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泛著銀色輝光的湖水。
五人在湖邊落下, 但聽四周蛙鳴陣陣，頭頂?shù)穆煨呛Ｅc月光落在平靜的水面上，時有微風(fēng)拂過, 漣漪層層疊疊, 銀色的波光緩緩?fù)埔? 混合著菖蒲與不知名水草的沙沙低吟, 讓人不自覺地放松了心情。
點(diǎn)點(diǎn)銀輝在空中沉沉浮浮, 仿佛螢火蟲在林間飛舞。
小天開口道：“主人，水面上有幻境?！?
杜笑寒三人驚訝地望向莫顏手中的小天，他們此前都沒有見過小天說話。
莫顏沉靜看向他們, 說道：“幻境的話……雖然攻擊力相對較低，但想要強(qiáng)行破解卻很困難。我決定直接進(jìn)去試試, 你們呢？”
邱明點(diǎn)點(diǎn)頭：“我也決定進(jìn)去試試。但我目前還處于煉氣期, 要是你們都出來了, 而我還困在里面的話，可就要拜托你們救一下我了哦?！?
“這是當(dāng)然, ”莫顏笑著回答，“杜師弟，你們呢？要一起進(jìn)去，還是等我們倆進(jìn)去了看看情況再說？”
杜笑寒三人互相看看：“一起進(jìn)去吧，我們本來也是要尋找三生石的?！?
“那好, 大家各自注意安全。走吧！”莫顏便也不再多說, 徑直往前走去。
邱明、杜笑寒、張曼紫、蘇如翠下意識地跟在了莫顏身后, 邁入了幻境的范圍。
修真者身負(fù)靈力, 凌波而上并不成問題。
剛踏上湖面, 莫顏周圍的聲音便是驟然安靜了下來。
回頭看看，邱明四人的身影果然已經(jīng)消失了。
莫顏并不慌亂, 繼續(xù)往湖水中央走去。
“小天，這種幻境，你有什么頭緒嗎？”莫顏問道。
小天想了想，疑惑地道：“正常的環(huán)境，是會模擬出各種環(huán)境的，就像當(dāng)初我們在劍洞中那樣，場景會發(fā)生明顯的改變。但這片湖泊上，除了邱師兄他們不在了以外，看起來并沒有任何變化，很難看出它的用意啊?！?
莫顏?zhàn)笥铱纯矗矍白铒@眼最奇特的，莫過于空中漂浮的這些銀色微光了。他便伸出手，抓了一粒在掌心中。
銀光落在掌心中，很安分，像是某種透明的顆粒，安靜地躺在莫顏的掌心里。
莫顏?zhàn)屑?xì)看了一會兒，拿手指戳了戳，又碾碎。
“噗！”銀光仿佛被戳碎的土粒，化作更小的微粒散落在了空氣中。
“這些銀光是哪里來的？”莫顏喃喃道，再次提起飛上天空，卻依舊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只是在試圖飛出湖面范圍的時候，被透明的墻壁攔了下來。
水面上看來是發(fā)現(xiàn)不了什么了，莫顏索性凌空一斬而下，黑色的破虛劍意在接觸到水面時猛地爆裂開來，水花濺起足足三層樓高。
“嘩啦啦啦……嚶！”
莫顏敏銳地捕捉到了最后的微弱聲音，水里真的有東西！
唔……要潛水嗎？莫顏看看身上干爽的衣服，短暫地猶豫了一會兒，很快做下了決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下去就下去吧。
屏氣扎進(jìn)水中，冰冷的湖水淹沒身體的一瞬間，仿佛整個人墜入了某個漆黑而寒冷的地獄。
“阿顏……阿顏？”溫柔而磁性的男聲低低響起，似乎近在耳邊。
莫顏扔了個用于照明的仙術(shù)出來。
冷白色的光焰照亮了方圓十米左右的水域，不見理應(yīng)存在的水草或是魚類，只有一個修長的身影立于眼前。
影像模糊而帶著水下特有的波動起伏，偏偏莫顏一眼就認(rèn)出了對方。
蓮先生！莫顏條件反射性地想張口叫出這個熟悉的稱謂，卻很快意識到自己仍處于水下，而且……正身處于幻境中。
“阿顏？”白衣男人愉快地游了過來，拉住莫顏的手，“好久沒有見到你了，你還好嗎？”
莫顏沉默地看向握住自己的白皙冰冷的手指，用力掙了掙，沒有掙開。
男人笑容依舊：“你這是專門來找我的嗎？”
“我過得很好呢?！?
