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姐姐……”星見輕聲的建議道。“他的傷勢還沒有好,現(xiàn)在……”
“嗯,我知道?!毙强痰哪樕虾翢o表情。艾修魯法特現(xiàn)在隱隱感覺到某些不太正常的地方,但是要說,卻也說不出來。
“明天,瑪麗姨媽會來這裡?!毙强汤^續(xù)說道。她說話的時候眼睛看著盤子,而不是艾修魯法特。“說實話,她主要是來看你的?!?
艾修魯法特已經(jīng)見過這位姨媽一面,所以知道她是這場婚姻的關(guān)鍵見證人。不過上一次見面的時候,他還臥牀不起,所以雙方也只是簡單的交談了幾句而已。根據(jù)兩姐妹的說法,艾修魯法特在失去記憶之前首先去拜訪了這位姨媽,在得到這位姨媽的確認之後,他纔出發(fā)來到兩姐妹的家裡以圖履行婚約。導致他失去記憶的這場意外正是在這段時間內(nèi)發(fā)生的。他當時可能是想要爬山抄近路,結(jié)果不幸從懸崖上跌下受了重傷。最後還是瑪麗姨媽和雙胞胎找到了他,將他帶回來。如果不是這位熱心腸的姨媽,艾修魯法特恐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躺在荒郊野外的某個地方發(fā)臭了。
“我想,她可能會問你這個問題?!毙强陶f道?!八晕蚁M琰c知道你的答案?!?
艾修魯法特在心裡苦笑了一下。
“婚姻是一件大事情,就這樣簡單的……選擇下來,好嗎?我的意思是……一輩子和一個不喜歡的人……”他試探的問道。
“父母定好的婚約,我不想違反。”星刻毫不客氣的回答道?!叭绻`反這種東西,那唯一的方式就是放棄自己的一切——捨棄所有的繼承權(quán),並且從此脫離家族,甚至要放棄姓氏。如果這樣的話,確實不用受到婚約之類的東西束縛,但是也就等於失去一切,變成流浪者……我做不到這些,所以只能接受。”
還真的是一點都不可愛的回答啊。艾修魯法特在心中饒有興趣的想到。難怪自己作爲一個陌生人來到這裡,姐妹兩個也不能拒絕他。他放下餐具,眼睛看向兩姐妹。作爲姐姐的星刻正在用勺子喝湯,眼睛壓根沒有看他。而在另外一邊吃著烤香腸的妹妹卻在偷偷的打量——不止是打量他,還打量自己的姐姐。
艾修魯法特已經(jīng)知道兩姐妹的年紀相當大了——這不是說她們年老,而是說她們已經(jīng)到了適婚年齡的盡頭。理論上說,女人從十五歲成年到三十歲爲止,都是適合結(jié)婚的恰當年紀,但是實際生活中,對於貴族(也包括鄉(xiāng)紳)而言,剛成年就結(jié)婚是很常見的事情。
當然,如果她們早一點結(jié)婚,那麼也就沒艾修魯法特什麼事了。雖然彼此之間有婚約,但是要是兩姐妹拿著“未婚夫行蹤不明,生死未卜”爲理由,那麼任何人,包括那位作爲婚約見證人的姨媽,也無法阻擋她們的婚事。一旦木已成舟,那麼就算艾修魯法特趕到也只能徒呼奈何。
不過,艾修魯法特卻無法理解她們爲什麼尚未結(jié)婚。在一般人的觀點中,年近三十還沒有結(jié)婚的都是珍稀品種。這種女人,通常是那種壓根嫁不出的(比如說聲名狼藉的蕩婦、或者長相實在對不起觀衆(zhòng)的醜女),或者是某種特殊的理由(比如說是某位大人物的情婦)。但是,這一對姐妹卻明顯不是如此。
說外貌吧,兩姐妹的外表和她們的實際年紀完全不相稱。單從外表來說,她們的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而且這份年輕並不是刻意的化妝、打扮以及其他一些輔助品的效果,而是真真正正的天賦本錢。她們皮膚細緻,面容光潔無痕,五官精巧,天生的銀髮更有一種難言的異域風味。而且兩個人的氣質(zhì)也很好,細細感覺的話,姐姐的身上有一種自信而高傲的風采,妹妹則顯得溫柔甜美,楚楚動人。
一句話,哪怕是最苛刻的評論者,也不得不承認她們都是美人。要說這樣的美人居然沒有追求者,像兩朵嬌嫩豔麗的花朵,等著他這個陌生的未婚夫的話,艾修魯法特覺得實在有點不可思議。
說生活吧,艾修魯法特清楚的感覺到兩姐妹生活十分平靜。通過和僕人們隻言片語的交談,他知道她們兩個似乎和外界往來很少——當然,這個往來很少並不是真的沒有來往,而是指她們除了正常的社交生活之外,很少出去串門,來這裡拜訪她們的親戚朋友也不多。最主要的就是那位瑪麗姨媽。這樣的姐妹兩個,怎麼樣也不像是聲名狼藉的那種類型吧?
