看了看華青弦,似是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要不要說完似的。
“有什麼話就說,憋著不嫌難受麼?”
泌蘭不好意思地一笑,這才說道:“奴婢順便打聽了一下這位驍雲將軍,感覺是個怪人,也不知道爲什麼會幫郡主。”
“喔!怎麼個怪法?”
來到這個時代,她已經遇上了不少怪人,也算是刷新了她的三觀了,就不知道這位英雄的‘英雄事蹟’能不能讓她的三觀更上一層樓了。華青弦端著茶碗呷了一小口,本是對這個人不怎麼感興趣的,現在反倒有些好奇了。
“聽說他有點長短腳。”
長腿短麼?這不就是一瘸子麼?還要說得那樣好聽。
“聽說他還有些視物不清。”
華青弦端茶的手一頓:“視物不清?那還能扔豆子幫我解圍?”
“據說是白天還是看得到一些的,晚上就看不清了。”
好爛的解釋,好牽強的理由。所以,說白了,那位英雄根本就是個睜眼瞎子,什麼視物不清之類的話都是說來好聽的,怪不得平時不怎麼出席這樣的場合,只怕不是不想出席,而是不好出席吧!算了,看在他幫自己扔過一顆豆子的份上,她就不鄙視他了,稍稍同情他一丟丟好了。
華青弦點了點頭,不怎麼在意的樣子,隨便又說了兩句旁的話,便將這位英雄的事情揭了過去。泌蘭見她不愛聽,也就不想再講,只又說起了那些受歡迎的小點心的事。正說得開心,聽到小羿似是回來了,華青弦剛想起身,又想到自己的腳還傷著,便又坐了下來,等著小羿自己進來。小羿拿了幾瓶藥回來,說是駱惜玦親手調的,華青弦知道是好東西便讓泌蘭小心地收了起來,又問了小羿一些關於學習的事,才知道,小羿在保和堂不但在學習醫理,還學了許多其它的東西。
“師父說,這個西席是專門爲我請的,讓我好好跟他學。”
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小羿的眼睛閃閃發亮,完全不似華青弦以前上學的時候,看到課本就頭疼的模樣。想來,人和人的差距大抵就是這樣的,小羿這個孩子,雖然不是學武的料,可是在學習方面,簡直就是興趣旺盛到無敵。還不到五歲,認得的字已超出了所有人的預計,甚至,連一些很生僻的字也能認得出來。華青弦不用想,也知道小羿日後會前途無量,只是,也不知道他爹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基因竟然這樣的好。
想到基因這個玩異兒,華青弦又側眸看了看正在一邊吃著曲奇的小顏,瞬間感覺這閨女絕逼是她‘親生’的啊,簡直和她太像了。
“還幫你請了西席?”
駱惜玦這個師父算是拜對了,包他兒子學醫不說,還包她兒子‘文化課’的啓蒙授業,真是太太太太‘稱職’了。
“是啊!師父還讓我學快一點,以後他就可以當甩手掌櫃了。”
一聽這話,華青弦顫抖了。
尼瑪!看不出來啊!這個駱惜玦這麼有‘理想’,這麼有‘抱負’,就只想當一個小小的甩手掌櫃?不過,人家是真的對她兒子好,她還有什麼可挑剔的?這麼想著,她又慈愛地摸了摸孩子的頭:“好好學,爭取早日讓你師父當上他夢想中的甩手掌櫃。”
“我會好好學的。”
聞聲,華青弦笑彎了眉:“乖。”
屋子裡正上演著母慈子孝的一幕,屋外又有人來,泌蘭出去一看,回來後臉又陰沉得厲害:“香媽媽來了,讓您再過去一趟,還說要羿小少爺和顏小小姐一起過去。”
肯定是因爲今日之事,讓她過去倒也可以理解,可是,兩個孩子過去做什麼?
華青弦眉頭一顫,又有了不好的預感。
------題外話------
某日,烽火硝煙時
“知道爲何本王妃沒有直接殺你個片甲不留嗎?本王妃要留你顆腦袋,給本王妃叩首作揖,留你這雙手,替本王妃操兵練將,留你這雙老眼,看本王妃怎麼帶著你二十萬大軍禍亂天下,好讓你仰天長嘯大罵老天不長眼讓我這妖孽禍害了蒼生。現在明白了嗎?這才叫妖妃。”
自此京都有言:卿本妖嬈,奈何禍水。
跳坑吧……《帝王寵之卿本妖嬈》顧南西
打家劫舍,坑蒙拐騙,偷香竊玉,這是他?不,這是她。
魅顏謫骨,絕代風華,傾蠱塵世,這是她?不,這是他。
一句話來說,就是一個滿肚子壞水、滿腦子黃色的腹黑女看上一個臉蛋勾人犯罪、身材引人撲到的良家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