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了,他的情報是真的。”拜倫說道。“我有從其他渠道傳來的消息,和他說的基本相符。”
拜爾海姆不吭聲了。
“倒是他剛纔提及的這個熟人……”拜倫沉吟著。“這裡可能有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
“我在……北方,還有一定的人脈。現(xiàn)在既然小女王率領(lǐng)主力在這邊,鷹隼城那邊的防禦一定很空虛。如果能適當?shù)穆?lián)絡(luò)起一批力量……甚至不用直接動手,只需要虛張聲勢一下,小女王就必須撤回鷹隼城。到時候,事情就會起根本性變化。”
他握緊了拳頭。他的勢力在過去一個月的時間內(nèi)被大口的吞噬,但是隻要給他機會,他會再一次翻身回來的。
現(xiàn)在回想起來,當年撤離鷹隼城的做法還是太倉促了一點。如果他在鷹隼城留下足夠的勢力的話,現(xiàn)在就可以隨意的調(diào)動,使得小女王不得不乖乖回頭。
“但是……這個……”
“要做這件事,恐怕需要一個合適的特使。但是問題是,現(xiàn)在福諾羅斯城被包圍著,進出需要冒巨大的風險。”拜倫說道。“但是埃辛的這位老相識給了我們一個機會。”
“但是這件事情……”拜爾海姆意識到父親這番話的真正涵義。“如果那個老相識知道了……那些人渣怎麼可能放過這麼一個機會,面子算什麼?”
“是的,他如果知道的話,他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拜倫承認。“但是如果他不知道呢?”拜倫說道。
……
埃辛當然沒有回到自己的居所休息。他只是在街道上逛了一下,確認沒有人跟蹤之後,立刻朝著克里奧的家走去。
必須要說的是,儘管剛纔覲見拜倫的時候,埃辛說自己是一回來就馬不停蹄的去了拜倫的府邸,但是事實並非如此。因爲在他走進克里奧的住所的時候,裡面已經(jīng)有三個人在這裡等著他了。
“埃辛,你回來了?這麼快?”克里奧大感驚訝。“見到拜倫公爵了?”
“當然很快,”埃辛呼出一口長氣。“我空手去,又空手回來。”他露出了一個笑容。“不過幸好,要是他對我重重有賞,我反而要遲疑了。”
“事到如今,還有回頭路麼?”克里奧反問。
“當然沒有。”埃辛回答。他將門帶好,來到了桌子邊自己的座位(這裡爲他留著一個座位),端起啤酒來喝了一大口。“這是什麼?”
“矮人啤酒。”克里奧回答道。“據(jù)說是‘山脈’牌的,矮人之中的名牌。我總得給我們大家聚集在這裡找個理由吧,喝酒就是個好藉口。”
埃辛看了看另外兩個。其中一個是滿臉絡(luò)腮鬍子的中年人,他正是福諾羅斯城的監(jiān)獄長。另外??另外一位身材瘦削的年輕人則是福諾羅斯城衛(wèi)戍部隊的軍官(當然,他今天不值班)。這兩位都是頭腦靈活的人,不肯在一棵樹上吊死。所以克里奧用利害關(guān)係說服了他們幫忙。話說回來,如果不是他們兩個的協(xié)助,埃辛也沒辦法把一個老人這樣順順當當?shù)乃统龀恰?
“好吧,埃辛,現(xiàn)在我們都在這裡了。”克里奧主動發(fā)言。“把詳細情況說一說。你見到女王了嗎?”
“見到了。”埃辛回答。“我的預料非常準確,我差一點就完了……幸好我們的斯卡德拉大人在場。我應(yīng)該讚美他,因爲沒有他的話,我肯定是不能在這裡喝酒了。”說著,他又喝了一大口山脈啤酒。“我昨天肯定會在絞刑架上過夜的。”
“小女王的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要殺你?”
“誰叫我曾經(jīng)是他的貼身護衛(wèi)呢。”埃辛回答。“而且我還親自帶著人去逮捕她。我猜我們的小女王那個藏身的夜晚,一定無數(shù)次的詛咒了我。”他自嘲的笑了一聲。“不過幸好,有我們的斯卡德拉大人在場,她最終還是勉強原諒了我。好了,諸位,現(xiàn)在我們的問題不再是危險的問題,而是前途的問題。大家有什麼意見?”
