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凌霄,蒼蒼北茫。萬里冰封,寒徹吾心。
百年功業(yè),盡毀一旦。東洲兒郎,一朝全休。
大唐淪喪,金鑾遭竊。浩浩人間,皇天崩塌。
天不爲天,何以爲人?人淪獸行,何以爲國?
風(fēng)雪起兮,潛伏蒼茫。臥龍臨淵,磨礪鋒尖。
天人交戰(zhàn),戰(zhàn)驚天地。皇城八千里盡登高臺,遙遙遠望。望穿時空交錯的痕跡,目極天怒之地。不知多少文人騷客已提筆濃墨,把眼下這一場千載難逢的天人交戰(zhàn)嵌入畫卷,附以詩詞。
而天壇之內(nèi),百里龍威已盡數(shù)匯聚於靈臺。沒有了威壓逼迫,匍匐於地的考生陸續(xù)起身,靜駐於旁默默觀戰(zhàn)。悲壯的詩曲讓他們每個人都能深刻感受到當(dāng)年那位太傅的心情,而戰(zhàn)力驚天的血影則讓人看不清接下來將會發(fā)生怎樣的事情。
因爲,他真的很強…
“巍巍凌霄,蒼蒼北茫”
“萬里冰封,寒徹吾心”
“噌!”
“轟!”
“嗷…”
悲歌滄桑,劍影血光。
雖天璽無人掌控,威力不能完全體現(xiàn),但血影僅憑單手執(zhí)劍對抗大唐鎮(zhèn)國龍魂而遊刃有餘。無論天威如何加持,在滾滾天雷瀑下,他隨意一劍便足以讓雷瀑斷流片刻,擊斬天雷迸散。其戰(zhàn)力之強悍,不說堪比聖人至少也絕非一般王境巔峰能有。因此,沒人懷疑,戰(zhàn)至最終,待九天雷雲(yún)全數(shù)消耗殆盡之後,他能戰(zhàn)勝神龍。但所有人都懷疑,他能否在這一戰(zhàn)之後他能否還活得下去。
一襲青衫,身懷龍脈,藏驚天密辛,封印神兵戰(zhàn)魂,孕葬駭世魔神。這任何一點都足以讓金鑾殿上那位君王以莫須有的罪名將其斬殺。而是他卻出現(xiàn)在了京都,還吟唱出了那首觸動大唐國威的底線的詩曲。辱國威者必舉國滅殺之,皇城之內(nèi)上有通天,八方有御林、虎奔八百萬鐵甲悍馬,任他再強,他還能有什麼理由不死?
“他是在找死哦。”
靈臺之巔,默默遙看著雷瀑之下的血影,巨劍揮舞擊綻出一道道雷花撕裂虛空。荀尚書的眉心隱隱凝結(jié)出絲絲縷縷的猶豫,有一絲殺氣,亦有一絲徘徊。側(cè)旁的捲簾神將則比之沉著許多,猶豫之色雖重但並未有殺機流露,而更多一分思慮。
“我覺得可以動用御林軍了。”荀尚書沉聲道。
“這可不是陛下的意思。”捲簾神將否決道。
手扶鬍鬚,荀尚書用餘光瞄像旁人,聲色沉肅含著幾分威嚴,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現(xiàn)有北茫悲歌爲由,可封天下脣舌。此時不拿人,你想更待何時?”
“不待何時,只待陛下口諭。”
捲簾神將的聲語果決非常,不留些許餘地:“你可別忘了,陛下有言在先無論發(fā)生何事,都不能在此拿他。難道你敢違抗聖旨嗎?”
荀尚書的眼眸沉下許多,肅聲漸冷,逐字道:“陛下恐怕也沒料到他身懷…”
“傲!”
“噌!”
“轟隆!轟隆!”
“風(fēng)雪起兮,潛伏蒼茫。臥龍臨淵,磨礪鋒尖。”
荀尚書的話只說下一半,天壇西北的戰(zhàn)況隨著蒼涼悲歌吟唱至尾聲,忽然激變。也打算了他們的談話。
遙眼望…
但見那道戰(zhàn)力驚人的滔天血影似乎已失去了戲耍的耐性。
突然揮舞巨劍朝著九天雷瀑猛斬出七劍!
