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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屈就護(hù)法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調(diào)整,他們目光都已經(jīng)可以適應(yīng)黑暗,以幾人過人的目力,本可以看得遠(yuǎn)一些,討厭的是那瀰漫在黑暗中的霧氣,限制了視力。極盡目力,也只能看到六七尺外。

一品刀豐富的閱歷,使他相信自己的判斷,敵人就算常聚黑谷,能夠暗中見物,但一樣的無法看透黑霧。

這等濃重的霧氣,混入了黑暗中,是一種自然的障礙、限制、那不是一個人內(nèi)功所能突破的條件,至少,金長久和田榮,都還沒有這種突破的功力。

黑谷中一片寂靜,靜得聽不到一點(diǎn)聲息。

習(xí)武人講究耳目並用,這時間、這處境,顯然是耳聞重過目視。突然間,金長久聽到了一陣步履之聲。他倏地停下了腳步,凝神傾聽。

但那步履聲又復(fù)消逝不聞,耳際間卻響起了一個少女的聲音,帶著冷峻的意味說道:

“你們聽著,我們已經(jīng)知道了你們停身之處,這黑谷中步步兇危,我們隨時可以把你們置於死地,所以遲遲不下手的原因,那是我們不願諸位就這樣死了……”

金長久忍了又忍,還是忍耐不住,冷冷說道:“金某人經(jīng)過了不少的大風(fēng)大浪,我不相信會在陰溝裡翻了船,不錯,這黑谷中很兇險,目力難見一丈外的景物,但老夫相信你們也是一樣……”

那女子聲音接道:“不一樣,我們熟悉這谷中景物,谷中佈置,閉上眼睛也可以來去自如。”

但他還未來得及發(fā)動,突覺火光一閃,呼的一聲,身前不足半尺處,閃起了一團(tuán)藍(lán)焰,著地生花,立刻熊熊燒起來。

那是一種燃燒力十分強(qiáng)勁的毒火,落地之後,化作小碗大小一團(tuán)藍(lán)色火光。在濃重的黑霧中,照亮了兩尺方圓一片地方。

金長久疾快的一閃身,避入了暗中,冷冷說道:“臭丫頭,只有這一點(diǎn)能耐嗎?”

那女子聲音又傳了過來,冷冷說道:“這是最後一次警告了,你們?nèi)缛暨€不肯束手就縛,那就別怪我們心狠手辣了。”

金長久道:“老夫見的多了,你有什麼手段,儘管施展出來。”

說話間,一條人影疾飛而起,撲向女子聲音傳來之處。

是金劍銀衫客田榮。他借金長久和那女子對話之機(jī),突然飛身而起,連人帶劍攻了過去。

緊接著響起了一聲慘叫。一聽就知是女子聲音。

伍明珠低聲道:“金塘主,請他快些回來。”

金長久微微一笑,高聲說道:“田兄弟,請回來吧!”

步履聲中,田榮緩緩而歸。劍已回入鞘中,神情間一片冷肅。

伍明珠道:“你殺了她?”

田榮冷冷說道:“嗯!我殺了她,一劍正中心臟,一呼而絕。”

金長久道:“姑娘,現(xiàn)在,咱們應(yīng)該如何?”

只聽江玉南叫道:“快些讓開!”

羣豪聞聲而散,同時各自揮掌拍出。

但見十餘點(diǎn)火光,劃破黑霧而來,落在了羣豪的停身之處。

那是一種毒火彈,破空襲來,並且來勢甚疾,只見數(shù)十點(diǎn)光芒,劈劈啪啪。落在地上,爆裂出一團(tuán)團(tuán)的火花。

羣豪之中,雖然沒有被火燒中,但一個個都心頭震動不已。

這些人,大都是久走江湖的人物,只一眼,已瞧出那毒火彈的厲害。只要被那毒火沾染到身上,就很難熄去。

羣豪雖然沒有人被這一陣毒火襲來燒中,但他們停身的地方,都已經(jīng)被十餘堆毒火照明。每一個人,都在毒火的照耀之下。

只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冷冷說道:“放箭!”

立刻間,弓弦聲響,箭如飛蝗般,直射過來。

田榮大喝一聲,金劍揮動,飛身而起。但見寒芒如幕,響起了一陣卜卜之聲。那如雨密集的長箭,竟被一片光幕所阻。

伍明珠回顧了身側(cè)的井望天一眼,低聲道:“這是什麼劍法?”

井望天道:“後起三秀之才,自非小可,目下咱們已知其二,還有一人,聽說是後起三秀之中武功最高的一個,但卻如見首不見尾的神龍,江湖很少有人認(rèn)識他。

劍光收斂,田榮重又現(xiàn)出身來,手執(zhí)金劍,肅然而立。

伍明珠高聲說道:“諸位,咱們站在火光照耀之處不行,想法子摸過去。”

田榮突然俯身撿起了地上幾支長箭,扣在手中,一揚(yáng)腕,向發(fā)箭之處投擲過去,人也跟著向前撲了過去。

金長久道:“老弟,等等我,不可孤身涉險。”緊緊追在田榮身後。小蛇女也放步追蹤。

閻五低聲道:“小叫化子,咱們困守在這裡,也不是辦法,倒不如涉險和他們一拼。”

突然舉步向前追去。

江玉南、伍明珠,也隨著一路跟上。

這黑谷的範(fàn)圍,相當(dāng)?shù)拇螅豢跉庑谐隽藬?shù)十丈,既未遇抵抗之人,也未見什麼可以存身之處。

伍明珠低聲說道:“停一停,這樣追法,追不出什麼來。”

羣豪停下腳步,圍了過來。

閻五首先開口說道:“伍姑娘,他們地形熟悉,咱們追,她們跑,永遠(yuǎn)追不上她們。”

伍明珠道:“這追法不行。”

金長久道:“明珠姑娘有什麼新辦法?”

