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過,當你想知道一個人在你心里是個什么位置的時候,只要試著想一想這個人如果不在了。。。許多東西,光是想象,一切就都知道了。
死亡比什么都來的真實,因為伴隨它的是一切的消失,沒有幾分之幾,只有一無所有的絕對,所有的東西在死亡面前都抬不起頭。
丹青不知道徐慢的出現算不算老天砸給她的一個餡餅,也還沒想明白他說的那句“有我在”到底有沒有她想的那層意思而不敢伸手去接,她甚至不知道那兩套運動衣要怎么還給他。。。
只有此刻的痛如此的真切。丹青捂住胸口,一陣錐心的刺痛讓她直不起腰來。她禁不住哼了一聲,才發現自己是可以喘氣的。
“思言,你摸摸他的鼻子,還有沒有氣?”不知怎么的,丹青的腦子里就是電視劇里那些的情節,不都是這樣檢查人是不是真的死了的嗎。如果她在場,她也會這么做。
可她不敢想象那個看似冰冷的人真的變得冰冷起來。
小思言跑回爸爸的房間,真的伸手探上徐慢的鼻子,濃重的呼吸撲在孩子的手上。小思言興奮地跑回客廳,拿起電話:“有的,有的。”
“那你干嘛說他死了!”丹青氣得大吼出來,為自己的剛才的心驚打抱不平。
小思言哪里受過這樣的委屈,尤其是一項對她溫言細語的青青老師。這孩子一時沒招架住,哭起來:“可我喊爸爸,爸爸都不理我。。。小姨說的,睡著的人是可以叫醒的,死人才叫不醒。。。”
丹青知道自己不該對一個小孩子發火,現在最關鍵的是她要安撫好小思言,自己也要馬上趕過去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思言,乖,是老師不對。你現在就在屋里呆著,不要跑,我馬上到你家。很快的,你等著我。。。”丹青趕緊回辦公室拿包。
“哎,丹青姐,你去哪兒?”
幸虧有人提醒,丹青才想起來這樣無故曠工,她的房子可又得少幾塊磚了:“你幫我跟Sara說一聲,就說我有急事,人命關天的事!”
趕到徐家的時候,敲了一聲,徐思言就來開門。孩子估計是受了驚嚇,一下子就撲到丹青懷里,小聲哭起來。
丹青將她摟進懷里,抱著她就進了徐慢的臥室。睡袋和一堆臟衣服都在地上,徐慢側臥著躺在床上,暗色的床單,拉起的厚重窗簾,整個房間顯得毫無生氣。丹青將思言放下,走到床里面,蹲到床邊,掀起一點被子,才看見里面那張臉。
才一個多星期不見,他居然變得這樣憔悴,干凈的臉龐上已經有黑色的胡渣,頭發凌亂地窩在頭上,臉上有不正常的紅暈。丹青觸手一模,果然,發燒了!
“徐先生,徐先生。。。”丹青試著輕喚了幾聲,徐慢聽見了,搖搖頭,蹙著眉,就是不睜眼。
丹青擔心地湊上去:“你在發高燒,我送你去醫院好不好?”
徐慢勉強睜開眼,有氣無力地說:“我不去醫院,不用管我,我睡一覺就好。”
“不行,你的頭很燙,再這樣燒下去肯定會燒壞腦子的。”丹青趕緊怕他不信,趕緊補充,“我媽說,她的一個朋友的孩子就是小時候發燒燒壞腦子了。真的,你別不信!”
徐慢痛苦地哼了一聲,丹青知道他難受,急著說:“求求你了,我們去醫院吧?”她邊說邊掏出手機,要打120。
徐慢隨手一揚,手機掉在地板上,沉悶地哼了一聲。丹青一時受驚,愣楞地看著徐慢。徐慢撇過頭去看著天花板,語氣很堅定:“我說過了,我不去醫院!死都不去!”
丹青撿起手機,調整好情緒重新走到床邊:“家里有藥嗎?”
徐慢閉上眼睛,不再看她:“不用管我,思言早飯還沒吃,你幫我照顧她。我想休息,出去請關門,謝謝。”
他都送客了,丹青還能怎么樣?根據他的癥狀,應該只是感冒了,可他燒的厲害,還是需要降溫的。
丹青帶著思言出來,趕緊給她做飯,然后再去買藥。
徐思言是真的餓了,徐慢管的嚴,家里根本沒什么零食。孩子只能啃了冰箱里的西紅柿。丹青找到面條,煎了個蛋,先簡單喂飽孩子的肚子。餓極了的徐思言也不挑嘴,吃的很香。
“思言,爸爸從什么時候開始病的?”
“嗯,廖叔叔的妹妹結婚了,爸爸去參加婚禮,回來后就病了。”
丹青心里愧疚的很,果然是那天晚上著的涼。可是,怎么說也是她這個小女子受的寒比較多吧,還掉進了心里。奈何身子骨竟強悍到這個地步?不是,是徐慢太柔弱了,不是她太強,對,就是這樣!
“怎么不打電話給小姨呢?”
“小姨的電話打不通,我已經很久沒見到小姨了。”
“那爺爺奶奶呢?怎么不告訴他們?”
