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yún)居雁回到凝香院,反反覆覆回憶著沈君燁的行爲舉止。除了他曾攙扶章氏,她找不出任何疑點。而章氏假孕之事,她不知道是否應該告訴沈滄和沈倫。
傍晚,沈君昊從威遠侯府回來,第一時間知道了沈君燁和章氏仍在慶春苑。他沉著臉說:“這樣看來,他們根本是想一起留下。”
雲(yún)居雁聽聞這話,不由地愣了一下。章氏如今正“臥牀不起”,沈君燁自然不能急著回暨陽,結局確實就像沈君昊說的這般。
“你怎麼了?”沈君昊一邊問,一邊走到搖籃邊,看著熟睡中的兒子。
雲(yún)居雁把之前發(fā)生的事詳細敘述了一遍,詢問沈君昊的意見。沈君昊沉吟片刻,回道:“府中進進出出那麼多人,不要說我們這邊,就是慶春苑那邊,也有很多雙眼睛看著她。她進門才幾個月,絕對不敢,也不可能一個人策劃這麼多事。”
“你的意思,就算和二叔無關,她也很可能受了別人的指使?”
沈君昊肯定地點點頭,續(xù)而又嘆息道:“她進門後接觸的人十分有限,我們還是要等她孃家那邊的消息,看她到底曾與什麼人接觸。”
“話是這麼說,可是……”雲(yún)居雁輕蹙眉頭,“以前的我們,又有多少人知道我們曾多次見面呢?”
“旁人或許不知道,但她身邊的人一定知道。”
雲(yún)居雁知道沈君昊指的是指使小丫鬟,故意在趙氏面前埋藥渣的丫鬟。那個丫鬟一定想保護自己的孩子,這是他們的突破口。可他們依然還有另一方面的隱憂。“祖父不會讓她留下肚子裡的孩子的。”她陳述事實。
“我們要的是實情,並不是她的孩子。”
隨著沈君昊的話,雲(yún)居雁低頭朝搖籃中的兒子看去。經(jīng)歷了懷孕與分娩,她能深切地明白。對一個女人來說,沒什麼比孩子更重要。而章氏身邊的那個丫鬟,她既然已經(jīng)上了沈君燁的牀。那麼她一定知道,她懷著的孩子能改變她一生的命運。她不會輕易放手的。最重要的,那是章氏的陪嫁丫鬟。
“我先想辦法探一探那個丫鬟的口風吧。”雲(yún)居雁說得並沒信心,續(xù)而又問沈君昊:“侯府那邊情況如何?”
“子遙的傷勢已經(jīng)恢復得七七八八了。他準備中秋的時候親自送節(jié)禮去永州。”
“中秋?”雲(yún)居雁的心一緊。前世沈子遙的家人也是在中秋的時候去永州商議婚禮細節(jié)的,婚期就定在第二年的夏初。難道歷史仍然在按照原有的步伐向前?
沈君昊點頭答道:“暫時只是送節(jié)禮,主要是爲了讓你孃家的人親眼看一看子遙,讓他們安心。至於婚期。因爲子寒是他的二哥,長輩們還是希望長幼有序,可子寒那邊,他自從上次離京之後,雖時不時送信回來報平安。但沒人知道此刻的他人在何處。”
雲(yún)居雁怎麼都忘不了沈子寒在岸邊盯著他和沈君昊的畫面。聽他提起沈子寒,她心中的憂慮更甚,不免在心中嘀咕:沈子寒不知所蹤,是不是意味著他正在策劃什麼事?轉(zhuǎn)念間她又覺得沈子寒一直是光明磊落的。
沈君昊以爲雲(yún)居雁只是在擔心沈子遙和雲(yún)凌菲的婚事。他沒有在意,接著說道:“聽說陸家的人上京了。陸航今日去了昌邑伯府,三弟也去了。”
“想來應該是爲了他和表妹的婚事吧。說起來,瑜兒滿月之後,舅母一直沒來過,也沒有送口信給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事。”
“你不要事事都擔心。”沈君昊失笑,“我猜大概是爲了你表哥、表弟的婚事吧。”
“表哥的婚事不是隻差下定了嗎?”
