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城，東海之濱。

心情好轉的青玉正在街道上蹦跶，迦離寸步不離的跟在身后。

聽人說，即墨的新年，晚上會有世間最美的煙花。于是，青玉固執的要拉著迦離留下來看煙花，順便放放傳說中的許愿蓮燈。她有很多的心愿，可能需要放很多的燈吧。

哎呀！

青玉突然大叫一聲，然后一屁股摔在街上。迦離趕忙過去將她拉起來。

“喂，你怎么走路的，急沖沖的就算了，還橫沖直撞！”青玉得理不饒人。

“對不起啊，小姐。小生真的不是有意的。”那個撞到青玉的書生不斷作揖認錯。

“那你是故意的！”青玉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實在對不起啊，對不起。”書生尷尬的不斷道歉。

“好了，沒事沒事。”迦離過來解圍了，“你也是，走路那么快，怎么都不看著人？”

“小生實在是有急事，還請先生小姐見諒。真的對不住啊！”這書生呆頭呆腦的只顧著道歉。

算了算了，你走吧。青玉總算是大度的擺擺手讓書生離開了。

兩個人一路走到海邊，踏在木質的小路上，迎面的海風吹得人有點冷。青玉攏攏自己的衣服，和一個小攤販討價還價一番，買下來七八只蓮燈，準備著放出去。

“第一只，保佑青玉天天有好吃的！”

“第二只，保佑天上掉帥哥，嗯，都是我的，嘿嘿嘿”

“第三只，第三只，好吧，保佑青玉賺大錢。”

“第四只，保佑，嗯，算了，迦離，分你一個吧。”青玉調皮的遞一個蓮燈給迦離。

“還是留著給大小姐你吧，你那么多愿望，這幾只，未必夠啊。”迦離伸出手，又快速的收回來。

青玉也懶得理他：“不識好歹。哼！第四個，讓迦離跌進水里。第五個，讓迦離跌進水里……”青玉一直在碎碎念，迦離明明聽得很清楚卻裝傻沒有聽到。

迦離好心的想要幫青玉放幾只蓮燈到水里，冷不防腳下一腳踩空摔進水里。

“不是吧，這么靈？！！”青玉瞪大眼睛看著水里撲騰的迦離。趕緊去多買幾個啊，太靈吧。這。這下賺大了啊。青玉的小心臟狂跳起來。

喂，你沒事吧。青玉好努力才掩飾住自己內心得意的神色和看熱鬧的歡愉，總算是還有一點點的同情心。

迦離搖搖頭表示沒事。兩個人在煙花漫天的即墨城轉來轉去。

新年了啊。

不知不覺的就走到一戶人家，別人家都掛著大紅燈籠，而這一家卻掛著兩只慘白的燈籠，上面還有一個大大的：奠。

“迦離，快點走啊，這里怪陰森的，我不舒服。”青玉拖著迦離就走，迎面走來的人差一點就撞上了。

“又是你！”青玉沒好氣的尖叫。這不就是白天撞了她的那個書生么？真是冤家路窄，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啊。

“這……”書生的眼眶紅紅的，明顯是哭過的痕跡。看他這架勢，應該是這府里的人了。大過年的，攤上這樣的事情，也怪可憐的。

“有妖氣！”迦離將青玉一把拽到背后，警惕的看著書生。

書生道歉之后就開始叫門。門房開門之后，迦離兩人才知道原來是這家的大公子。

或許是原本就是酒神的緣故，迦離對于妖氣是非常的敏感的，看樣子眼前的書生又不像是妖怪，那定當是給妖物纏身了。本著拯救天下蒼生的慈悲，迦離決定管管閑事。于是也一把拉住那書生，“我兩人路經此地，不甚熟悉這里，可否到公子府上叨擾一陣？”

青玉知道迦離這么說必定是有原因的，意外的沒有接話。

那書生沉吟一陣，“原本應該是可以相助的，但是現下府上出了一點事情，恐怕擾了二位雅興。”

青玉沒能忍住八卦的性格，“公子府里可是有人仙逝？”

那書生終究沒能忍住悲痛，放聲大哭，“家母于前月病重，小生正在外地趕考，未能及時趕回，沒想到，今天回來，就已經……”