“啊，對了，我的愿望實(shí)現(xiàn)了！”
男人的聲音微妙地上揚(yáng)了幾分，帶著難以形容的滿足——莫顏握劍的手猛地捏緊，指甲陷進(jìn)了肉里。
不要說、不要說出來！哪怕是幻境里！莫顏咬牙心想。
“我找到連陌了哦！”然而幻境并沒有想要聽從莫顏心聲的意愿。
“見到他以后，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我心中持續(xù)了好幾千年的執(zhí)著，真的是因為愛啊——”
“我愛他?！?
“他是我一生的追尋。我想要永遠(yuǎn)呆在他的身邊，哪怕一刻也不想分離……”
終究是被激怒了！當(dāng)最后那句戳心窩子的話被說出口時，莫顏眼中倏忽劃過幾抹戾色。
被牽住的左手狠狠甩開了對方，莫顏開口道：“一刻也不想分離？所以連區(qū)區(qū)過來見我一面的時間也沒有了嗎？”
奇異的，明明開了口，卻并沒有發(fā)生被水嗆住之類的情況。
男人不解地看看被甩開的手，又看看憤怒的莫顏：“為什么要生氣呢？”
“阿顏你不知道嗎？我之所以在你身邊呆了這么久，也就是因為……”
男人精致美麗的臉龐上露出極度溫柔而懷念的笑容，嘴唇輕輕開合，吐出了莫顏哪怕最難過的夢中也沒有出現(xiàn)過的言語：“因為阿顏你和連陌，很相似?。 ?
所有的記憶如閃電般滑過腦海。
……“你從哪兒學(xué)會識字的？”蓮九輕聲問，“你認(rèn)識一個叫連陌的人嗎？”
那時候，為什么會突然扯上連陌這個人？對了，蒼云宗入門測驗第三關(guān)“登仙梯”那里，蓮九曾經(jīng)莫名其妙地說起了“飛機(jī)”，那時自己就猜測那個連陌是不是也是穿越者……然后，自己的行為大概還有哪里露出了馬腳吧？讓蓮九聯(lián)想到了連陌。
……站在劍洞外，對方撫上自己眼角時那個懷念的眼神。
“蓮先生？”“啊！”蓮九驀地縮回了手，掩飾般地捻了捻手指，“看錯了，還以為你眼睛旁邊落了什么東西?！?
……蓮九像是回憶起了什么情景，凝視著兩人摁在一起的手指說道，“連陌以前跟我說，拉鉤是世界上最神圣的契約方式呢。”
……小天像是怕莫顏生氣般嘟囔道，“而且在這里，白蓮花也可以正常修煉，不用偷搶你的靈氣啦！”
不可能吧？
莫顏對自己說，但眼前的幻影卻生怕莫顏忘記般，催眠似的反復(fù)響起：“因為你和他相似啊”“阿顏，我愛他”“哪怕一刻也不想分離”……
聲音越來越響亮，莫顏的耳膜都開始發(fā)痛，腦中也是一片混沌。
最初相遇時，其實(shí)就不是為了口中的報恩什么的吧？將自己帶上修仙之路，只是為了借助自己的靈氣來恢復(fù)實(shí)力？后來，發(fā)現(xiàn)自己和連陌的相似，所以才對自己越來越好？到最后，自己以為和這個男人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很好的時候，他也依然透過自己看著那個……他真正愛的人？
所以才能在自己筑基過后毫不留情的抽身離去嗎？因為，自己哪怕和連陌再像，也終究不是他深愛的那個人？
莫顏的手心被掐出了鮮血，拼命地對自己說：不要被眼前的幻象挑撥了，很多事情還沒有沒弄清楚，這樣鉆牛角尖胡思亂想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一遍遍地對自己重復(fù)著，竭力抵抗耳邊的轟鳴。
莫顏深深喘了口氣，抬起手，將漆黑的長劍立于眼前，眼中混亂與清醒并存。
終于，揮劍劈向那可惡且殘忍的修長身影。
“啰嗦！給我閉嘴吧！”莫顏怒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