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起來吧。”星夙移開了槍鋒,“最近城中可有什么情況?”
頭目站起身用手背擦了擦汗,忙說:“奇怪的事情倒是沒有,不過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你指的是?”葉逍凌看著他問。
“近幾日游騎小隊常被偷襲,死了不少人,謝頭領似乎并不上心也不追查。都說明日出城決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頭領們整晚都泡在女人身上料想也不怎么當真。”
“那你覺得呢?”
馬上的白面文士問的隨意,頭目卻不知為何心中一跳,他從未聽人講起過這樣一號人物,從簡單的舉止、對話看得出來星夙對此人十分禮敬、器重。
“我覺得是真的,雖然很多人都不信,我們留著這里也只是在等死。謝頭領是個爽快人,做事向來是言出必行。”
“說的好。”葉逍凌點點頭,“你可以走了,把那個女人放了。”
葉逍凌說完催馬前行,遠處的奔馬聲吸引了他的注意。星夙望向漆黑的長街深處,催馬和他并肩而立。
“葉先生,那件事你怎么看?”
“你是指?”
“游騎。”星夙說,“游騎多半是謝大哥的心腹,他為什么不追查?”
“謝隋這個人算是響馬里面不多的聰明人,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去理會是為了顧全大局。”
“怎么說?”
“馬速好快,他快要來了你還是當面問他吧。”
星夙一愣,側目看去,當前一騎舉著火把奔出了拐角,隨后又有兩匹快馬沖出,蹄子在路面上點著,雨點般急促。
押解女人的漢子也都忍不住隨之望去,女人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惴惴不安地張望著,那個被點名放走的女人沒有急于離開,她對此并不太相信直直地望著馬背上的白面文士,只能看到一個直挺的后背,她想求證一下這件事的真偽,靜謐的氣氛壓得她不敢開口。
來者終于近了,星夙認出了馬上的身影喝馬迎了幾步,葉逍凌吸了口風中的涼氣,臉色微微一沉。
他一直在琢磨游騎遇害的事,這件事非同小可,對此心里早已有了一個答案,這是個危險的警示很可能將影響到后面的計劃。
“大哥,你可算回來了!”鬼娃在不遠處大喊,習慣性地揚了揚手中的彎刀。
“謝大哥……”見到這個性情豪爽的獨眼男人,星夙心緒翻涌,看得出來他滿是疲憊,如此高壓下很難能睡安穩,何況要管城內大大小小的事。眼角的皺紋越發的深刀刻一般,整張面容也很蒼白,嘴邊黑黑的胡茬濃密蔓到了兩腮,顯得有幾分邋遢。
謝隋在星夙肩膀拍了一掌,爽朗一笑,“遵照之前的約定你走的這段時日,這座城我可是保住了,哥哥答
應你的事就一定辦到。”
張士元催馬趕到,猶豫著說:“星兄弟,不知道路……”
鬼娃捅了捅他的胳膊,張士元急忙止住了話音,抓了抓頭。
三人刻意想避開這個話題,心里既興奮又擔心。城內六七萬人,就算找到路長途跋涉又要甩掉追兵,糧草食水又該怎么解決,如今的境況已經是窮途末路。
“我為你們介紹一個人。”星夙急聲說,“他能幫我們脫困。”
三人皆是一驚面面相覷,順著星夙的目光看,馬背上的白面文士策馬悠然地邁著小步湊上前來。看年紀不過二十出頭,這個人長著一副書生的臉,雖然看上去深沉、寡言,謝隋神色略顯復雜,鬼娃匆匆地在此人身上掃了幾眼,低下頭去。
氣氛有點冷清,星夙正想著說些話打圓場,初次見面沉默以對,看得出來葉逍凌并不被同伴看好并認可。
“閣下可是謝隋?”葉逍凌率先開口了。
“你又是誰?”謝隋的語調并不友善,他想不通星夙怎么會無故相信這樣一個人,他這輩子最看不起的就是空談大論的書生。
“在下姓葉。聽說游騎接連遇害,謝頭領不予理會,可是知道是何人所為?”