“爸爸不準我給爺爺奶奶打電話,要是我告訴爺爺奶奶了,爸爸就不要我了。”
丹青嘆了口氣,這樣的對話也只是越問越亂,反正這父女倆奇怪的地方太多,她是整不明白了。先照應著吧,等他好了再說。
下樓后找到一家藥房,丹青跟醫生說了癥狀,買了感冒藥。徐思言又餓又累,吃飽了就犯困,丹青把她哄睡了,才端著藥和水進了徐慢的房間。
“不去醫院可以,藥總是要吃的吧。”丹青蹲到他面前,將東西遞到他面前。
徐慢迷迷糊糊地哼了兩聲,再也沒有力氣睜開眼。他聽得見丹青的聲音,也很想看看他,告訴她不要吵,讓他睡一會兒,可他的身體就是不受控制,他并沒有想哼,可喉嚨里就是有哼哼的聲音冒出來。
糟了!這是在說胡話呢。。。
丹青也不管他的回答,決定給他喂藥:“也好,當我還恩好了。。。”熱水伴著細碎的藥丸滑進喉嚨里,好苦。他咬著杯子,又灌了幾口水,才將那股苦味壓下去。
“你還挺重的,你真的是一點力都使不上嗎?不會是故意的吧,真的很重啊。。。”好吵,一直說個不停,他又不是要死了,怎么就不讓他睡過去呢。
“醫生說要物理降溫,我拿酒精給你擦擦。。。呃,你頭上怎么都是汗,你等著,我去弄點水。。。”昨夜到現在,一會兒燒一會熱冷的,全身冷汗熱汗的,他很難受。溫熱的毛巾貼在皮膚上真的很舒服。手上,胳膊上,還有臉上。。。
身上也是臟的,可惜她不給他擦了,徐慢心里罵了一聲她還真小氣,只打掃看得見的地方。。。趁著這股舒服勁,他緩緩地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間,他又醒來一次,眼睛還是睜不開,好累,一點力氣都沒有。他微微喊了一聲,隨即又睡了過去。
坐在旁邊的丹青聽見他喊自己的名字,趕緊湊了上去:“我在,怎么了?”
“餓。”他的胃空的難受,沒有東西消化了就來折磨他的大腦。
丹青笑著從地上爬起來:“我這就給你盛過來,你等著哈。。。”小米粥早就煮好了,一直保溫著,就等著他醒來。丹青的心里暖暖的,就為那一聲“丹青”,她第一次聽他叫這兩個字。
呃,聽起來。。。還不賴。
徐慢并沒有徹底清醒過來,暈乎乎地被丹青喂了半碗粥,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徐思言醒來后也喝了兩碗粥,就著丹青現炒的兩個小菜。孩子就是好,藏不住心事,也不懂得多想,丹青說爸爸沒事,她就安心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去了。
丹青也看了會兒動漫,想想不放心,每隔一會兒就去房間里看看。徐慢的燒是慢慢退了,只是臉上還紅的很,皮膚就像一層快要破皮的蛋白。丹青扶起他,又喂他喝了一杯水。
她當放下徐慢,手機掐著表就響了。丹青趕緊小跑著出了房間,才接的電話,是羅佳。
“中午飯缺席的事我就不找你麻煩了,但晚上這局你一定得來。”
就徐慢這樣子,她肯定是走不開,何況還有一個小孩子,天也快黑了,她不放心:“真去不了,我這朋友還躺著了,我不能不顧人家死活自己去玩吧。你們好好嗨哈,下次我一定去。”
“嗨?你以為我真是玩吶。我能搞定就不會求你了,上回那個上官還記得吧,他點名要你來。邵丹青,你這次一定要幫我。”
丹青真是受不了那個上官了,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是鄧麗君的粉絲,上次去唱歌,拉著她們唱《月亮代表我的心》。邵媽媽也愛哼歌,丹青從小耳濡目染的,鄧女神的歌她會的七七八八。
上官說丹青唱的最像原唱,還喊她小鄧麗君,結果就是丹青整整唱了三個小時,從《小城故事》到《美酒加咖啡》。第二天,誰跟她提鄧麗君或是上官,她都想吐。那時,她才明白,當個歌手也是很不容易的。
“鄧麗君的歌很好學的,你讓明明聽幾首,很快就會了。”
“要不這樣,我們7點才去,你晚點來,唱一個小時,行不行?”
丹青只能苦笑著答應:“Sara,姐!咱這是干嘛呢?搞的跟賣唱的一樣。早知道我有這條件,我就報個影視學院什么的,學學唱歌,說不定已經紅了。也不用像現在這樣,唱給一個附庸風雅的老頭子聽。。。”
話雖這樣說,該去的還是得去,丹青掛上電話,不一會兒,地址就發來了。Sara是吃定她了,也不怪,在人家手下干活,讓你做事,給你好臉色已經非常難得,丹青懂得知足。
羅佳放下手機,胸有成竹地看著玻璃窗外的世界。她喜歡高處,卻又有恐高癥,所以她只能遠遠地看著,不敢上前。
這個男人卻不一樣,她進來時他就站在玻璃邊,如果沒有那層透明的玻璃,他只需要小小一步,就可以邁出去了。他高大,卻又瘦弱,整個人像是少了點什么,被人抽去了一些東西。他是一個人,卻更像是一個軀殼,是,比那立在他旁邊的綠色植物更像是一個東西。
“邵丹青答應來,您去不去?”
他轉過身來,疑惑地盯著羅佳:“她還不值得我這么快露面。”
“那您為什么一定要她來?”
他走過來,睥睨地看著羅佳:“不知道生存的艱難,就不知道有些東西有多難得,得到之后也就不懂得珍惜了。知道嗎?人跟動物一樣,都是需要**的。”
“她是個小人物,不值得您花這樣的心思。”羅佳心驚地看著他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粉身碎骨。
“小人物?都是小人物,都是渣滓!你也是,我也是。可是,這個游戲里我是主宰,我想玩死誰就玩死誰!”
羅佳鼓起勇氣:“不行,邵丹青不能動!”
“呵!這個時候玩什么姐妹情深?”他走到桌子后面,一腳踢翻垃圾桶,“你自己選,是跟她一起死,還是為她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