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顏頂著眾人的目光站在最前面——大師兄邱明現(xiàn)在主要呆在他的工房里，試劍堂十天才來一趟，按輩分，莫顏的位置也理應(yīng)是排頭。

蓮九隱身跟在莫顏身旁，見到莫顏頗顯尷尬，卻沒有任何不悅的樣子，不禁在心中想：看來阿顏在破劍峰修煉是對的，劍修比其他的修士都更加注重實力，今后在這里，應(yīng)該也不會再發(fā)生讓阿顏受傷的事情了。

十年未見，葉語白的面龐依舊冷峻帥氣，目光落到莫顏身上時，嘴角微微勾起，難得的露出了一抹欣慰的微笑。

莫顏回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師父大人還是這么威武酷炫呀！

照例，葉語白掃了一眼試劍堂里的弟子，確定人數(shù)無誤后便道：“開始練劍吧，有問題的過來問我。”

弟子們?nèi)齼蓛傻慕Y(jié)成小隊，各自找了塊小地盤開始每天的晨課。

莫顏則抱著小天來到葉語白身邊立定站直，“師父！我找到劍意啦！心法修為也有煉氣六呃、七層了！”

葉語白眼底帶著淺淺的笑意，“很好，進(jìn)步得非常快。劍意……叫什么名字？”

……莫顏摸了摸后腦勺，“這個，目前還，沒有想好？”

“嗯？”葉語白挑了挑眉。

莫顏打了個哈哈，不是他不想取名字，而是、名字太直觀，他想改一改都下不了手，“啊，名字之類的，也不是非要叫出來嘛，沒有名字也能行的吧。”

小天蹭來蹭去地插話道：“主人主人，我都還沒有見過你的劍意呢！~~~~~”

靜靜站在一旁的蓮九也因莫顏的支吾投來好奇的眼神。

唉……注定是躲不過的！莫顏咬牙，想了想，“在試劍堂里不是很方便，師父，我們一起到外面去，你替我看看吧？”

葉語白點頭同意，晨課剛開始，也沒有多少需要他指導(dǎo)的問題，便直接帶著莫顏走到試劍堂外，選了塊寬敞點的空地道，“就這里吧。”

莫顏抽出劍，眼神漸漸冷了下來。將全副精力放在手中的劍上，周身靈氣開始運轉(zhuǎn)，逐漸在長劍周圍形成淡淡的薄霧。

金靈根的莫顏在修劍上有著獨特的優(yōu)勢，那就是對于象征著金戈之力的劍氣有著更好的操控，這也意味著莫顏注定無法走回春劍法之類相對溫和的路子，從頭到尾，他都將凌厲到底，毫無轉(zhuǎn)圜的余地。

將劍平立于身前，頓了大概三秒的時間，莫顏緩慢地斜斜向上揮劍，無聲無息地在空氣中劃出一道黑色的軌跡。

并不像撼星劍意那樣氣勢洶涌壯闊，也不像永白真人那樣樸素得毫無痕跡。

那道黑軌只是靜靜地懸浮在空中，像是連接著另一個世界的空間裂縫。

小天發(fā)出不明所以的語氣詞：“咦？”

莫顏笑了笑，指尖一搓，打出個簡單的仙術(shù)手訣，用以引動靈氣。

便見那道裂縫驟然膨脹成巨大的黑色球體——爆炸！

“砰！——嘩啦啦。”地上被炸出了直徑五米多的圓形坑洞，碎石灰塵混亂地飛向天空，又狼狽地落回地面。

原來那道黑色軌跡是極度壓縮的劍氣，當(dāng)莫顏揮出后，并不直接發(fā)揮效果，而是等到他認(rèn)為時機(jī)合適時，再通過仙術(shù)來突然引動，能達(dá)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哇哦！！！！——”小天非常捧場，激動得跳了起來，“主人好棒！原來還可以這樣嗎？！那你一口氣揮出十多道黑縫縫的時候，不久可以想引爆哪個就引爆哪個，切斷敵人的所有退路了嗎？~~~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敵人一定防不勝防！！~~~不愧是我家主人，真是太棒啦！！~~~”

葉語白也點頭稱贊：“很不錯，突破了常見的劍意框架。利用自身鋒利的劍氣壓縮與仙術(shù)的輔助手段，形成了你自己的獨特攻擊方式，順著這條路繼續(xù)研究下去，應(yīng)該還能繼續(xù)收獲到更多的感悟。”

停了停，葉語白問道，“所以，它為什么不直接叫‘黑洞劍意’呢？”

莫顏捂住臉，蓋住自己慘不忍睹的表情，“師父，您不覺得這個名字特別不霸氣，甚至還有點猥瑣嗎？”