伍明珠道:“她們一定有個住的地方,那地方可點(diǎn)起燈火,可以煮食用之物,咱們先找出那個地方,才能在黑谷中長久地住下來……”

金長久接道:“長久地住下來?”

伍明珠笑一笑道:“我說的長久住下來,可能是三天,也許是十日,咱們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才能摸出她們的底細(xì)。”

金長久道:“原來如此!”

伍明珠道:“人是活的,可以跑,但東西是死的,不會跑,咱們追不上她們的人,可以找出她們住的地方。”

小蛇女李青青道:“她們不會在谷中搭建一座房子,定然是住在天然的石洞中,咱們要找出一面山壁,就不難找到她們的住處……”

只聽一個冷厲的聲音接道:“不用那麼費(fèi)事了。”

伍明珠道:“你是誰?”

那人應(yīng)道:“你們身在何處?”

伍明珠道:“黑谷。”

那人道:“老身就是這裡的主人。”

金長久很想接口,但他卻輕輕咳了一聲,又強(qiáng)自忍了下去。

伍明珠道:“谷主親自現(xiàn)身和我們相見,那是最好不過了。”

黑谷谷主冷冷接道:“老身現(xiàn)身,你們就死定了,對你們有什麼好?”

伍明珠笑道:“至少,我們會死得明明白白,你是一谷之主的身份,總不能和她們一般的暗施算計(jì)吧!”

黑谷谷主冷冷說道:“你們想死得清楚明白?”

伍明珠道:“是!咱們希望死在目能見物的地方。”

黑谷谷主道:“好吧!老身成全你們。”

閻五低聲道:“明珠姑娘,想法子叫她見見咱們,老叫化要瞧瞧她究竟是何方神聖。”

伍明珠高聲說道:“谷主準(zhǔn)備在那裡接見我們?”

黑谷谷主一怔,道:“接見你們,老身爲(wèi)什麼要接見你們?”

伍明珠笑一笑道:“谷主隱此潛修,有不少年代了吧?”

黑谷谷主道:“老身居此已三十餘年。”

伍明珠道:“三十餘年之中,咱們只怕是第一次進(jìn)入貴谷的客人。”

黑谷谷主道:“如不是老身有意引你們進(jìn)來,你們決到不了此處。”

伍明珠道:“可惜的是,我們已經(jīng)傳出了信息,大批人手即將找來黑谷。”

黑谷谷主道:“這地方形勢險要,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難入。算你們有千軍萬馬趕來,也無法進(jìn)入黑谷。”

伍明珠道:“晚進(jìn)相信谷主之言……”

黑谷谷主哈哈一笑,接道:“聽說你們之中,有不少都是湖上很有名氣的人。”

兩人交談,金長久和閻五,卻在暗中計(jì)算她和羣豪之間的離、準(zhǔn)備發(fā)動。

伍明珠道:“不錯啊!我們之中,確然都是很有名氣的人如七刀塘的金塘主,號稱一品刀,還有笑面神丐閻五、井望天二堡主……”

黑谷谷主冷冷一笑,接道:“這些人,都已經(jīng)老了,老身想知道什麼後起三秀,是不是都在這裡?”

伍明珠心頭一震,道:“看來,你谷主常在江湖上走動?”

黑谷谷主道:“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老身三十年未出黑谷,對江湖中事,一樣瞭如指掌。”

伍明珠道:“那真是難得的很……”

黑谷谷主道:“你還沒有回答老身的話,號稱江湖上後起三秀的人,是否在這裡?”

伍明珠道:“在……”

黑谷谷主放聲而笑,道:“那很好,銀瓶,亮燈,引他們到客室中去。”但見火光一閃,濃濃夜霧中,亮起了一盞黃燈。

黃色的燈光,在濃重的黑霧中,似是白色的燈光,更具照明的作用,羣豪立刻可以看清楚附近的大略景物。

在燈光的導(dǎo)引之下,羣豪行入了一座石室之中。

但老練的金長久和閻五,都防範(fàn)到了突然的變化,兩人留在門口,不肯先行入內(nèi)。

直等到執(zhí)著燈火的銀瓶,帶著黑谷谷主等先行入內(nèi),兩人才隨後而入。衆(zhòng)人進(jìn)去之後,兩扇石門立刻關(guān)上。

石門關(guān)上之後,石室的光亮,立刻又增強(qiáng)了很多。

室中的景物,也逐漸清晰。

這一座石室不大,但也不太小,擺了二十多個小木椅。

靠上首,一張虎皮椅上,坐著一個全身黑衣的老婦人,頭髮已白,臉色也不見紅潤,但卻不見皺紋。只看她坐的位置,大概已可確定她的身份,是這黑谷的谷主了。

在那黑衣老婦人兩側(cè),分坐著兩個半老徐娘,四十左右的年紀(jì),也穿著一身黑衣,但卻完全沒有半老徐娘那種風(fēng)韻,臉色冷漠,似乎是天下所有的人,都得罪了她。

六個佩劍的黑衣女婢,一字排開,站在谷主身後。

執(zhí)燈的銀瓶,和另一個年輕少女,分列在老婦人的左右。

只見居中而坐的黑衣老婦人道:“老身就是黑谷谷主,你們請坐吧!”

伍明珠道:“謝坐了。”

羣豪依序落座,接道:“谷主準(zhǔn)備如何發(fā)落咱們?”

黑谷谷主淡淡一笑,道:“談不上發(fā)落,至少,目前諸位都是我的貴賓。”

伍明珠道:“也許片刻之後,咱們就成了谷主的階下囚了。”

黑谷谷主道:“那是以後的事,如是咱們談得投機(jī),各位就可以平安離開了。”

伍明珠道:“谷主請說吧!”

黑谷谷主道:“你們傷了我不少人,我可以既往不究,只要你們答應(yīng)一件事。”

伍明珠道:“谷主很大方,但我還得先聽聽,那是什麼事情。”

黑谷谷主道:“我想聘你們作本谷的護(hù)法。”

伍明珠道:“這個,只怕,我們力難勝任。”

金長久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道:“就憑你這一處不見天日的黑谷……”

黑谷谷主接道:“還有我一身不同凡響的武功,不答應(yīng)的只有一個字:死!”

