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村的夜晚有些寒冷,我感覺得到,卻并不覺得冷。
白云天與周廊都在我的身邊,至于詩兒她們早就去盤問阿君去了。
我們在屋頂,聽著他們兩人談著軍旅的生活,我沒有參言。
白云天雖然沒有參軍,但是他畢竟在宮里待的時間不短,所以談起這些來與周廊沒有什么交流的障礙。
男兒有志,志在軍旅;很多男子的心里其實都有作為一名軍人的想法,只是,世事不會都如人心所想罷了。
“先生,你有什么打算嘛,事情過后?”白云天突然問我。
我不知道這是白云天的疑惑,還是李公子的疑惑。
“沒有什么打算,我四海為家,可能事情完了之后便要離開吧;你了,還是待在公子身邊?”我反問。
“我……其實我的想法是跟周大哥差不多,如果有機會,我寧愿去那塵沙飛揚的邊關鏖戰,也不想處在帝都這風云之中,男兒當是身死沙場,豈能在陰謀詭計中茍活。”
他的話應該是肺腑之言,畢竟,這種話他可不敢輕易講。
他在我面前說,顯然是信任我。
“你就不怕我告訴給公子。”我還是笑道。
“先生,你的為人云天清楚,云天是個粗人,只知道先生可以信任,可沒有想過先生會出賣云天。”
“這么信任我,為什么?”
我躺在屋頂,感受著夜風的輕柔,吹過,涼涼有香。
“不知道,只是覺得先生可以信任;先生,你不會讓云天失望吧?”
“我可什么都沒聽見,怎么才能讓你失望了。”我笑道。
白云天自然明白我的意思:“謝謝先生。”
周廊雖然是軍旅出身,為人大大咧咧,可是他畢竟在官場待的日子不短知道什么事情他該知道,他不該知道。
我們已經在這顧北村等了這么久,還是沒有等到李公子所說的“事情”。
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居然會這么拖拉。
“對了周廊,這顧北村的名字可有什么來歷?”顧北村名字倒是好聽,只是這好聽的名字似乎還藏著什么含義。
“先生看來是猜到了什么。”
“說來聽聽。”果不其然,這名字真有什么故事。
連白云天都是認真聽起來,故事總是容易吸引人。
“其實啊,以前這村子不叫顧北村的,只是到了那年北方邊關告急的時候,這村子才改了名字;那年,北方的蠻夷侵我國土,占我城池,朝廷募兵北上討伐,我們村子是周圍所有村子里出了最多兵力的村。”
他歇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只是那一去,我們這村里便只剩下些老人婦孺了;女人一人帶孩子可不容易,所以啊,她們就喜歡站在村口往北望,盼著自己的丈夫戰勝歸來,只是戰場是多么的殘酷啊,去了多少人,回來的又有多少人了……”
周廊沒有繼續講下去,但是我已經徹底了明白了這村子的由來。
“顧北,是男兒奔赴北方戰場,也是婦孺在村口的期盼。”
“你們這樣一說,我是恨不得這帝都里的事情盡快完結,我也好雖周大哥去那邊關一展身手啊;整日憋在這帝都里,我這骨頭都快生銹了。”
“哈哈哈,云天你放心,總有一日你這愿望會實現的。”
是啊,帝都再亂也會有平息的時候,可邊關的烽火那將是永遠都存在的摩擦;沒有哪一個朝代的邊關是安寧的,你降服了這個國家,還有下個國家繼續擾亂你的邊界。
所有的掌權者可從來不會介意自己腳下的土地一擴再擴。
“云天,其實帝都的生活還是不錯,你為什么總是想要去邊關了,難道,你就不擔心家里的老人因此傷心,還有你的妻子兒女。”
雖然這是白云天的向往,但是我說的也是事實。
豈料,我的話卻是讓白云天沉默了,他那低落的情緒告訴我,他此時的心情是悲傷的。
“怎么了,我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嗎?”
“先生,你有所不知罷了。”
他的聲音低沉了很多,話甚至變得有幾分嘶啞,那是在壓抑什么的結果。
他在壓抑什么?難受還是想要哭泣的沖動?