“不覺得。”葉語白直白地回答。

……“師父，我覺得我們有代溝。”莫顏嚴(yán)肅地提出。

葉語白當(dāng)然不會在意代溝之類的事情，“總之，這件事還是隨你吧。二十年后就是宗門大比了，還記得這件事嗎？”

“宗門大比，”莫顏想了起來，“記得倒是記得，但二十年，這不還有很久嗎？”

“原本給你和邱明定下三十五年煉氣圓滿的要求，按你現(xiàn)在的進(jìn)度，應(yīng)該說是完全沒問題了，給我個時間，十年后煉氣圓滿能做到嗎？”葉語白注視莫顏，習(xí)慣性保持著冰冷的表情。

莫顏算了算，前天他意外直接跳了一層，剩下的煉氣八層、煉氣九層，以及用來鞏固修為的煉氣圓滿期，正常來說是還需要十五年左右的，“十年……如果繼續(xù)出意外的話倒是完全沒有問題，正常修煉，可能稍微有點吃力。”

“意外？”葉語白皺起眉頭，“是修煉出什么問題了嗎？”

莫顏自己也說不清的東西，面對葉語白更是詞窮，“大概就是，我好像碰上了傳說中的頓悟之類的機(jī)緣，前幾天修為突然跳了一整層……”

“手給我。”

莫顏將手腕遞給葉語白。

葉語白探入靈氣檢查，眉頭漸漸舒展，“并沒有留下什么隱患，很好，要是能再來幾次就更好了。”

“師父——”莫顏簡直要哭笑不得了，怎么自家?guī)煾副茸约哼€要心大啊？真是各種無法反駁了。

“行了，”葉語白板著臉，“說正事，你曾師祖不是要幫你恢復(fù)靈根和容貌嗎？我們商量過后，一致覺得趁你煉氣圓滿的時候來做這件事最合適，一切順利的話，就能順帶幫你突破到筑基了；”

“但就怕你到達(dá)煉氣圓滿的時間太晚，因為這件事很可能會花上好幾年功夫，要是錯過了宗門大比，沒拿到去秘境的機(jī)會，那也很不劃算，所以我才希望你能盡早煉氣圓滿，不要讓時間太倉促。”

莫顏捏捏手指，“不是說讓曾師祖再多享享福嗎……趕什么，我自己也可以突破到筑基的。”

葉語白拍拍他的肩膀，“年紀(jì)不大，想得倒多。師祖和我?guī)煾赋鰜碇埃n云宗連一個元嬰中期的都沒有，去年見到他們時，我看宗主眼淚都快掉出來了——這會兒靈丹靈草的供奉著呢，無論如何都會保證他們活到跨界選拔的。”

見身旁蓮九神色微動，莫顏便問道：“跨界選拔是什么？”

“跨界選拔百年一次，是小世界的修真者進(jìn)入中世界門派修行的最好機(jī)會，每次大概有10個名額左右。兩百多年前，我們破劍峰發(fā)展得很好，戰(zhàn)力強(qiáng)大，每次都能保證蒼云宗取得三個以上名額。最近兩次么，蒼云宗都只保住了一個名額。”

“蒼云宗不是蒼云小世界最大的門派了么，才只有一個名額嗎？”莫顏問道。

“除了各大門派之外，還有許多小門派組成的聯(lián)盟和散修來參加，名額也不是那么好拿的。”葉語白隨意地說道。

“哦……那下次跨界選拔是多久呢？”莫顏忽然想到，“那師父你也會去中世界嗎？”

“下次跨界選拔是七十年后，也就是宗門大比后的五十年，”而對于第二個問題，葉語白一向沉靜的表情罕見地出現(xiàn)了裂痕：“我的話，本來一百七十多年前就該去了的……結(jié)果關(guān)鍵時刻被某個神經(jīng)病暗算，陷入了心魔。等我到了中世界，一定要去把那家伙給宰了！”

莫顏實在難以想象究竟要多膽大包天的人才敢去拔葉語白的虎須，不由打了個冷顫，暗自膜拜那位神人。

既然不用再擔(dān)心永白曾師祖的壽元問題，莫顏也就欣然答應(yīng)，“那，我知道了師父，我回去好好修煉，盡量早點達(dá)到筑基圓滿！”

“嗯，你劍意初成，回去過后還得好好鞏固。試劍堂如今稍嫌擁擠，你有問題的時候，便直接到我住處來吧。”葉語白吩咐道。

“好的！師父。”莫顏笑著應(yīng)了，正準(zhǔn)備走時，又想起了某件事。

將小天放在手上遞到葉語白面前，“師父，您要不要看看小天啊？”

小天一直很喜歡葉語白，這會兒被舉到葉語白面前，不由嬌羞道：“師父大人好久不見~~~您要摸摸小天嗎？”