金長久哈哈一笑,道:“谷主,想處死我們?”

黑谷谷主冷冷說道:“我要用武功殺你們,使你們見識一下什麼叫真實(shí)的武功,也讓你們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金長久哈哈大笑,道:“好大的口氣……”

笑聲和話聲,同時止住。原來,他忽然想到,數(shù)十年來,從未聽過這麼狂妄的口氣,見過這樣狂妄的人,一個老婦人,敢在閻五和自己面前講出這種話的人,不是活膩了,就是瘋子。但黑谷谷主沒有瘋,也不像活膩的樣子。

太大的口氣,反使金長久心中動了懷疑。

停住了笑聲,回頭望了閻五一眼,道:“叫化子,你相不相信她的話?”

閻五道:“我聽到了。”

這句話有些答非所問,但金長久明白,閻五這樣答覆,有著弦之音,他不願承認(rèn)這老婦人的話,但心中又覺著,她並非完全是在吹牛。

其實(shí),那黑谷谷主說出“殺你們’三個字,一種殺氣已由她身上散發(fā)出來。這也是金長久突然停下笑聲的原因。

一種習(xí)武人的本能,使金長久感受到那股無形的殺氣。

黑谷谷主冷然一笑,道:“金長久,你不信老身的話?”

就算金長久真的信了,也不能承認(rèn),他搖搖頭,道:“是不太相信。”

黑谷谷主緩緩站起身子,道:“好!那咱們就試試看!”

這時,坐在兩側(cè)的中年婦人,忽然都站了起來,道:“殺雞焉用牛刀,由弟子出手就是。”

黑谷谷主道:“都坐下。”四個中年婦人依言坐下,不敢多口。

未見她帶兵刃,赤手空拳的由座位上行了下來,道:“老身再給你一個便宜佔(zhàn)佔(zhàn),咱們動手一百招,你能接下我一百招,老身就下令,恭送你出谷。”

金長久道:“哦!谷主的口氣越來越大了。”

黑衣老婦人已然逼近了金長久,道:“再讓你先機(jī),出手吧!”

伍明珠突然喝道:“且慢!”

黑衣老婦人道:“小丫頭,可是想爭先赴死?”

伍明珠道:“晚進(jìn)自知非前輩之?dāng)匙匀徊粫鍪帧!?

黑衣老婦人道:“那你要幹什麼?”

伍明珠道:“谷主要?dú)⒐馕覀儯俊?

黑衣老婦人道:“不錯,除非你們願束手就縛。”

伍明珠道:“即使咱們有這個意思,也希望在未死之前,問明幾個事情。”

黑衣老婦人道:“嗯!你問吧!”

伍明珠道:“帶咱們來此的絕情谷主,現(xiàn)在何處?”

黑衣老婦人道:“什麼絕情谷主?”

伍明珠一怔,道:“你不認(rèn)識絕情谷主?”

黑衣老婦人道:“老身自然是認(rèn)識,但她沒有來。”

伍明珠道:“千真萬確的,她帶我們進(jìn)入貴谷,要不然,我們怎知此谷門戶?”語聲一頓,接道:“她穿著一身紫色的衣服。”

黑衣老婦人哦了一聲,回頭說道:“金花、銀瓶,你們見這一個穿紫衣的丫頭嗎?”

銀瓶一欠身,道:“回谷主的話,小婢見過。”

黑谷谷主道:“見過,她到哪裡去了?”

銀瓶道:“借黑霧掩護(hù),似是溜入後谷去了。”

黑衣婦人道:“溜入後谷幹什麼?”

銀瓶道:“這個,小婢就不知道了。”

黑衣婦人沉吟了一陣,道:“量她也跑不了。”目光轉(zhuǎn)到伍明珠的身上道:“有這麼一個人混入本谷,但她不是絕情谷主。”

伍明珠愣住了。其實(shí),與明珠一行人全都聽得怔住了。

難道那位紫衣姑娘,真的不是絕情谷主?

還是這黑衣老婦人故意隱瞞她的身份?

但聽黑衣老婦人冷冷說道:“小丫頭,你的事,老身已經(jīng)回答了。”

伍明珠道:“真是叫人難信啊!”

黑谷谷主道:“信不信是你們的事了,與老身何干?”

目光一掠閻五、高泰、江玉南等,轉(zhuǎn)註在金長久的身上,道:“你心中害怕,可以要他們換一個人。”

金長久笑一笑,道:“老夫不吃這個,也不願佔(zhàn)你先機(jī),你出手吧!”

他經(jīng)過這一陣沉思,冷靜之後,覺著不見得真的會敗,就算敗了,閻五等也不會坐視不管,何況還有田榮在側(cè)。

自然,如是由別人先出手,使他能看清楚對方的拳路,那就更好了。可惜,黑谷谷主,第一個就選中了他。

黑谷谷主冷笑一陣,道:“你聽著,老身就要用一雙空手勝你,你可以不受限制,兵刃暗器,隨便出手。”

金長久道:“老夫號稱一品刀……”

黑谷谷主道:“那你是以刀法見長?你可以用刀……”

金長久究竟是見多識廣的老江湖,見那黑谷谷主口氣愈來愈大,心中暗生震駭,呆了一呆,接道:“你還是不用兵刃?”

黑谷谷主道:“是!我已經(jīng)說過了,我要用赤手空拳,對付你兵刃,暗器,你用刀用劍,悉憑尊便。”

金長久手握刀柄,刷的一聲,抽出了紅毛寶刀,冷冷說道:“金某人混了幾十年,手中這把刀,也會過不少人,像你這樣狂的人,在下確也沒有見過,恭敬不如從命,金某人亮刀了。”

黑衣婦人道:“現(xiàn)在,咱們要談條件了。”

金長久道:“條件!什麼條件?”