其實每個人無論他活得怎么樣,富有還是落魄,在心里一定會有一些傷痛的;那種傷痛會伴隨他很久,也有可能是一輩子。
我清楚,我之前的話一定是讓他回憶起了心里那最傷痛的記憶。
“先生,其實我未跟公子前,我是江湖里的一個劍客;年少輕狂的我,因為仗著劍術高明,覺得自己天賦異稟便四處挑戰他人,那個時候的自己倒是意氣風發啊,只可惜,這種事情最多了,總會落下太多的仇家……”
他的語氣已經開始哽咽,在堅強的人,若是被什么東西給觸到心里傷疤的時候,眼淚是不由自己控制的。
我知道他哭了。
故事我突然不想聽下去,可是他還在繼續說著,陷入那痛苦的回憶之中。
“先生,其實我也愛過一個女子,只是,她卻是我仇家的女兒;我為了她,其實什么都可以做的,只是,她對我由始至終都只是欺騙,到最后不但是想要殺我,便是連我的家里人都沒有放過;先生,那種痛,你清楚嗎?”
我不清楚,但是我可以從他這壓抑的語氣中感受到那種痛;那是一種可以將一個人給徹底摧毀的痛。
“再后來便是公子救下了我,而我也親手殺了我最喜愛的女子,是我親手割破她咽喉的……”
絕情嗎?不是。
我不知道親手割破自己喜歡的女子的喉嚨會是一種怎么感受,但是那種感受定然是很多人不敢接受的。
我也不敢!
“你還愛她嗎?”我突然很想知道這個答案。
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很想知道。
“愛,很愛;可是再愛又能怎么樣,這個世界,有幾個相愛的人可以在一起了;我想親手葬送自己所愛之人,更是沒有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是一個男子,怎么安慰都沒用的;男子脫離悲痛的方法其實很簡單,忍著痛扯開便是。
血淋淋的傷口總會結成血痂。
故事完了,是因為我,白云天才扯開了自己的傷口。
“云天,對不起。”
“沒有,這些事情本就存在,我只是從來不敢也不想去面對;現在的我不過是孤家寡人一個,我倒是覺得邊關的日子適合我,我喜歡那種刀口舔血的日子。”
我知道他之所以想要離開,只是想要借邊關那種刺激的生活來麻木自己。
“既然你的心里有了選擇便去吧;雖然我并不知道你的選擇對你來說是不是正確的,可是人這一生可沒有什么機會可以遵從自己內心的選擇了。”
“謝謝先生了,到時候恐怕還是麻煩先生跟公子說了。”
白云天是在擔心李公子不肯放他離開。
可我卻沒有這種顧慮。
“別擔心,你如實跟李公子說,我相信他會讓你離開的。”
白云天的確是一個得力的助手,可我想李公子還不至于強行讓他留在這里。
他要走,會讓他離開的。
聊了這么久,還是什么都沒有發生,我不知道李公子的葫蘆里的藥到底還有悶好久,但是今晚我想是不可能發生了。
下了屋頂,屋內居然還有聲音,看來她們聊了很久了。
“先生……”周廊突然叫我。
“嗯?”
他似乎有些害羞,我不知道他此時叫我要做什么?
“怎么了,有什么話,你說不出口啊?”我笑道。
“那個……她們也談了這么久,不知道談出什么結果沒。”
詩兒她們在談什么,我們都清楚;聽到他這么猴急,我便決定進去幫他問問。
“那我進去問問?”
“不……不好吧?”他倒是靦腆起來。
“那我不問了?”
“別……別呀……”
聽到他這猴急的話,便是連白云天都是失笑起來;原來大老粗的人也有這種復雜的心思。
我還是進屋了,一進屋便被五個女子給徹底包圍了。
“先生,說你是不是進來打聽事情的?”
詩兒直接問我。
“打聽什么事情啊,詩兒你給先生說說唄。”
“哼,先生少要裝不知道,明明就很是想知道阿君的意思。”詩兒哼道。
“是嘛,那阿君,你給我說說,你的意思是什么?”
“公……公子……”
“別,我現在可是你兄長,叫哥哥。”既然已經與外人說了這身份,自然該定下來。
何況阿君之前的身份總是不體面的,若是沒有什么人為她撐腰,我不知道阿君以后會不會被欺負。
總之她喚我一聲哥哥后,這一切便將不復存在。
畢竟,如今我的身份對他們來說還是有足夠的震撼的。
“那……那就全憑兄長做主了。”
“好啊……”
屋內都是響起了一片叫好的聲音。
既然阿君這么說,自然也就是答應了下來;看來聽墻角的周廊此時也可安心地回去睡大覺了。
事情解決了,我也該入屋睡覺了。
至于李公子交待的事情,我知道一定是會來的,只是會在什么時候,現在確實不得而知了。
但是,我有種預感這次的事件將會是帝都風云攪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