迦離沉默一陣，“無妨，正好去給老

人家上一柱清香。”不由分說的拉著青玉進了大門。

靈堂上，迦離一眼就看出為首的一個穿著孝衣的女子渾身妖氣。

當下附耳告訴青玉，“你且當心，這里有妖怪。”

青玉一驚，不是吧，這都能撞上。看樣子，這混蛋早就知道這里有妖怪了，還好死不死的要往里面闖，這下好了，送到門口了都。暗自使勁一腳踢在迦離小腿上。

迦離吃痛卻不曾吭聲，只是眼神凜冽的看著那女子。

“相公……”

那女子朝著迦離旁邊的書生盈盈拜倒。

書生趕忙上前扶著，“紅袖，苦了你了……”

女子身上雖然盡是妖氣，卻不曾有殺氣，這也正是到現在為止，迦離不曾出手殺她的緣故。

“兩位貴客，這位就是拙荊，紅袖。”那書生介紹說，“小生姓柳，單名一個環字。乃是太學院本輪應考的學子。”

迦離拱拱手，“在下迦離，這是舍妹青玉。”青玉沒好氣的翻翻白眼。

紅袖于是吩咐小丫鬟帶著迦離二人去后堂休息，但是青玉卻不合時宜的要求給老夫人上一柱香。柳姓書生也不好推辭，千恩萬謝的跟著一起禮拜完畢才一起去了后堂。

靈堂依然是紅袖值守。

“公子和尊夫人是怎么相識的？”青玉喝口茶，含混不清的問。

這……柳環似乎有難言之隱，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回答的好。

迦離和青玉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果然有問題。

“實不相瞞，紅袖也是前年小生路過一處山莊的時候，偶然遇見的。是山莊的主人，因為離得也不是很遠，加上她喜歡些詩詞歌賦的，小生就走動的頻繁了一些。一來二去的就熟絡起來。隔斷時間由母親做主迎娶入門。”柳環說的倒是實話，畢竟他一介凡人，應當是不會察覺紅袖身份的異樣。

但是他為什么會遲疑一陣，迦離心里不停的推測各種可能，無法確定要不要將真相告訴他。

一轉身發現青玉不見了。真不省心啊！

青玉看著迦離和柳環聊天，覺得無聊，又對紅袖這個美麗的妖精很有興趣，于是溜了出去。

原來是青玉姑娘。紅袖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回首看見是青玉，松了一口氣。

柳夫人節哀。青玉總算是說了一句像樣的話。

紅袖哽咽著答禮。

正好要到了紅袖應當回避的時候，于是拉著青玉回了后院。

“柳夫人天仙之姿，傾國傾城，想來定是大戶人家的兒女。”青玉拐彎抹角的打探著。

紅袖也不以為忤，“勞煩姑娘掛心了。紅袖哪里比得上姑娘天生麗質。”巧妙的繞過了這個話題，給了青玉一個不軟不硬的釘子。

“不瞞夫人，青玉也并非凡間之人。夫人也一樣，不是嗎？”死就死吧，青玉心里吶喊著。

紅袖驚恐不安的盯著青玉，垂著的左手已經暗暗的運氣法力，若是青玉貿然出手，那她決不能坐以待斃。

“姑娘的意思是……”紅袖明知故問。

“夫人冰雪聰明，應當明白我的意思。人、妖殊途，為什么偏要以身逆道，顛倒著世間因果，強求一份原本就不應該屬于你的緣分？”青玉丟一個水泡給紅袖。

“那換做是姑娘，作何處理？”紅袖退后一步。

“悄然而逝，留下一段懷念的過往，總好過最終害了他人，自己又落得個魂飛魄散的結果。”青玉不肯退讓，向前跨進一步。當然，她這樣的菜鳥是沒有打過紅袖的把握的。但是落到這個時候，也顧不上那么多了。

紅袖不再接話，兩個人就一直對峙著。

迦離見青玉不見了，猜想應當是找紅袖而去，生怕惹出事端，趕緊去找。總算是在兩人劍拔弩張的時候，適時的出現。迦離拉開青玉，柳環也將自家夫人拉到一旁。迦離倒是知道怎么一回事。柳環就有些茫然，完全不知道青玉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就算是自己當街撞到了她，也不至于打上門來討說法不是。