謝隋驚奇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你不便說不打緊,怕是個熟人吧。”
一滴冷汗順著額角滑落,謝隋像是呆了,在旁的人也看出了他臉上的異樣,一個個沉默著不說話。
“剛剛我多有冒犯,葉公子不要和我這種粗人一般見識。”謝隋在馬背上恭敬地行了一禮。
幾句交談過后他的態度發生了巨大的轉變,鬼娃愣了愣神,他不知道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不過看得出來這位姓葉的文士已經獲得了謝隋的尊敬。
“這件事一會再談。”葉逍凌說,“派出去的探馬可帶回來什么有用的情報?”
“沒有,城外原野的大軍并無異動。”
“一直都是如此嗎?”
張士元插了一句,“探馬也只是摸出城跑一圈馬,看不出什么來。要說有什么地方不同,晉軍近幾日加強了戒備,特別是到了晚上。”
“哦?”葉逍凌眉峰一動,“戒備森嚴就算趁著夜色突圍怕是很難吧,近幾日的事嗎……有點意思。”
“我們可以從西門走,西門晉軍的兵力薄弱。”謝隋指道。
“呂離不會平白無故這么做的,八成是個陷阱,他的用意我猜的出來。”葉逍凌拉了拉星夙的袖子,“走,去城樓看看去。”
“發生什么事了?”星夙察覺出不太對勁,葉逍凌突然提出這個要求不會毫無理由,這個人不喜歡把事事說的太明了他也就沒有多問。
“這些女人……”
四人調轉馬頭要走,亂石崗的小頭目忍不住跟道,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謝隋、鬼娃等人,萬安城內名聲最響的人物就在面前,他腿肚子都在打顫,害怕可又激動。
“照你的意思辦吧。”星夙回過頭說完,揚鞭遠去。
明月當頭,少有的幾片云橫在遠處。月光照射在城樓上只是把過道和邊緣的城樓步道映得迷蒙,陰影里縮著很多人,他們被趕上城幾天幾夜都在上面,很難有人能有精神直立在城垛后守夜,更多的人無精打采地靠著墻壁,談話似乎都很費力氣,漫漫長夜就算能睡著也不過兩三個時辰,那滋味像坐牢一樣難熬。
謝隋拾級而上,滿臉怒氣,守城的人手大多是丁|延的部下。可這群人現在成了什么樣子,一個個像是患了大病舒舒服服地躺著,少有走動,此時晉軍要是發動攻擊又當如何是好。
“他們也都累了,畢竟日子過去那么久了。”星夙壓低聲音說了一句,謝隋嘆了口氣,幾乎要破口大罵怒火在胸膛翻涌很快又沉下去。
五人走上城樓除了梯口的護衛詢問兩聲之外,幾乎沒有人理會,士氣日漸低落已經無力挽回,顯而易見是跌到了谷底。
葉逍凌望著原野上的營火,久久不發一聲,四人除了等待之外沒有別的辦法。星夙略懂軍事,營火有增無減,看不出任何端倪來。
不遠處響起了簫聲,在這兒死氣沉沉的環境下顯得很突兀,簫聲低婉又時而悠揚,聽得人心里都泛起一絲蒼涼。
簫聲停了,葉逍凌收回了目光,“是烈國的曲子《醉相思》,是個思家的人啊,家是個有始無終的地方,又有多少人能回去呢?”
“葉先生……”星夙忍不住催促道,他觀望了那么久想必一定有所發現。
“不好意思,走神了,簫吹得不錯此時聽來備有一番滋味。”
“你一直是在聽簫?”鬼娃驚得大叫,臉上有小小的不悅。
四人像傻子一樣候在一旁,如今大軍包圍性命攸關,一分一秒都很寶貴。張士元氣憤地冷哼一聲,壓了壓心頭的火氣。
“誰陪我出城到晉軍的大營看看?”
“你說什么?”謝隋呆住。
“總感覺有事要發生了,為了早作準備我得去看個究竟。”葉逍凌看向星夙,神色認真,“人多容易暴露,謝頭領隨我同往不知可否?”
“好。”謝隋搶在前頭應道,“什么時候動身?”
“就現在。”葉逍凌說著走向下樓的石階,腳步一頓,回頭看了星夙一眼,“吩咐下去,叫各處的人帶好武器,喂飽戰馬,不想活命的就繼續花天酒地吧。”
“怎么,今晚要出城?”星夙叫道。
“還不確定,回來的時候我再答復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