“說句實話,”克里奧沉思著,說道。“我覺得赤手空拳的回去肯定沒什麼前途。”
包括埃辛在內(nèi),所有人都點了點頭。
雖然說小女王原諒了他們之前的背叛,但是她肯定不可能給他們加官進爵。按照通常的邏輯,救回斯卡德拉的功勞只是他們過去犯下的罪行抵消而已。埃辛的“騎士”身份也絕對不會補發(fā)回來(之前埃辛和拜倫一起被宣佈爲反叛者,剝奪了所有的爵位)。
自古以來,改變陣營的叛徒日子大都不好過。也許他們會因爲某種需要而被賜予高官顯爵,但是卻一定是註定會受到歧視和警惕。
君主大都用“良禽擇木而息”之類的話來騙人,但是除非真的能表現(xiàn)出很強的能力,否則這些“良禽”大都是鬱悶的結(jié)果收場的。
“前途也就罷了,”監(jiān)獄長開口說道。“我的年紀也不小了,只要能保住我的家人平安,我就很滿足了,不奢求更多。”
“這個放心吧。女王已經(jīng)同意了……否則的話,我也就不可能回來。”
監(jiān)獄長點了點頭,他知道埃辛說的是真的,女王犯不著對他這樣的小人物食言。
“但是我們還是必須乾點什麼再離開。”克里奧回答道。“眼下機會難得。”
“三天後就是我的隊伍在城牆上執(zhí)勤。”那位軍官回答道。“那就是離開的機會。但是估計一離開……就沒辦法回來了。”
“我有個主意。”埃辛說道。“我現(xiàn)在負責看守糧倉……我的部下們現(xiàn)在對我很忠誠,實際上他們已經(jīng)全部同意追隨我了。”
其他人都一笑。雖然福諾羅斯城很堅固,但城中那種惶惶不可終日的氣氛已經(jīng)相當明顯,大家都覺得拜倫可能撐不過這一輪了。
“你的意思是……燒糧草?”
“這是一個大功勞。”埃辛回答。“但是單憑我是做不到。我手下只有十幾個人,這麼點人手幹不了太多的事情。此外火光一起就會被人發(fā)現(xiàn)。我們最多隻能燒掉一小部分糧草……這種程度估計算不上功勞……如果有可靠的燃料就好了。這樣就能將整個糧食倉庫付諸一炬。”
“我這邊有很多瀝青。”城防軍官眼睛一亮。“城防的裝備。那玩意燒糧草一定合適。”
“能給我一些嗎?”
“我想沒問題。”
“很好,那麼就這麼定了……”四個人開始討論各個細節(jié)。
黃昏時分,埃辛終於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他一邊走仔細的思索著今天定下來的計劃,考慮著種種細節(jié),以及各種可能性。他想的實在太深入了,所以一直到有人輕拍他的肩膀,他才反應(yīng)過來。
埃辛的手迅速按在劍柄上,然後他才意識到他已經(jīng)被三個人包圍了。領(lǐng)頭的那一個他很熟悉,那正是拜爾海姆,拜倫公爵的長子。
“埃辛!”拜爾海姆皮笑肉不笑的向埃辛打招呼。
埃辛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手鬆開了劍柄。鎮(zhèn)定,要鎮(zhèn)定……如果拜倫知道了這個秘密,現(xiàn)在來的就不是拜爾海姆帶著兩個隨從了。這只是一個偶然,一個意外,不要讓緊張毀了你。
“你看起來很緊張。”拜爾海姆的眼睛盯著埃辛,試圖從他的臉上發(fā)現(xiàn)一點什麼。
“我當然緊張。”埃辛回答道。“我剛剛執(zhí)行完一個危險任務(wù),不緊張纔有鬼。”
“哦,那你爲什麼不立刻回家休息呢?”
“休息不等於要回家睡覺啊,去喝點小酒也是很好的放鬆方式。”埃辛回答。
拜爾海姆已經(jīng)聞到埃辛的酒氣了。這些下賤的人渣,他情不自禁的在心裡罵道。當然,人渣歸人渣,他暫時還需要埃辛的協(xié)助。
“埃辛,你說過你的那個老朋友願意……放你通過營地?”
“嗯,他欠我一個很大的人情。”埃辛回答道。“知恩圖報、論功行賞是僱傭兵中的基本道德準則。做不到這兩點的,背後挨刀子的時候也不要埋怨。大家都會這麼做的。”
埃辛的話似乎另有所指,但是此時的拜爾海姆並沒有閒工夫和他拌嘴。
“給你一個機會。”拜爾海姆說道。“公爵大人讓我離開福諾羅斯城,到北方執(zhí)行一個重要的任務(wù)。你的交情正好可以派上大用場。”他伸手從腰帶上摸出一個錢袋子。
埃辛接過錢袋,用手掂量了一下。錢袋裡應(yīng)該有兩百來個金奧利,也算是不大不小的一筆錢了。但是他並沒有感到高興,相反,一股怒意從他心頭升騰而起。
原來如此嗎?原來我在你們的眼裡,始終是一個僱傭兵!埃辛抓著錢袋的手指一陣痙攣。不過最終他還是很好的藏起了自己的內(nèi)心,沒有讓怒意浮現(xiàn)在臉上。
“你想……利用我的關(guān)係偷偷離開福諾羅斯城?”埃辛好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語氣。
“嗯,但是一定要隱瞞我的身份。”拜爾海姆說道。“僱傭兵的信用……我可不抱希望。”
“如你所願。”埃辛回答道。“三天後的晚上……我們就走。”
“要三天?”
“我要爲這件事情做些準備。”埃辛回答道。“必須要這麼多時間。”
拜爾海姆點了點頭。“就三天!”他說道。“三天後我會來找你的。”他說完,轉(zhuǎn)身離開,剩下埃辛一個人提著錢袋子站在原地。
如果有人現(xiàn)在仔細的看著埃辛的臉,就會發(fā)現(xiàn)他的神情變得非常猙獰怕人,充滿了怨恨、憎惡和陰毒,夾雜著輕蔑和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