七劍化千影,千影皆擊斬,幻化爲一道參天劍芒由下而上,沖天而起!劍速不快,但也絲毫不慢。劍芒擊綻雷電肆漸,“轟隆隆”的巨響顫動人間,千劍所過勢如破竹,更如血龍出海,龍首朝上血口大張吞噬無盡雷瀑,直接就斬入天際雷雲(yún)之中!
“嘭!!”
一聲顫天巨響,由九天而來。
千道蘊藏蒼涼殺意的劍影,瞬間斬破雷瀑,在天際雷雲(yún)之中轟然炸開!
數(shù)十里雷雲(yún)就宛如一顆巨大無比的西瓜被人突然狠狠打爆,蒼白的雷電混著血紅的氣芒如水花綻放,伴隨著無邊漣漪颳起一道狂風(fēng)颶風(fēng)擴散四方,瞬息之間便焚燬去千百里長空一切殘雲(yún)于飛鳥。
一劍出,一劍滅。長空昏暗,萬里無雲(yún)。天地寂滅,皇城瑟瑟。
“天譴之行,只待朝夕。”
“天譴之行,只待朝夕…”
悲歌依舊吟唱著…
滔天血影,緩緩沉落巨劍,殺伐之心盡顯露於形。
沉重八字飽含著無盡殺機被逐字吐出,迴響於天地之間。聽得這八字,所有明曉這首詩曲的人,都已經(jīng)知道他想做什麼了。因爲,悲歌已經(jīng)幾近末尾,而悲歌的末尾則是一個讓大唐朝廷驚悚了二十載的血誓!
“嗡!”
天雷破盡,巨劍顫鳴,緩緩靜止於虛空。
血影執(zhí)劍微微擡起頭顱,眼看真龍,劍指龍首…
“他想幹嘛,難道他真要斬龍?!”
“他一定是瘋了!”
“嗷!”
血影的眼眸雖然始終緊閉,但劍指真龍所流露出來的殺機,已然讓人確認一個徘徊許久的事實,他真的要斬龍啊!
殺機凜冽,雷雲(yún)崩潰,靈臺上的神龍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威脅的同時,也因折辱而憤怒無以復(fù)加。而憤怒更讓它近乎於瘋狂。龍怒不可泄,折辱唯有命償。金色的火焰充斥天怒的威能由它身上每一片龍鱗噴泄,覆蓋千丈。
龍鬚鞭撻,龍發(fā)噴張,龍吟咆哮,龍目凝視著血影…
殺機畢露。
“阿尋,你不會真想斬龍吧?”
“阿彌陀佛了喂,尋…尋爺你可不能玩這麼大喲。”
凜冽的殺機讓夏侯從悲壯的情緒中生起許多理智,眼看著對持於生死一線的滔天血影與千丈神龍,他不由得心虛地攔在了夏尋身前。胖和尚瑟瑟發(fā)抖,不知是進是退。
“莎…”
“天譴之行,只待朝夕…”
青衫提袖,決然撥開擋在身前的夏侯。
夏尋沒有回答夏侯的話,微微張合的嘴脣只是重複了飽含殺機的八字。兩眼凝聚著一絲血芒,遙遙相望於靈臺上空。接著他用行動回答了夏侯的話。夏尋沉沉邁出一步越過了夏侯,直徑朝著靈臺方向一步步走去…
“……”
一步踏出,周遭聲息寒蟬若禁,三百北人同吟的悲歌亦赫然而止。
北人無話,看客無語,高臺兩位官員無聲,九天神龍亦不再咆哮而凝聚起烈烈龍威。萬衆(zhòng)矚目於一襲青衫沉沉邁步,是不敢相信此景此景的真實。而冥冥之中,人們似乎已經(jīng)從最原始的驚駭裡找到了一絲陰謀的氣息。
順著氣息回首過往…
許多人都開始聯(lián)想去有關(guān)於那襲青衫的點點滴滴。
謠言,傳說,抽絲剝繭至眼下一刻,他們驀然發(fā)現(xiàn)…
這,好像是一個早已安排的局。
而局的圖謀,如今已經(jīng)非常明顯。
神龍,乃天璽之魂。天璽,乃仙人賜予大唐定國之神物。它鎮(zhèn)壓天下聖人二十載,庇佑大唐萬年昌盛。只要有它在,天下聖者便無人敢輕舉妄動。而聖人不動,大局再亂也不過是蒼生廝殺。烽火狼煙再兇猛,亦不會再現(xiàn)二十年前的滅世景象。反而言之,今日夏尋若斬神龍,龍神隕落天璽殘破,聖人契約便會淪爲廢紙,天下聖者便再無禁錮可言!
