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開了碼頭走上了通向主街的大道,鎮上的酒家只有一處,做買賣的商人大多是北陸人,所以城鎮夜晚的氣氛尤為的濃,特別是經過酒肆門口能明顯地感覺到里面的熱鬧。
陸冉真立在門外沒有急于走進,默默聽著屋內的喧囂,自從到南陸來酒肆基本上不復存在,即便是海牙鎮那樣的貿易之地也是一副冷清的景象。
酒肆是個輕松自在的地方,里面總是會聚集著形形色色的人,從四面八方而來,而在部落人的眼里只是供那些行路匆忙的人解乏之用。
陸冉真抬頭看著門上高掛的大紅燈籠,轉頭再看街道兩側低矮的房屋,南陸的海口小鎮看不到樓閣。他不禁回憶起在來南陸之前所在的鎮子,規模雖然不及大城卻也是一片繁華,他這些年都是行走在喧鬧的夜市里,不停地輾轉,喜歡酒肆的熱鬧卻始終置身事外,坐在一個角落里喝酒沉默無言。
看著面前的場景,讓他想起了烈國那個不知名的村落,靠著一條江河,街道兩側的建筑低矮錯落,那個臉上擦著淡淡胭脂的女人站在酒肆門口,對前來光顧的客人微笑,唯獨見到他的時候愣在那里,像貓一樣地輕快地逃開,眼波里透著一股嫵媚。
一個醉醺醺的大漢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嘴里嘟嘟囔囔地不消停,像在抱怨,肥大的身體緩慢地向前挪動,陸冉真回過神來側身讓到了一側。
他快步走入,酒肆內的客人有說有笑,生意還算紅火空置的酒桌剩不下幾張。
陸冉真大體地掃了一眼,酒肆伙計是個北陸人,年紀約莫三十多歲,看到來者同樣是個北陸客人特意小跑幾步笑臉相迎。
“稀客稀客,來行商的客人過一陣子才會出海,看閣下臉生,穿著打扮也不像是個生意人,倒像是護送貨物出海的武士。”
“行商客多久會到鎮子上來?”
“可能還要十多天,今年……可能要晚一點。”
“為什么?”
伙計湊上前來壓低聲音說:“河犁要打仗了,閣下難道一路都沒有聽說?現在的局勢誰還有心思做買賣都愿意整天待在家里,海道未必太平。”
“不少北陸人都打算回去,一旦打仗就會沒完沒了,草原上的戰事不比北陸,外族的人沖進來就殺人,鎮子會被洗劫一空,年輕力壯的男人會被殺光,留下的女人、孩子分給得勢的貴族們做奴隸。”伙計想想都心驚膽戰,“我倒是希望行商客快點來,我也想著一道回去,這里的日子逍
遙自在可惜……”
“鎮上誰走私船?”
伙計睜大眼睛看著他,“有是有,可現在出海可不是時候,私船不走經商的海道,那可就太危險了。”
“怎么找到那個人?”