黑衣婦人道:“我敗了,恭送你們出谷,而且,任你們?nèi)∽呷魏涡枰铮俊?

金長久道:“包括那一條千年白鱔?”

黑衣婦人道:“是!那條白鱔,還好好的放在一個玉體之中。”

江玉南突然接口說道:“陰陽刀訣,是否也在這裡?”

黑衣婦人道:“你就是要追查那份陰陽刀訣的人?”

江玉南道:“是!”

黑衣老婦人道:“你能勝過老身,老身就交出陰陽刀訣。”

江玉南道:“這個,在下從命,不過,在下還是希望先知道,刀訣是否在此?”

黑衣老婦人道:“在!”

金長久退後一步,未再接口,他希望江玉南能接過去,先自己出手。

但江玉南似是早已洞悉了他的用心,竟然不再接言。

黑衣老婦人目光轉(zhuǎn)到了金長久的臉上,接道:“你敗了,就留在黑谷。”

金長久道:“做什麼?”

黑衣老婦人道:“作本谷的護(hù)法,老身久在這座黑谷中,已經(jīng)住了數(shù)十年,靜極思動,準(zhǔn)備出而逐鹿江湖,我黑谷中,雖然有些好手,但他們見識不多,閱歷太淺,很需要像你金塘主這樣的人,輔助老身。”

金長久笑一笑,道:“老夫之後,還有七刀塘……”

黑衣老婦人接道:“這也是老身特別重視你的地方。”

金長久哈哈一笑,道:“聽你的口氣,似是已經(jīng)吃定金某了?”

黑衣老婦人道:“所以,我們要先行談了條件,勝負(fù)一分,立刻履行,終生不渝。”

不聞金長久回答之言,那黑衣婦人臉色立刻冷了下來,緩緩說道:“一個人,如若願意死,什麼事,都不會放在心上了。”

突然一側(cè)身子,右手疾探,向金長久抓了過來。

金長久身軀晃動,閃電一股地避開五尺,右手紅毛寶刀,向上撩出,快如電光石火。

這一刀,談不上什麼奇異的變化,只是順勢出刀,快速無匹,是很難閃避的一刀。

但那黑谷谷主根本就不閃避,右手向下一壓,竟然用右腕硬向刀上撞去。

金長久的紅毛寶刀,雖非切金斷玉的寶刃名劍,但它的鋒利,卻勝過一般的刀劍,握在金長久這樣人物的手中,更是威勢倍增。就是一根堅(jiān)木、一根鐵條,在金長久的刀下,也要被劈成兩斷。

何況,黑谷谷主的血肉之軀。

只聽啪的一聲,黑谷谷主的右腕,竟然是完好無傷。

金長久呆了一呆,忖道:這是什麼武功,就算練成金鐘罩。鐵布衫的工夫,也擋不住我這一擊纔對。

但他究竟是江湖閱歷極爲(wèi)豐富的人,立刻知道上當(dāng),那黑谷谷主的右腕之上,定然戴有極爲(wèi)堅(jiān)硬之物。”

他明白上當(dāng)時,已經(jīng)晚了一步,黑谷谷主右手五指,已經(jīng)抓住了刀身。

一品刀金長久,縱橫江湖數(shù)十年,從來沒有遇上過這樣的事。他暗提真氣,用力一掙,竟然未能掙脫。

黑谷谷主冷笑一聲,道:“金長久,這是第二招。”

左手一揮,直拍過來。

金長久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條是棄刀而逃,一條是揮掌硬接對方的攻勢。

但金長久選擇了後者,左手一揚(yáng),硬接下了黑谷谷主的掌力。

他心中雖然十分震驚,但卻又有些不服。

但聞砰然一聲,雙掌接實(shí),金長久竟然被震得向後退了一步。

形勢迫人,他只好棄刀而退。

黑衣婦人冷笑一聲,道:“金長久,我要用你自己的刀殺了你。”欺身而上,紅毛刀疾揮斬出。一片冷森刀氣,掠著金長久的頂門而過。

金長久和對方硬拚了一掌之後,血?dú)膺€未平復(fù)。這一刀來勢又快如飄風(fēng),雖然避開一刀,但已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活的很舒適,實(shí)在不願意死。但黑衣人的第二刀跟著劈了過來。看不出她用的什麼招術(shù),但出刀如迅雷電光一般,只佔(zhàn)了一個快字,快得金長久吸氣後退,勉勉強(qiáng)強(qiáng)避開了第二刀。

人雖然沒有傷著,但前胸的衣服、卻被劃了一道口子。

森寒的刀氣,直透肌膚。

不但金長久嚇得變了臉色,在場之人,一個個都爲(wèi)之心中生寒。一品刀在江湖上是何等的聲譽(yù),何等的風(fēng)光,但竟被黑衣婦人逼得團(tuán)團(tuán)亂轉(zhuǎn)。

第三刀還未攻出,一個熟銅棍橫裡伸了過來,封住了刀勢。

是閻五,他擋住黑衣婦人的攻勢,道:“谷主好高明的刀法。”

黑衣婦人道:“你閃開!老身說出口的話,非要做到不可。他不投黑谷,老身就殺了他,除非他能接下我一百招。”

閻五道:“谷主別忘了,我們是一起來的。”

黑谷谷主道:“你要替他架樑子?”

閻五道:“談不上架樑子,咱們既是同入黑谷,自然要患難與共。”

黑谷谷主道:“就老身所知,你們不是同時進(jìn)入黑谷的。”

閻王道:“雖有先後之別,但我們此刻卻是合於一處了。”

黑衣婦人冷笑一聲,道:“你聽著,你和金長久一樣條件,要動手,就要接下老身一百招,否則只有兩條路走,一條是投入黑谷,一條是死於黑谷。”

閻五道:“這兩條路,老叫化都不想走!”