“你不要再瞎操心了。”沈君昊並沒有回答她,但心中卻升起了淡淡的隱憂。他今天才聽說,長公主似乎有意與啓昌侯府聯(lián)姻,算是用事實證明她和許氏的那段恩怨早已成了過眼雲(yún)煙。可長公主不可能想不到,這樣一來。皇帝又該覺得長公主這是透過許家,與他家攀關係。皇后的心中恐怕也會不滿。
沈君昊心中憂慮,不過擔憂歸擔憂,他相信許慎之和魯氏都不是糊塗的人,應該有解決之策。見雲(yún)居雁盯著自己看,他轉(zhuǎn)移話題問道:“岳父的陽羨壺生意如何了?今日子遙特意對我說,早兩日他聽人談起,陽羨壺似乎在江南那邊已經(jīng)頗有名氣了。”
“只能算剛起步吧。”雲(yún)居雁三天前收到許氏的書信,知道年後的第一爐紫砂壺已經(jīng)在江南售賣,反響還不錯。不過這並不是雲(yún)居雁要的,她希望技術能夠精益求精,真正做到藝術品的程度。因此她在當日就寫了書信,讓呂姑娘親自送去永州給呂師傅。
夫妻二人斷斷續(xù)續(xù)說著各種瑣事。晚飯過後,玉瑤帶來了慶春苑小丫鬟的口信。自衆(zhòng)人離開慶春苑之後,沈君燁一直在章氏的房間。屋子裡靜悄悄的,沒有爭執(zhí)的聲音。之後小丫鬟把湯藥端至房門口,沈君燁親自出來拿了藥碗進去,沒讓丫鬟進屋伺候。而沈滄派去照顧章氏的兩個嬤嬤一直在廊下侯著,寸步都沒有離開。
說到這,玉瑤補充說,自趙氏去楓臨苑請安過後,沈滄派人去慶春苑傳了話,大意是讓兩人好好伺候章氏,片刻都不能疏忽。
雲(yún)居雁本來也想去楓臨苑“請安”的,可她猶豫著是告訴沈滄實情,還是暫時瞞著,她本想等沈君昊回來商議了再決定,因此才耽擱了。她沒想到趙氏居然如此迫不及待,她不是一向都不愛沾染麻煩的嗎?
按捺下疑惑,雲(yún)居雁吩咐玉瑤,讓安插在慶春苑的小丫鬟偷偷接觸一下懷孕的丫鬟,先探一探她的口風。
玉瑤走後沒多久。趙氏來了。沈君昊聽到回稟,驚訝地看了一眼時間。趙氏很少會在晚上來找他們。他向趙氏行過禮,便避去了內(nèi)間。
大約小半個時辰後,聽到趙氏離開了。他回到外間問雲(yún)居雁:“是什麼緊要的事,她在這個時辰過來?”
“她只是過來告訴我,她去楓臨苑只是一時衝動。希望沒有破壞我原本的打算。”雲(yún)居雁說罷,低聲感慨:“我剛纔還在奇怪,若是沒有特別的原因,三嬸孃不會想讓祖父覺得事情與她有關的,原來是因爲二嬸孃勸她不該瞞著祖父,這才弄巧成拙的。”
沈君昊聽了點點頭,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只說自己累了,要早些休息。
這一年多來,沈君昊一直覺得沈君燁的行爲舉止不合邏輯,章氏也是,他必須弄清楚他們到底想幹什麼。但無論外面的事情多麼紛擾複雜,他們自己的日子還是要繼續(xù)下去。他們的兒子是最聰明,最可愛的,一個兒子對他們來說太少了,但他不想她那麼辛苦,馬上再懷孕,可他又那麼喜歡她,因此只能趁這幾天她不易受孕,抓緊機會。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上,雲(yún)居雁和沈君昊剛吃過早飯,先是玉瑤告訴他們,章氏派人看守著慶春苑懷孕的丫鬟,其他人沒辦法接近她。
玉瑤纔剛說完,錦繡急匆匆進府。氣喘吁吁地告訴兩人,昨夜酒莊的門窗明明都鎖得好好的,可青杏早上一起牀就發(fā)現(xiàn)酒窖的門鎖被撬開了,酒罈的蓋子全打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往裡面加了東西。不過幸好遭破壞的只是果子酒,從吐蕃運來的葡萄酒是存在別處的,除了少數(shù)幾個人,其他人並不知曉。
沈君昊從一開始就不贊成雲(yún)居雁開酒莊,當初替她找了那個院子,不過是哄她開心罷了。如今發(fā)生這樣的事,他馬上起了關閉酒莊的念頭。
雲(yún)居雁知其意,可葡萄酒都已經(jīng)千里迢迢從吐蕃運來了,若是現(xiàn)在結業(yè),銀錢的損失不說,一番心血都白費了。況且酒莊在青杏的悉心經(jīng)營下,慢慢開始盈利了,京城的貴婦圈,很多人都知道他們那裡專賣口味清淡的果子酒。若是繼續(xù)經(jīng)營,或許能成爲一個重要的消息來源。