“到碼頭西,那里有海船,價錢可不便宜……”
“上酒吧。”陸冉真點點頭,朝著角落走去。
伙計在鎮上生活了十幾年,北陸人見過不少像他這樣的怪客還是第一次,敢走私船足夠證明此人的膽量,還說明他有急事要辦,行商客有時也會冒險走這一遭,他親眼見過幾個大男人圍著酒桌哭作一團,像是去赴死一樣。北陸的行商客把貨物運來會帶些南陸的商品回去,海船若是出了狀況就只有延期,這些走海路的生意人也都是雇傭前來,沒有在期限內載回貨物會被解雇或是賠上重金,所以才萬不得已用私人的大船出海。不巧碰到海上的武士兵團船上的貨物會被搶去,武士們會把人殺光丟到海里,他常聽那些出海打漁的海民說見到尸體在海上漂浮,死相凄慘。
可這個人去意已決,竟為此一點也不擔心,他愣在原地像是傻了。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伙計猛地打了個激靈,身后站著的是個俏麗的少女,目光正盯著進門的那位北陸客人。
伙計認出了她,她和另一個同伴來鎮上已有四五天,幾乎每晚都會來喝酒,兩人一直待到很晚才回去。天剛一黑他們就來了,選了個角落坐下,伙計只聽到她說過自己的名字,至于來自北陸何地卻沒有提及。
“您的酒來了,喝多少都沒關系,酒錢有人已經付過了。”伙計是受到那位少女的囑咐,特意拿來的佳釀。
“誰?”陸冉真忙問。
“陸大哥,是我。”伙計還沒開口,有人搶步走上前來。
“怎么是你……”陸冉真轉頭,看到女孩一臉喜色,蒙塔跟在后面神色有點復雜,似悲似喜。
伙計退開了,格日樂搬了把椅子坐下,心里激動萬分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么,微微低著頭。
“陸大哥,她是來找你的……去哪里都行。”蒙塔在女孩一側坐下,他知道格日樂不好開口便說了。
“是巫醫叫你來的?”
“是桑叔,其實也是我自己的意思。我想……”格日樂抬起頭直視他的眼睛,“我想跟著陸大哥為了學武,也為了讓自己長大。”
“你覺得我會答應你嗎?”
蒙塔似有擔憂地看了一眼身
旁的少女,格日樂在來之前已經下定決心,神色堅定地說道:“就算陸大哥不同意,我也要跟去,你不愿意收我作徒弟沒關系,那就帶我到處走走,就像你之前那樣。”
“我向來是獨來獨往,身旁沒有隨行的人,特別是女人。”
“那是因為陸大哥還沒有遇到我。我可以吃苦,風餐露宿,我和阿爸已經告過別了,不會再回河汐。”
“我打算乘私船回北陸去,海上可不安定,那些流浪武士殺人越貨,抓到女人會輪番地凌辱直到她死。不會在乎那個女人是不是草原大部落頭領的女兒。”陸冉真倒了一杯酒,不再看她,話里依舊是拒絕的態度。
蒙塔拉了拉她的袖子,行商客遇害的事酒肆里的人時常談論,女人很少會出海,特別是走私船,女人對于那些常年生活在海上的武士們而言比貨物、金錢更有吸引力。
若是走貿易海路他還能放心,可走私船,即便對陸冉真的身手再自信也難保不會出事。蒙塔不想打擊她,只是由衷地擔心。
“我不怕。”格日樂嘴上這樣說,身子微微地一抖。
“遇到心善的海上頭目,丟下些貨物就會放行,可我這次回去船上不過是幾個駕船的人。我到南陸來就是乘坐私船,遇到過海上的流浪武士,若是幾十人的小船刀劍還能應對麻煩,如果是遇到幾百人的大船,我可沒有把握能險境還生。”陸冉真看著女孩的臉,像是要從她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你要是跟著我,真的被海上的武士包圍了,我又受了傷你會怎么做?”
“我……”格日樂答不上來,她感覺得到這不是隨便說說的。
“那就在鎮上住些日子,等到經商客來了搭船回去。”蒙塔忍不住勸道。
“你沒有聽懂我的意思。你要是跟著我,隨時都會面臨這樣的處境,不知何時就會陷入包圍,就好比這次出海,生死未卜。我要到北陸找那個人,需要從天誅口中打探消息,你也會和這個神秘莫測的刺客組織產生關聯,成長有很多種方式,有的人是經歷過磨難有所領悟,有的人是在殺戮中求生,變得更狡猾精明,我能帶給你的成長——是磨練你的刀,迅影極鋒,是磨練你的心性,善惡分明,是磨練你的性情,沉默冷靜。至于你會保留心里這份善良,還是會變的冷血無情我不知道,最好不要像我,男人能一輩子忍受孤獨,女人未必可以,何況你還是如花的年紀。”
“陸大哥你不會孤獨,你還有我。”格日樂動情地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