黑衣婦人道:“你可以不降,但死卻由不得你,老身要用你的銅杖打死你。”回頭叫道:“金花接刀。”

右手輕揮,紅毛刀飛了過去。一個年輕女婢,伸手接住。

閻五走了數(shù)十年江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強(qiáng)悍的人,吸一口氣,凝神戒備。

伍明珠緩步行到了江玉南的側(cè)身,低聲道:“江兄,你能勝她嗎?”

江玉南搖搖頭,道:“不能,她的武功造詣,已經(jīng)到了隨手揮灑皆成文章的境界,已經(jīng)破去招式的限制了。”

伍明珠道:“哦!”

江玉南道:“恐怕咱們在場之人,都不是她的敵手。”

伍明珠道:“這麼說來,我們是全無機(jī)會了?”

江玉南道:“全無機(jī)會,只有敗死的先後順序不同罷了。”

伍明珠道:“如若咱們聯(lián)手拒抗?”

江玉南道:“有一半保命機(jī)會。”

伍明珠點(diǎn)點(diǎn)頭,高聲喝道:“住手!”

黑衣婦人正想出手,聞言而住,冷冷說道:“你這小丫頭,叫鬼叫,等一會老身撕開你一張嘴巴。”

伍明珠道:“老前輩武功高強(qiáng),晚輩生平僅見。”

黑衣婦人道:“老身在這黑谷之中,冥思武功招術(shù)變化三十年。終於突破招術(shù)變化的界限,自己還不太相信,今日試來,倒還有點(diǎn)用處。”

伍明珠道:“你武功太強(qiáng)了,我們一個個的和你動手,誰也不是你的敵手。”

黑衣婦人口裡雖然不吃這個,但內(nèi)心之中,卻被伍明珠這番話捧的十分高興,哦了一聲,道:“你的意思是……”

伍明珠接道:“我們要聯(lián)手合戰(zhàn)你一個。”

黑谷谷主道:“你?還有誰?”

伍明珠道:“我不算,他們四個人。”

黑谷谷主道:“哪四個人?”

伍明珠一指江玉南、田榮、高泰他們?nèi)齻€,加上閻老前輩。

其實(shí)高泰、田榮,都看出了今日之戰(zhàn)的情勢,唯一的保命之法,就是合幾人之力一戰(zhàn)。

但誰也說不出口。

伍明珠一語道破,三個人都爲(wèi)之心中一鬆。

現(xiàn)在,要看那黑谷谷主的回答了。

黑谷谷主冷笑一聲,道:“小丫頭,你要他們四人聯(lián)手對付老身?”

伍明珠道:“是!不知道老前輩是否同意?”

黑谷谷主道:“老身可以答應(yīng),不過,他們也得先答應(yīng)老身的條件。”

伍明珠道:“老前輩請說。”

黑谷谷主道:“老身準(zhǔn)備正式出現(xiàn)江湖,逐鹿武林,需要大批人手,這幾個人還不錯,所以老身手下留情,沒有殺了他們,只要他們答允:聯(lián)手一戰(zhàn),仍敗於老身手下時,那就請他們答應(yīng)留此,做老身的護(hù)法從衛(wèi)。”

伍明珠道:“好!就此一言爲(wèi)定。”

黑谷谷主道:“你這女娃兒,主意很多,也要一併留下。”

伍明珠道:“好!晚輩答允。”

黑谷谷主道:“他們呢?要他們許下諾言,就可以聯(lián)手出戰(zhàn)了。”

伍明珠沉吟了一陣,回顧江玉南、高泰、田榮一眼道:“三位意下如何?”

高泰輕輕籲一口氣,道:“只要江兄、田兄同意,小叫化樂於從命。”

田榮道:“在下答應(yīng)。”

江玉南道:“兩位都願一賭,兄弟也只好從命了。”

閻五長嘆一聲道:“好吧!老叫化行走江湖三十年,從來有過和人聯(lián)手拒敵的事,今日只好破例了。”

江玉南、田榮都緩緩向前行了兩步。

高泰亮出了一對如意金環(huán)。

田榮也亮出了金劍,只有江玉南未亮兵刃。

黑谷谷主道:“你怎麼不亮兵刃嗎?”

江玉南道:“谷主不用兵刃嗎?”

黑谷谷主道:“老身已練成了無堅(jiān)不摧的神功,用不著兵刃了。”

江玉南道:“在下暫時不用兵刃,如若願亮兵刃的時候,在下自會及時出劍。”

黑谷谷主雙目盯在江玉南身上,打量了一陣,笑道:“很好,年輕人是該有點(diǎn)傲氣。”

目光環(huán)掃了羣豪一眼,接道:“你們聽著,老身答允你們聯(lián)手一戰(zhàn),也是給你們一個離開黑谷的機(jī)會,如是你們勝了。固然可以帶走失去之物,老身也可能就此老死黑谷,不再作重出江湖的打算;如是你們敗了,必須要遵守約言,忠心不二地追隨老身,老身一旦霸業(yè)有成,你們都是老身的開山功臣;如有哪一個不守諾言,休怪老身掌下無情,把他擊斃當(dāng)場,而且,牽連所及,還要累及他的家人、父母、兄弟、妻子、兒女。老身話已至此、諸位要再給老身一個明確的答覆。”

黑谷谷主似乎是非要逼出每一個人的承諾不可,目光轉(zhuǎn)到閻五的身上。黑谷谷主道:

“老身的話,你都聽到了,告訴我,你有什麼想法?”

閻王道:“我,我看這一場賭約,咱們只有撐下去了。”

黑谷谷主道:“好!那你是遵守咱們的約定了?”

閻五長長呼一口氣,點(diǎn)點(diǎn)頭。

黑谷谷主目光又轉(zhuǎn)到了江玉南的臉上,道:“你怎麼說?”

江玉南道:“如是約定了賭約,咱們自然遵守。”

黑谷谷主目光一掠高泰和田榮,道:“你們兩位如何?”