若按由此看來…
那道血影根本就不是在找死,而是謀圖甚大呀!
太可怕。
太可怕了!
細思恐極,萬分驚懼。
如果這個設(shè)想真的成立,那眼下的事情就實在太可怕了。
它就宛如一根看不見的細線,在天地乾坤、大唐南北,滴水不漏地編織起了一張捕天大網(wǎng)。
而織網(wǎng)的手,正就是那位讓世人聞風(fēng)喪膽的大謀者。
那襲青衫的真正主人。
如果這個設(shè)想成立,那將意味著那位大謀者早已算盡了天機,謀盡了人事。更甚至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jīng)看到了今日當(dāng)下之變故!所以,早在二十年前他就以自己親孫爲魚,聯(lián)合諸位聖人藏以瞞天伏筆,臥龍臨淵,磨礪鋒尖。二十年後他遣夏尋南下掀起腥風(fēng)血雨,受世人矚目。瀛水夜宴他令夏淵道破真龍?zhí)鞕C,讓夏尋受世人猜忌,從而一步步潛移默化地引誘大唐帝君,於國試之上祭天璽看謀局!而天璽一出,遮天覺醒,謀局即水到渠成。因爲,這本來就是那位大謀者的最終目的!
祭天璽,遮天破,血影現(xiàn),斬神龍,毀天誓!
他早已謀盡萬千世界所有一切,微末錙銖!
他根本就是想要撕毀那張聖人契約呀!
“鬼謀的局!”
“他要斬龍毀約!”
“好可怕的謀略,二十年前他就算到了今日!”
凌亂的思緒沿著自以爲真相的思路,逐漸抽離。
晃神頓悟之後,一陣冰冷的寒意冷徹去所有看得見真相的人心。天壇之內(nèi)逐漸有人被恐怖的念想驚嚇而吶喊,即便深有城府者亦難以把持住面容的扭曲而蠢蠢動脣。只有極少數(shù)的一部分人還能在這個恐怖真相面前,保持住原有的從容…
如靈臺上的兩位官員,臺下的餘悠然、古梵、柏凌雲(yún)等暗曉世間大謀之人便在其中。他們皆在惶恐的海洋中怡然靜候。唯獨一人,因看清楚真相原來面目而洋洋得意…
“白癡。”
“鬼謀纔沒有那麼傻了。”
乾殿外,柳巖攙扶著柳老跪在地上,遙遙觀戰(zhàn)。嘴裡還不忘唾棄著被所謂真相矇在鼓裡的傻人兒。柳老未加訓(xùn)斥,反問道:“難道這不是那位所謀?”
柳巖高傲一笑:“呵,謀肯定是他的謀,但他絕非圖謀那尊天璽。”
“爲何?”柳老疑問。
柳巖驕傲道:“皇都內(nèi)外有御林、虎奔千萬,通天在上持護國大陣,可滅天罰擋化道劍神。莫說夏尋這螻蟻般能耐,即便鬼謀親臨亦休想摸得著那尊天璽的邊角。你說,鬼謀怎可能如此糊塗去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額…”
柳巖雖然得瑟,但他確實是聰明。
玲瓏剔透的心隨兒眼便看穿了遮蔽世人耳目的迷霧,並抓住眼下最大的矛盾,直接推翻幾乎確切的真相。
而另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