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顧玉蓮見我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她心里也許十分清楚我對她的疑慮和提防。她淡淡地笑了笑,她說:“孩子。你怕什么呀,我把你從小一把屎一把尿地撫養大。你還怕我什么。”
她站了起來,抹了抹眼睛。她彎腰把一塊白布從地上撿了起來,抖了抖灰塵,然后蓋回了鋼琴的上面。那神情好像就是給那兩具尸體蓋上白布。蓋好了白布,她走到窗前,關上窗門,然后拉上了窗簾,房間里一片黑暗。我看不清顧玉蓮的臉。她走了出來,關上了門。她站在我的面前,她伸出干枯的手在我的臉上摸了一下,她的手冰涼冰涼的。她對我說:“孩子,餓了吧。我去給你做飯,你先去休息一會吧,做好飯我叫你。”說完。她就下樓去了,她下樓的聲音富有節奏感。我還是站在那里,看著那房間的門,剛才,顧玉蓮走出門的時候,我真想問她一個問題,就是她打開窗的時候上有沒有在窗玻璃上看見一張染血的鈔票。
如果我再看見那張血鈔票,我會把它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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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愛紅一手拿著手術刀,一手拿著電話。
他面帶笑容地說著話,邊看著那把鋒利的手術刀,他想,這刀割裂皮膚的聲音是不是十分的悅耳和迷人。
打電話給他的是北京的書商季風。他們在談著肖愛紅馬上要寫的恐怖小說。肖愛紅說,這部書恐怕一時半載拿不出手,因為碰到了許多讓自己迷惑的事情。季風讓他別著急,慢慢寫。接著,他們就閑聊起來。
天南海北的聊了一陣。他們就終止了這次談話。
肖愛紅坐在書桌旁,他打開了臺燈。他的臺燈的光是藍色的,這樣使他窗簾緊緊的書房有些神秘的味道。窗外隱隱地傳來了雷聲,一定有閃電劃破黑暗的夜空。看來,一場暴雨就要來臨了。天氣預報說今晚有暴風雨。他已經把整棟樓的門窗都關好了。
他打開了電腦上面對著鍵盤。此時,一個字也敲不出來。
他關閉了電腦。
他又拿起來那把手術刀。
突然,他聞到了煤氣味。他心里一抖,他站起來,走出了書房的門,下樓朝廚房奔去。他進入了廚房里,他檢查了煤氣的開關,一點問題都沒有,他走出了廚房,坐在客廳里。
他看了看墻上自己和胡青云的合影。他覺得胡青云的微笑充滿了虛偽的成分,她有多少事情隱瞞自己呢?肖愛紅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他又上了樓,這回,他沒有走進自己的書房,而是走進了胡青云的書房。他打亮了燈。房間里一下明亮起來,溫暖起來,燈光是桔紅色的,他不明白為什么胡青云會喜歡這種顏色的燈光。他坐在了胡青云的書桌旁,他遲疑了一下,打開了那個藏有那個日記本的抽屜。此時,他的腳正踩在那他在白天里遺落在地上的紅綢布條。他感覺不到紅綢布條的掙扎。
他把自己的右手伸向了那日記本。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一聲巨響,他感覺到整座樓搖晃了一下,他的手縮了回來,那是打雷的聲音。雷聲之后,他就聽到了窗外飄潑的雨聲,他可以想像此時的赤板市在電閃雷嗚的暴雨中經受著一場洗禮。
他還想,牡丹街在暴雨中很快又會成一條河。
他又伸出了手,抓住了那本日記本,他沒有馬上打開日記本,他用另一只手關上了抽屜。然后他就站了起來。走出了胡青云書房的門,出門前,他沒有忘記把桔紅色的燈關上。他回到了自己的書房里,關上了門。
他重新坐在了書桌旁,他把日記本放在了桌面上。他伸出手,壓低了臺燈罩。這樣,藍色的光,就更集中在藏青色的日記本封面上了。
肖愛紅白天里打開胡青云日記本的那種負罪感在藍色的燈光下蕩然無存。他只是想閱讀日記本里的所有內容,他希望能從胡青云纖秀的字跡中嗅出什么味道來,他從來沒有偷窺過任何一個人的私人日記本。現在,他要正兒八經地偷窺妻子胡青云的私人日記本上,隱隱約約地感覺到自己身體的某個部位充滿了緊張刺激的感覺。
窗外的暴雨也無法沖刷掉他的這種感覺。
看來。誰都會有獵奇的心態,連自己的妻子的隱私也不會放過。
肖愛紅的右手沒有拿筆,他沒有必要記錄什么,胡青云現在不在了,這日記本其實就等于是他的。他右手拿的是那把鋒利的手術刀。
他輕輕地用左手的食指和姆指翻開了日記本。
扉頁上夾著的的那張血鈔票不見了。
肖愛紅楞了一下。
他放下了手術刀。兩只手在日記本上一頁一頁地翻起來,直翻到最后一頁,他也沒有見到那張血鈔票。他怕自己漏掉了哪頁紙,又一頁一頁地翻了一遍,還是沒有發現那張血鈔票,這就奇怪了,白天里,他分明把血鈔票放回去了的,怎么一到晚上也不見了呢。
會不會掉在哪里了。
他于是站起來,打開了大燈,從自己的書房一直找到胡青云的書房。他能找的地方都找過了。楞是沒找到那張血鈔票。不過,他發現了掉在地上的被自己踩過的紅綢布條,他看了看,把它拉了起來,抖抖干凈放回了抽屜里。
也許根本就沒有出現過什么血鈔票。
因為日記本里有關于一張血鈔票的記錄,他才產生了幻覺,他這樣安慰著自己。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書房。
他關上了門,并且關掉了大燈。
在藍色的臺燈下,他開始了閱讀。
他在這個暴風驟雨的夜晚,走入了少女胡青云的情感世界,他得到了發生在牡丹街上鮮為人知的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