高泰、田榮相互望了一眼,點(diǎn)點(diǎn)頭。

黑谷谷主格格一笑,道:“你們都是男子漢,一言如山,老身相信你們。老身的話已說完,諸位可以出手了。”

閻五和高泰常年在江湖上走動,彼此之間,很有默契,相互望了一眼,突然揮杖攻出。

高泰的如意金環(huán),緊隨著閻五的銅杖之後,連環(huán)攻出。

金環(huán)後發(fā)先至,分擊黑谷谷主的雙臂。

閻五的熟銅杖,卷著一股強(qiáng)勁疾風(fēng),迎頭砸下。

田榮的金劍,刺向前胸。

三大武林高手,三般不同的兵刃,同時攻也出完全不同的部位。三個人不是合搏,但出手一擊,卻是封死黑谷谷主的還擊。

只有江玉南沒有動手。

但見黑谷谷主身子一閃,身子突然間橫裡閃開了五步,脫出了三般兵刃的合擊圈子。閻五雙臂一伸,熟銅棍施展凌風(fēng)八打。

但見一片棍影,挾著呼呼的勁風(fēng),當(dāng)頭罩下。這是閻五的絕技。

幻化的棍影,籠罩了七八尺方圓。

黑谷谷主完全被罩在一片棍影之中。

但見黑谷谷主雙手一揮,忽然間響起了一陣乓乓乒乒之聲,那漫天的棍影,竟然完全被封閉開去。

沒有人看清楚黑谷谷主用的什麼招術(shù),但聞一陣響聲過後,閻五的熟銅棍,已然被黑谷谷主抓住。

高泰突然大喝一聲,一雙如意金環(huán),忽然間分擊黑谷谷主的雙腕。

田榮的金劍也隨著出手,一下橫斬,攔腰擊去。

金環(huán)、金劍,同時攻到。

黑谷谷主冷冷說道:“好劍法!”左手一揮,擋開金劍,右手一伸,抓了金環(huán)。這等快速的出手和準(zhǔn)確的計(jì)算,實(shí)已到了天衣無縫之境。

高泰暗運(yùn)內(nèi)力,猛然向後一帶,希望能掙脫被黑谷谷主扣住的金環(huán)。哪知黑谷谷主緊扣金環(huán)的五指,忽然一鬆,同時有一股暗勁,直向高泰撞了過去。

暗勁反推金環(huán),擊向高泰前胸。

這是武林搏鬥中從未有過的事,但竟然發(fā)生了。

高泰竟無法控制住那反推金環(huán)的暗勁,竟被金環(huán)撞擊在前胸之上。頓然間心頭一震,張嘴吐出了一口鮮血,這一擊竟然不輕。但覺眼前金星亂冒,一時間失去了再戰(zhàn)之能。

這不過一剎間事,幾乎在同時,閻五的熟銅棍,挾雷霆萬鈞之勢,擊向黑谷谷主的右臂。

就算那黑谷谷主一條手臂是鐵打銅鑄,這一棍也可以把她擊成兩斷。

田榮的金劍再攻出手,刺向黑谷谷主的小腹。

電光石火般的快速攻勢,生死存亡之變,間不容髮。

但見黑谷谷主的身軀,忽然間向後暴退五尺,閻五下?lián)舻你~棍正擊向田榮的金劍劍身之上。

田榮發(fā)覺了,閻五也發(fā)覺了,但雙方勢道都極快速,一時間,竟然收勢不住。

幸好這兩人都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武功已到了收發(fā)隨心之境,在銅棍,金劍將要觸接的剎那之間,收住了力道。

兩人都爲(wèi)此分去了心神。

卻不料暴退五尺的黑谷谷主,倏忽間已到了身前,雙手齊出,快如閃電。右手食、拇二指,捏住田榮的金劍劍身,左手卻抓住了閻五的銅棍。

田榮冷哼一聲,首先發(fā)難,腕力驟發(fā),金劍突然間推了出去。

閻五卻大喝一聲,全力舉棍,想仗憑神力,把黑谷谷主的身軀拋甩出去。

田榮全力推劍之時,忽覺一股吸力,向後一帶,連人帶劍,撞向一側(cè)。

這是四兩接千斤的手法,再加那一股特異的吸力,田榮竟然無法控制自己。

黑谷谷主卻突然放開右手,輕輕一掌,拍在田榮的後背之上。那正是背脊上關(guān)節(jié)大穴,田榮只覺全身一麻,軟癱在地上。

黑谷谷主心分二用,右手對付田榮,左手卻發(fā)出內(nèi)力,隨著閻五向上舉棍的力量順勢加勁。

閻五本身的強(qiáng)大內(nèi)力,再加上黑谷谷主的力道,閻王竟然無法把握著手中銅棍,脫手而出,砰然一聲大震,擊在洞頂上。閃起了一串火星。

他行走江湖數(shù)十年,身經(jīng)百戰(zhàn),從未遇上過此等事情,兵刃脫手飛出,不禁爲(wèi)之一呆。

黑谷谷主已到了他的身前,舉手一指,點(diǎn)中了他的穴道。

這是不該有的疏忽,尤其是像閻五這樣的老江湖,竟把身側(cè)敵人忘去,被人如此輕易地點(diǎn)了穴道。

黑谷谷主的動作實(shí)在太快,閻五的穴道被點(diǎn)中之後,那擊在石洞頂上的銅棍才落了下來,鏘然有聲。

井望天呆住了,他從來沒有想到過,世上會有人練成這樣的武功。

伍明珠也呆住了,她心中盤算著,這黑谷谷主,已經(jīng)制住了三位高手,餘下的力量,只怕是無法和他抗拒了。

金長久也呆住了,豪氣全消,望著黑谷谷主出神。

但他在驚呆之中,卻有著一絲安慰,不是他金長久一個人不堪黑谷谷主一擊。閻五、高泰、田榮,都是一樣。

黑谷谷主目光轉(zhuǎn)註到江玉南的臉上,冷冷說道:“年輕人,剛纔你爲(wèi)什麼不和他們聯(lián)手,莫非要獨(dú)自和老身一搏嗎?”