雲(yún)居雁早已放棄了若有風吹草動,馬上離開京城的念頭。可她想在此處紮根,就不能像前世那樣渾渾噩噩地活著,她要知道外面的世界發(fā)生了什麼。再說,沈君昊對她再好,再有求必應,都比不上自己有穩(wěn)定的收入來得強。就算這個時代只信奉“出嫁從夫”,她也希望自己能像現(xiàn)代那樣,有獨立自主的一面。
在丫鬟們面前,她沒有反駁沈君昊的話,只說不管怎麼樣都要查一查是外賊還是內(nèi)鬼。她吩咐錦繡協(xié)助青杏一起把圍牆和門窗都覈查一遍,看看是否有腳印或是其他不對勁的地方。若確定不是外賊,就在酒莊細細查問,看是否有線索。至於已經(jīng)開封的酒罈的酒,只能全部倒掉。
錦繡領命而去。待玉瑤也離開了,沈君昊說了一句:“你怎麼這麼固執(zhí)。”沒再反對酒莊繼續(xù)營業(yè)。
小半個時辰後,沈君燁派人請沈君昊出去說話。雲(yún)居雁趁機去了慶春苑。就如玉瑤所說,慶春苑的耳房門口,兩個婆子狀似修剪花草,實則正守著屋子。雲(yún)居雁生怕章氏會選擇一不做二不休,心中十分焦急。
相比雲(yún)居雁,此刻的章氏更加心急如焚。沈滄派來的嬤嬤幾乎十二個時辰都守著她,昨晚沈君燁也被她們“請”去了廂房休息。她知道雲(yún)居雁一定是看破了她的計謀,可她被兩個老奴才嚴密看守著,就算想假扮流產(chǎn)也不成。
在沈滄派來的嬤嬤面前,章氏自然不敢給雲(yún)居雁臉色看,只是虛弱地扮演著病人,爲將來的“流產(chǎn)”做準備。
雲(yún)居雁出了慶春苑,直接去楓臨苑求見沈滄。沈滄一早就等著她了,沒等她站穩(wěn)就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雲(yún)居雁擡頭看了他一眼,恍然明白兩個嬤嬤的寸步不離,因爲沈滄已經(jīng)知道章氏並沒有懷孕。雖然沈滄早就知道趙氏在說謊,但云居雁不想把她拖下水,只是避重就輕地說,她是在大夫把脈後知道了。
沈滄深深看了她一眼。她沒有說起趙氏,卻欲把章氏逼入絕境,爲了不讓薛氏回來,她利用了沈倫對史氏的愧疚。更早之前,雲(yún)夢雙斃命,雲(yún)惜柔詐死也是事實。有時候他很不明白,她到底是寬厚,還是咄咄逼人?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他沉聲詢問。
雲(yún)居雁低頭回道:“祖父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二弟妹的事,應該也知道她身邊有一個名喚青芽的丫鬟。她可能懷了二叔的骨肉。”
沈滄知道趙氏得悉內(nèi)情是因爲一個丫鬟,卻不知道有丫鬟懷了身孕。他幾乎脫口而出讓雲(yún)居雁準備墮胎藥,但還是硬生生止住了。
昨日當他從大夫口中得知章氏假懷孕的事,他氣得差點親自質(zhì)問章氏,不過最後還是選擇讓下人看守著章氏。他告訴自己,事到如今,其他人只是沈君昊和雲(yún)居雁的磨刀石。而他們太年輕,經(jīng)驗不足,需要慢慢磨礪。這一次是一個好機會。
“所以你想如何?”沈滄挑眉。
“祖父,二弟妹是養(yǎng)在深閨的名門淑女……”
“不要與我拐彎抹角,有話就直說。”
雲(yún)居雁抿了抿嘴,一字一句回答:“孫媳覺得二弟妹可能被人利用了。”
沈滄直覺不可能,想了想又驚問:“你覺得是君燁?”
雲(yún)居雁搖頭。“看起來不像是二叔,但是我不能肯定。”
“所以呢?”沈滄的聲音高了幾分,“不要吞吞吐吐的。”
“是。”雲(yún)居雁點頭,“孫媳覺得青芽是一個突破口,她是二弟妹的貼身丫鬟,以前應該很得二弟妹的信任,所以她一定知道很多不爲人知的內(nèi)情。”
沈滄的臉色愈加難看了。若章氏真的在婚前與不該接觸的人有往來,他一定直接休了她。他對著雲(yún)居雁說:“你若是要找丫鬟問話,直接去問就是了。我不是早就把家裡的事交給你處置了嗎?”
“祖父,不管怎麼樣二弟妹都是二叔明媒正娶的妻子,青芽懷著的又是二叔的骨肉……”
“你到底在顧忌什麼?”沈滄不耐煩地打斷了她。
雲(yún)居雁深吸一口氣,擡頭對沈滄說:“祖父,爲了瑜兒,相公和我不想簡單地把事情平息就算了。當然,我們更不是針對二弟妹或者青芽,我們只想知道,到底是誰一直在針對我們。”(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