“不要生事。等過了這幾天再做計較。我們暫且住在這里，看看這個

紅袖到底在搞什么鬼。”迦離唯恐青玉再來惹事，于是把自己的計劃大概說了一遍。青玉不滿的瞪了他一眼，總算勉強還是應允下來。

相安無事了半個月，白吃白喝了半個月。青玉總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總是想找個機會生出點兒事兒來。

迦離和柳環倒是越來越投機，飲酒賦詩，一個是醉中仙，一個是書中鬼，自然是臭味相投。紅袖也一直是賢良淑德模樣。就連青玉自己，也自嘆不如。偏偏這樣一個完美的女子，卻是一個妖物。

不過雖然心里有個疙瘩，百無聊賴之下，青玉還是厚著臉皮去找紅袖聊天。紅袖也總是一副姐姐模樣，任由她犯癡撒潑。倒好像前些天的事情從來不曾發生過一樣。

這一天，已經是他們住下之后的第十七天了。

青玉晚上起床找茶喝的時候，覺得后院里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于是貓著身子順著墻根前去查看。皎白的月光下，一只銀色的九尾狐正在對著那輪圓月跪拜，頭頂三尺，一顆琥珀色的珠子正在不斷吐納著這天地間的靈氣。

我靠！

青玉叫罵一句，嚇得不輕，收拾不住啊，這混蛋迦離去哪里了啊？看樣子，這狐妖起碼也有千年的修行了，惹不起啊！！

青玉灰溜溜的回到自己房間，對著喉嚨猛灌一陣涼茶。

好怕怕，怎么辦？青玉一只小手不斷的拍著自己的心口。

好吧，鎮定。

青玉一溜煙的躲進被子里，蒙著頭。心里不算的打著自己的小九九。明天一大早趕緊抓著迦離逃跑，要不然，小命都要交代在這里了。

迦離趴在屋頂上，看著青玉貓腰爬回房間，長出了一口氣。幸好這次沒有犯傻，要不然就真麻煩了。看來這紅袖，還真不簡單啊。

不過迦離瞧得真切，紅袖的靈珠是澈白的，也就是說在修行的過程中從來不曾殺生。而那其中被內斂的光芒，更是說明這是一只歷經劫難苦修不易的少見的善良妖精。

斬妖除魔，是神存在的準則，也是必須履行的義務。即便是曾經湮滅的幾百年間，迦離也不曾放棄自己作為神的信仰。除魔衛道，維護天下蒼生。

但是現在，他不確定自己可以面對紅袖，展開殺伐。

相反的，他隱隱的察覺到在遠處的大山深處，有一股邪惡的氣息在同樣的觀望著紅袖。迦離展開自己的護體靈力，將整個院落保護起來，算是為紅袖護法。

等到紅袖已經運功完畢，將靈珠收回之時，迦離飄然落在她的面前。

“多謝上神護法。小妖感激不盡！”紅袖依然識破迦離的身份，跪拜在他跟前。

“無需多禮。我只希望你遠離凡人，回到山中修行，窺破大道，得成正果，而不要因為一時執迷，誤了卿卿性命。”迦離寶相莊嚴，依然是九天之上威嚴的神祗。

“小妖明白，但是，小妖確實有自己的苦衷。還請上神高抬貴手，讓小妖能和夫君相守這一世。只要一世，就足夠了。等夫君百年之后，小妖自會離開人間，去到深山潛心向道。”紅袖神色悲戚，讓人于心不忍。

“我為神，原本應當將所有擅入凡間的妖物斬殺，以維護六道輪回之正常秩序。沒有立即將你打的形神俱滅，依然是寬容過度了。還望你好自為之，不要讓我有機會出手殺你。”迦離扔下幾句話，轉身離去。

紅袖望著天上的滿月，悵然若失。

此刻，正好柳環來后院尋找自家夫人。看著紅袖茫然若失的看著月亮，心疼的過去將她攬入懷里。

看樣子，柳環應當是完全明白自家夫人是什么身份。

“紅袖，天寒地凍，趕緊回房休息吧，不要壞了身子。”柳環的聲音明顯提高，好像是有意告訴什么人一樣。

而紅袖還配合的應和著。

想來應當是為了瞞住這府里上上下下的幾十雙眼睛吧。或者是，要瞞著的是另外的人。

迦離閃身進入青玉的房間，將她從被子里拎出來，“噓！”對她做個噤聲的手勢。

青玉被他捂著嘴巴，睜大美眸怒火中燒的瞪著他。不明白他這是要唱哪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