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老師,媽媽死了,可我想找到她。我怎么才能找到她呢?爸爸說我們對不起她,我想當面跟她說對不起。她要是原諒我們了,我和爸爸是不是就可以過生日了?”
當個孩子也好,至少暫時不用明白,死亡,就斷絕了一切可能。
許多單親家庭的孩子,在很小的時候,都從家人口中得知,自己從沒見過的那個至親的人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很遠很遠的地方,其實這個說法很好。在孩子單純的眼里,地方再遠,總有一天他們也是能回來的。
可徐思言的爸爸卻不愿意撒這個謊,他對一個孩子說,她的出生是以母親的死去為代價的。
丹青不會輕易地去評判一個人行為的對錯,畢竟世事無常。他人的經歷不是你一個外人能夠全部理解的。不清楚的情況下,最好不要用最壞的思想去揣測別人,試著往好處想。
“思言,把筆和紙給我。“
小孩子乖巧地從書包里掏出她的粉色筆記本和彩筆,遞給丹青:“給。”
丹青接過來,將筆記本攤在腿上,用那只紅色的彩筆在上面畫了一個圈,又在圈上標了兩個點,將圓分成了大小兩部分,大的占了四分之三。
丹青將畫舉到孩子面前,親切地問:“思言,你知道什么是輪回嗎?”
徐思言搖搖頭,盯著本子上那個不怎么圓的圓兩眼,最終疑惑地看向單親。
“你看,這是‘零’點,這是‘一’點。‘零’點的時候呢,就表示我們出生了,來到了這個世界上。然后我們上學,找到喜歡的人戀愛,結婚,生寶寶,養父母,開開心心地生活了一輩子,再死去,就到了‘一’點。死去之后,還有這么一小段路,是我們在另一個世界要過的日子,我們要總結之前從‘零’到‘一’的經驗,我們做對了什么,有沒有做錯什么。都想明白之后,那些人就可以回到‘零’點,再次出生,再次經歷‘零’到‘一’。這就是輪回。”丹青拿著筆,繞著她畫的圓又描了一遍。
“這個‘一’到‘零’的地方是哪里?他們在那里面干什么呢?”
“當然是我們看不見的地方,但他們可以看見我們。剛才說過了呀,他們要反思的,這輩子做錯的事要受懲罰,做對了的也會有獎賞。他們還會看著我們,如果我們過的好,他們才舍得放下我們,再從‘零’點開始,重新進入一段人生。”
“媽媽就在那里面,是吧?那媽媽也看得見我?我說的話她都能聽得見嗎?”
孩子充滿希望的眼神,昂著頭等著丹青的答案。丹青摸了摸她的頭,很認真地點頭:“當然啦,她一直看著你,有沒有吃飯,有沒有聽老師的話,有沒有好好學習。”
“那我跟她說對不起,我怎么知道她有沒有原諒我呢?”
丹青牽起她的小手,放在她心臟的地方:“思言,許多東西,眼睛看不見,耳朵也聽不到,只有這里,它很厲害的,什么都能感受得到。”
徐思言小朋友似乎并沒聽懂,她皺著淡淡的眉毛,糾結地感受著心跳,可還是聽不見媽媽的聲音。
“不行啊,青青老師,我說了很多遍對不起了,她都不理我。”
“是嗎?我來。。。”
丹青將徐思言抱到自己腿上,低下頭,正欲靠到孩子的胸前聽一聽。
這時,一個嚴肅的聲音傳了過來:“思言!”
孩子抬頭一看,驚喜地叫到:“爸爸。。。小姨!”許思言掙脫丹青的懷抱,小短腿輕輕一躍跳到地上,很快跑到徐慢身邊,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丹青認出他們來,是送她回家的那對男女。他還是一身西裝,女孩卻換了衣服,穿著綠色的蝙蝠毛衣,很可愛。丹青開心地走過去,怎么著也該當面跟這女孩道聲謝謝。
宋語也覺得很開心,往前走了幾步:“好巧啊,你居然是言言的老師!”
丹青剛想解釋,徐慢清冷開了口:“宋語,你帶言言先上車。”
宋語瞥了眼旁邊的男人,那臉色陰郁的很,她心里暗叫不好,該不會是生氣了吧。徐慢回望她一眼,她立馬抱起孩子,不安地說:“一起吧,言言肯定餓了。”
“你們先上車。”聲音不大,但那骨子里透出的命令語氣,仍是不容人抗拒。宋語偷偷瞪了他一眼,竄到丹青身邊,耳語到:“他今天心情不好,你別跟他計較,讓著他點哈!”
讓著他點?怎么讓啊?為什么要讓啊?
丹青還沒整明白,宋語已經抱著思言登登下樓去了。
徐慢徑直走到剛才的長椅上,坐了下來,他拍了拍旁邊的位置,示意她過去。丹青更不明白了,這是要促膝長談的意思?沒必要吧,才第二次見面,總不至于對她有意思吧?難不成是知道他女兒不好教,這是在討好老師?
丹青覺得后者的可能性非常大,于是她理直氣壯地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徐慢的話一直不多,對于看不慣的人和事也大都是冷處理。邵丹青剛才對思言說的那番話,在他眼里,就是胡言亂語,就是怪力亂神。女兒的事,他不能不管,可他還不習慣斥責一個女人。
忖度了半天,徐慢都沒說話。一直等著他開口的丹青卻有些坐不住了,跟一個陌生男人這樣面對面干坐著,真夠。。。尷尬的。
“那個。。。徐先生。。。上次謝謝你送我回家。思言,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教她。她平時挺乖的,雖然有些小淘氣,但也算聽話。。。”
“邵小姐!”
干嘛隨便打斷人說話!丹青心里嘀咕了一句,但臉上還是笑著的。為人師表,不與他計較:“嗯,徐先生,你說。”
“能讓我看看你的幼師證件嗎?”
丹青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
“邵小姐,你不要見怪,我只是想確定你是不是有當老師的資格。剛才你對思言說的那番話,讓我不得不懷疑這一點。“
丹青終于明白他從進來一直板著臉是什么原因了,敢情是瞧不上她!
”徐先生,我只是托管老師,并不是給他們上課的正式老師。托管老師根本不需要什么證件,一般的大學生都可以,你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徐慢皺了皺眉頭:“難怪。”
丹青覺得這男人說的每一個字讓人聽著都不舒服,她站起來,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難怪什么?”
“你知道,一個謊言,需要多少謊言去掩蓋嗎?你剛才對言言胡說的那些,我們都得陪著你胡謅騙她!”
“那不是謊言!”
徐慢冷笑一聲:“不是謊言是什么?邵小姐,你倒是說說你上輩子都干了什么?呵!輪回?虧你想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