那麼,只可能是某種特殊原因了。
艾修魯法特這麼想著,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盯著星刻的臉看。就像世界上所有的禮貌規(guī)則一樣,盯著別人的臉是一種很不禮貌的行爲。星刻察覺到了他的目光,臉上微微一紅,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說實話,被這樣的美少女(儘管實際上已經(jīng)不是少女了)怒視一眼,一點也不會讓人生氣。艾修魯法特低下頭,繼續(xù)啃著自己的香腸。
午餐就在這樣略顯沉悶的氣氛中結(jié)束了。把桌上的食物都吃完之後,星刻用一件餐巾擦了擦嘴,離開了餐桌。妹妹也隨之離開。餐桌邊只剩下艾修魯法特。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整頓飯就吃了一根香腸。
果然,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未婚夫,其實並不受歡迎啊。其實想想也正常,就算有婚約,一個有骨氣的男人也不會這麼空手上門當未婚夫吧??隙ㄊ腔斓脤嵲诓恍欣u來這裡想要來這裡呆著,下半輩子靠老婆吃軟飯……嗯,這種情況下就算受到蔑視也很正常。
但是,他又有一種感覺,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是這樣失敗的男人。他真的叫做艾修魯法特嗎?他又是爲何而來這裡的呢?真的是爲了這樁親事嗎?
……
瑪麗姨媽是一個外表看起來十分嚴厲的老婦人。
雖然說艾修魯法特已經(jīng)見過了她一次面,但是上一次見面的時候,他還爲嚴重的傷痛所困擾,只能勉強的和瑪麗姨媽說了幾句,既無精力也無心思去認真端詳這位長輩。所以說,本質(zhì)上而言,他還是第一次和這位長輩見面。
老婦人雖然年紀大了,但她的身材卻依然苗條,看不到一絲贅肉。她身穿一件黑色的長袖上裝,下身穿著同顏色的長裙,耳朵、手指、脖子之類的地方?jīng)]有佩戴任何的飾品。不過,這種儉樸的裝扮和她的財產(chǎn)沒有任何關(guān)係。因爲她的衣服的料子非常高檔,而且一眼就看出出自上等的裁縫之手,手藝精巧而且是定身裁製。
此時此刻,兩個人坐在客廳裡。雙胞胎姐妹都被這位姨媽叫了出去,因此這裡只有他們兩個。很明顯,瑪麗姨媽是打算和艾修魯法特好好談?wù)劇?
艾修魯法特其實也有很多問題想問,只不過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開口,使得他只能保持尷尬的沉默。
“看來你恢復的很好?!爆旣愐虌屖紫却蚱屏顺聊KJ利的目光仔細的打量著艾修魯法特上下。那種程度已經(jīng)超越了長輩端詳晚輩,而是一隻狼在審視一隻被栓住的羊。
“嗯?!卑摁敺ㄌ夭恢酪绾位卮?,只能點點頭示意。他想說話,卻一時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如何稱呼這位老婦人。
“既然你是那兩個丫頭的未婚夫,那麼你也可以叫我姨媽。”老婦人察覺到艾修魯法特的猶豫,輕笑起來?!拔铱吹贸?,你有很多問題想問我,是不是?”
“姨媽,我……”艾修魯法特猶豫了一下,終於說道。“我好像把什麼東西都忘記了。我不知道我來自哪裡……我又爲什麼要來這裡……我到底是誰……我甚至不知道,艾修魯法特這個名字是不是我的?!?
“嗯,果然?!爆旣愐虌屳p嘆了一口氣?!坝腥烁嬖V我,失憶是一種很麻煩的病,看來真的是如此?!彼曋摁敺ㄌ??!罢f實話,你的這些問題,我都無法回答?!?
“無法回答?就連名字也不能確定?”
“我之所以知道你叫艾修魯法特,那是因爲你自己是這麼自稱的。至於你有沒有其他的名字什麼的,我真的不知道。”瑪麗姨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回答道?!爸领镀渌膯栴},比如你從哪裡來……到這裡幹什麼。真的說起來,我實際上也不知道。因爲我只能只是一個普通人,並不會透析人心的魔法,所以我只能知道從別人嘴裡說出來的事情。而嘴裡說出來的話,既可以是真實,也可以是謊言。事實上,就算是嘴裡說出來的話,我所知道的也不完全。因爲人總是不自覺的用很多邏輯推斷,在很多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上,反而不會問得太多。”
必須要說,瑪麗姨媽沒有一句話說謊,但是這些真話產(chǎn)生的效果和謊言幾乎沒什麼不同了。
“你很迷茫對嗎?”瑪麗姨媽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巴浟俗约菏钦l,忘記了自己想要幹什麼……不過,我相信醫(yī)生告訴過你關(guān)於失憶癥的事情。”
“是的?!卑摁敺ㄌ攸c了點頭。此類的事情他已經(jīng)知道了。失憶癥本身就是一種罕見的疾病,而且是那種全然沒有任何治療手段的病。確實有極少數(shù)患者在經(jīng)過一段時間後恢復記憶的例子,但是那種案例一般被認爲是“天賦的幸運”,而不是受到正確的治療。那位可敬的醫(yī)生已經(jīng)向艾修魯法特建議過了:與其在那裡苦苦追求那已經(jīng)無法喚回的記憶,不如干脆的拋開一切,將其視爲一次重生的機會,以一個全新的身份開始。
“對你來說,過去的一切已經(jīng)不再重要。”瑪麗姨媽說道?!澳銘?yīng)該把它看成諸神的意志。無論你過去有什麼樣的想法,有什麼樣的計劃,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不存在了。不要讓過去影響你。你應(yīng)該……開始一段新的生活。我必須要說,這一次的起點不錯?!?
艾修魯法特低頭沉默了很長時間,突然,他猛的看向瑪麗姨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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