江玉南淒涼一笑道:“一搏總是難免……”

黑谷谷主接道:“那你爲(wèi)什麼不和他們同時出手?”

江玉南道:“我在看。”

黑谷谷主道:“你看出了什麼沒有?”

江玉南道:“看出來了,谷主練成了接引神功,能夠用敵之力攻敵。”

黑谷谷主道:“瞧不出來!你還真有點(diǎn)名堂,既能瞧出老身用的接引神功,想必你已有制勝之機(jī)了?”

江玉南抱抱拳道:“沒有,在下也非谷主之?dāng)场!?

黑谷谷主道:“好!識時務(wù)者爲(wèi)俊傑,咱們這一戰(zhàn)免了。”

江玉南又搖搖頭,道:“那也不是,在下雖然明知非敵,也要奮力一戰(zhàn)。”

黑谷谷主道:“你倒是豪氣干雲(yún)。”

江玉南道:“不敢!谷主請先出手。””

黑谷谷主冷笑一聲,道:“看不出來,你倒真的勇敢得很。”

揚(yáng)手一掌,拍了過來。

江玉南右掌斜出,五指半屈,反扣黑谷谷主脈門。

黑谷谷主點(diǎn)點(diǎn)頭,道:“好!看來,你比他們強(qiáng)一些。”

側(cè)身避過,反拍一掌。

這兩人動手惡戰(zhàn),表面上卻看不出一點(diǎn)緊張激烈的樣子,掌指擊出,立刻變化。

江玉南打得更奇怪,雙手既非握拳,手指亦不伸直,攻出的招式,一直是輕飄飄的不見一點(diǎn)力道。

但那黑谷谷主,卻似有所畏懼,不敢象對付閻五、高泰一般,直攻直取。

她視利劍如頑鐵,不避強(qiáng)猛鐵錘擊巖一般的掌勢,但對江玉南那半伸半屈的五指,卻似是有所顧忌。

伍明珠看不懂。

井望天皺起了眉頭,顯然,也有些不大明白。

但金長久看懂了,江玉南半屈五指,一直蓄勁不發(fā),對方雖然身懷接引神功,卻無力可接,無力可引,只有憑仗招術(shù)上的變化和江玉南纏鬥。

片刻工夫,雙方已纏鬥了數(shù)十招。

黑谷谷主已然有些不耐,忽然冷笑一聲雙掌連環(huán)拍出。

他掌勢招招直逼,如影隨形一般,隨著江玉南轉(zhuǎn)動的身子折轉(zhuǎn)。表面上看去,就像是黑谷谷主的兩隻手,沾在了江玉南的身上一般。

只聽江玉南叫道:“蛛絲掌。”

緊接著,砰砰砰連聲大震。

原來,江玉南被掌力所迫,只好硬接對方的掌勢,連接九掌。

九掌過後,搏鬥停了下來。

黑谷谷主肅然而立,雙目神光逼人,但如仔細(xì)看時,可以瞧出她雙目中血絲隱隱。

江玉南卻雙手捧胸,身體半屈。連吐出兩口鮮血,緩緩坐下。石室中一剎那間靜得鴉雀無聲。足足過了一盞熱茶工夫,黑谷谷主才輕輕籲一口氣,道:“你小子不錯,還能再戰(zhàn)嗎?”

江玉南臉色蒼白,星目微閉,搖搖頭,沒有開口。

黑谷谷主目光環(huán)顧了石室一眼,道:“你們都是男子漢,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哪一位如是不想遵守約言,現(xiàn)在可以提出來,老身再給你一次機(jī)會。”連問數(shù)聲,無人回答。

黑谷谷主拍活了閻五和田榮的穴道,道:“閻五、田榮、高泰、金長久,由此刻起,你們已是老身座前的四大護(hù)法。”

四人相互默然,點(diǎn)頭受命。黑谷谷主笑一笑,道:“江玉南,你是黑谷的總護(hù)法。”

江玉南星目微啓,悽苦一笑,表示受命。

黑谷谷主目光轉(zhuǎn)到井望天的身上,道:“你可以離開黑谷,回去告訴伍堡主,老身任命他爲(wèi)黑谷中第一分舵的舵主,要他好好準(zhǔn)備一下,老身一月之內(nèi),會帶人到伍家堡中。”

井望天輕輕咳了一聲,正想開口,伍明珠已搶先說道:“二叔,快去吧!別誤了谷主的大事,一月之期,時限很緊。”

黑谷谷主點(diǎn)點(diǎn)頭,道:“金花,送這位井二堡出谷。”

金花應(yīng)了一聲,帶著井望天離去。

黑谷主道:“伍明珠,你很聰明,就留在老身身側(cè),做一個傳令使者吧!”

伍明珠一欠身,道:“晚進(jìn)受命。”

黑谷谷主目光轉(zhuǎn)到小蛇女李青青的身上,道:“你這丫頭,能和他們相處一起,定然也有一點(diǎn)本領(lǐng)了。”

李青青道:“我會招蛇逐蛇,收服各種毒物。”

黑谷谷主笑一笑道:“那很好,老身也養(yǎng)了一些毒物,你就去飼管那些毒物吧……”

她用人不疑,剛剛收服之人,立刻予以要職。

金長久、閻五聽得心頭震駭不已,原本只道她是息隱於此,練功有成,靜極思功的一個不知江湖中事的人,想不到她對江湖中事,竟然是清楚得很,這一切事情,似乎是都早在她計(jì)劃之中了。

閻五輕輕咳了一聲,道:“谷主,老叫化心中有一點(diǎn)疑慮。想問個清楚,不知谷主願否作答?”