葉語白淡淡地掃了小天一眼，伸出指節(jié)分明的手指用力揉了揉小天的腦袋：“劍石？挺好。”

“嚶！~~~”小天高興地扭來扭去，“師父大人您也很好！——”

莫顏再次汗顏，拿凡人的思想來揣度葉語白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嗯……那師父我先走了？”

“去吧。”

回到自己的小院，莫顏繼續(xù)日常的練劍修行。

小天蹲在旁邊看他練劍，而蓮九靠在門框上看了一會兒，便拿了個蒲團(tuán)，盤腿坐在能望見莫顏的地方打坐調(diào)息。

已經(jīng)離開了劍洞，莫顏也不大想吃辟谷丸了，晚餐自己去廚房領(lǐng)了個大份的，和蓮九一起解決。

蓮九許久沒吃過真正的人間食物了，夾了一筷子青菜放進(jìn)嘴里，臉上竟然露出了些許感動的表情，讓莫顏啼笑皆非。

“蓮先生，你就算沒受傷之前，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辟谷好幾百年了吧？”莫顏笑著問。

蓮九也覺得自己有點好笑，“實在是太久了……現(xiàn)在竟然還能好好地吃飯，當(dāng)年神魂在世間飄蕩的時候可想都不敢想這一天呢。”

莫顏嘆了口氣，“你也算是歷經(jīng)千辛萬苦，才終于恢復(fù)到金丹期呢。話說回來，師尊都說今后要去找當(dāng)年暗算他的仇家報仇，你呢？也要回原本的世界復(fù)仇嗎？……啊，今天你問跨界選拔，不會就是想借著那個機(jī)會回到中世界吧？”

“我原本是呆在塵元大世界的，因為我以前是元嬰修為啊。至于跨界，我曾經(jīng)在大世界學(xué)過跨界的仙術(shù)，不需要那么麻煩的。”蓮九頓了頓，“復(fù)仇的話，我這會兒還沒法確定殺我的究竟是誰，畢竟我手下的勢力絕不算孱弱，能繞過重重守衛(wèi)直接將我打至重傷的人，不可能是單槍匹馬來的，說不定……也是某個組織呢。”

莫顏光是想想，就覺得白天好不容易從師弟們那里得來的少許優(yōu)越感已經(jīng)煙消云散了。實力、地位完全不在一個水平線上，他連提點有用的建議都做不到，更別說并肩站在蓮九身旁幫助他復(fù)仇了。

他只能低聲回了一句，“哦。這樣啊……那你回去過后，得小心啊！”

莫顏的表情如此明顯，蓮九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目光不由柔和了下來，習(xí)慣性地抬手在他腦袋上揉來揉去，“好啦，不要想太多了，就算要提保護(hù)什么的，那也應(yīng)該是我保護(hù)你啊。好好練劍，別想這些有的沒的了。”

莫顏酸溜溜地心想：對著那個連陌，你也會說這種話么？但他也知道自己這醋吃得莫名其妙，便自顧自地嘟著嘴不說話，享受被蓮九揉腦袋的小小幸福。

破劍峰上的生活寧靜平淡，其間曾在劍洞中遇到的玄鏡師叔祖把莫顏叫去，“實實在在、毫無水份”地讓他的劍靈給莫顏唱了首小曲兒。

那是莫顏第一次見到在劍修達(dá)到“凝魂”之后，人形靈體狀態(tài)的劍靈。

劍靈名叫春生，看起來是個模樣可愛的小男孩，大概手掌那么高，小小的一只，按理應(yīng)該是個小萌物才對，可臉上的表情總是臭臭的。 щщщ ★тt kǎn ★℃o

被叫出來時，噼里啪啦地就開始吐槽：“又把我叫出來干什么？唱歌嗎？呵呵呵，第一千次告訴你，不可能！你以為我本體是只百靈鳥就該每天給你哼小曲兒啊？你太想當(dāng)然了！每次打麻將輸了就拿我當(dāng)賭注，你要是再不反省我就要離家出走了BALABALA……”

他話里的意思是這樣的，奈何聲音好聽極了，語調(diào)間又不由自主地帶著婉轉(zhuǎn)動人腔調(diào)——跟唱歌兒似的。

于是等他終于完成了長達(dá)十五分鐘的不間斷吐槽后，玄鏡笑嘻嘻地給他用迷你杯子遞了一杯靈泉，諂媚道：“生生，唱了這么久，嗓子累了吧？來，喝口水！”

氣得那小劍靈頭發(fā)都要炸起來了，怒道：“你！究！竟！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莫顏一邊回味春生那天籟般的歌聲，一邊心想：咱們破劍峰啊……究竟還能不能好了！

轉(zhuǎn)眼大半年的時間過去，在某個冬日，同樣毫無征兆地，莫顏再次陷入了所謂的“頓悟”狀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