黑谷谷主冷笑一聲,道:“本來是不該問,因爲(wèi)你是黑谷中的護(hù)法,不過老身很敬重你的爲(wèi)人,破例允許你問幾句話。”

閻五道:“多謝谷主。”語聲一頓,接道:“咱們今日在此會見谷主,是出於偶然呢?

還是谷主刻意的安排?”

黑谷谷主淡淡一笑,道:“說是刻意安排,諸位未必會來,說是偶然趕巧,不會這麼一個巧法,老身可以答覆你,這是半由天意半由人的機(jī)會。”

閻五道:“那絕情谷主,和你谷主……”

黑谷谷主接道:“絕情谷主是老身門下的大弟子。”

閻五苦笑一下,道:“這就一切都明白了。”

黑谷谷主輕咳了一聲,道:“閻五,你可是心中有些不願意屈就本谷的護(hù)法之位。”

閻五道:“如若要老叫化子說實(shí)話,我實(shí)在不願意,不過,不願意歸不願意,但卻沒有法子。”

黑谷谷主道:“你可以死啊!一死百了,老身總不能用鬼魂作我的護(hù)法。”

閻王道:“可惜的是老叫化子,一生之中,從無有一句失信於人的話,我沒有法子,只好強(qiáng)己所難,任你護(hù)法了。”

黑谷谷主沉吟了一陣,道:“做本谷護(hù)法,有三件大事,你們必須記下。”

閻五道:“谷主吩咐?”

黑谷谷主道:“第一件事,要絕對地聽命。”

閻五道:“哦!第二件呢?”

黑谷谷主道:“一入我門下,永遠(yuǎn)忠心,不許妄動背叛之念。”

閻五道:“第三呢?”

黑谷谷主道:“奉命行事,必須徹底,不許有陽奉陰違的行爲(wèi)……”語聲一頓,接道:

“本門之中,沒有太多的門規(guī)束縛,你們只要遵守這三件事,其他的,都可自由行事。”

閻五道:“聽起來,雖只三條,但包含所及,十分廣泛。”

黑谷谷主微微一笑,道:“我用人大處著眼,小節(jié)不會計(jì)較。你們好好休息幾天,老身還要指點(diǎn)你們幾招武功,少則十天,多則半月,我們就要離開這座黑谷了。”

金長久突然說道:“谷主,在下還有數(shù)事請教。”

黑谷谷主道:“什麼事?”

金長久道:“在下歸依黑谷,七刀塘是否也要?dú)w屬黑谷呢?”

黑谷谷主道:“你的看法呢?”

金長久道:“在下向谷主請教。”

黑谷谷主道:“最好歸屬,如若七刀塘不歸黑谷,很可能是老身征服的目標(biāo),那時,你們將兄弟相殘了。”

金長久苦笑一下,欲言又止。

閉目調(diào)息的江玉南,突然睜開了雙目,道:“谷主,在下亦有一問。”

黑谷谷主道:“好!”

江玉南道:“谷主重出江湖,總該有一個目的吧?咱們最重要的目的何在?”

黑谷谷主道:“如若老身說:主盟江湖,霸令武林,題目是不是大了一些?”

江玉南道:“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才智之士,都有此心,但卻從無一人能成事實(shí),徒然在江湖上造成了一片悲慘殺劫。”

黑谷谷主微微一笑,道:“老身和別人不同,古往今來,雖有不少高人,欲圖霸業(yè),但卻從無一人,像老身一般的先用了數(shù)十年光陰,作諸多準(zhǔn)備。”

江玉南道:“谷主,這麼說來,咱們一出黑谷,天下皆敵人了?”

黑谷谷主道:“那倒未必,咱們正值用人之時,能夠爲(wèi)我所用的人,儘量收爲(wèi)己用,而且,老身的作法也和他們不同。”

江玉南道:“請教谷主。”

黑谷谷主道:“老身不要?dú)ソ先魏我粋€門派的基業(yè),只要他們作到一件事情,那就是聽從老身之命,至於他們的門規(guī)傳統(tǒng),仍然保持不變。”

江玉南道:“那有什麼不同?他們的門規(guī)傳統(tǒng),就是保有他的門派的獨(dú)立性,如聽咱們之命行事,還有什麼門規(guī)傳統(tǒng)可言?”

黑谷谷主道:“很大的不同,他們的人事自立,傳統(tǒng)依舊,只下過有些事須聽從老身的吩咐罷了。”

江玉南沉吟了一陣,道:“聽起來,確然和過去的武林霸主作法不同,不過,他們?nèi)匀皇潜恢渺兑粋€領(lǐng)導(dǎo)之下,各大門派,各方豪雄,都已經(jīng)失去了自己的主張,對嗎?”

黑谷谷主冷冷說道:“江玉南,老身已經(jīng)爲(wèi)你解說得很清楚了,對嗎?再問下去,那就有些過分了。”

江玉南淡淡一笑道:“在下只想多知一些谷主的心願,既是不能多問,在下就不多問了。”

黑谷谷主日光突然轉(zhuǎn)到了高泰、田榮的身上,道:“你們兩位,心中可能有什麼疑問之處,是嗎?”

高泰上:“小叫化子有一個。”

黑谷谷主道:“說出來。”

高泰道:“如若在下奉到的令諭,既不能執(zhí)行,又不便抗命,那將如何?”

黑谷谷主道:“你提出了這個問題,自己想過沒有?”

高泰道:“想過了,但我卻想不出應(yīng)該如何,才向谷主請教。”

黑谷谷主道:“真有那麼一天,你可以在奉命和死亡之間選擇一個去路。”

高泰道:“好,我明白了。”

黑谷谷主道:“你明白什麼?”

高泰道:“我們還有選擇死亡的自由。”

黑谷谷主目光轉(zhuǎn)註到田榮的身上,道:“你有沒有什麼事要問?”

田榮道:“谷主和咱們相處不久,就很膽大地任我們做了護(hù)法,難道不怕咱們口是心非,背叛谷主嗎?”

黑谷谷主道:“老身相信你們,因爲(wèi)你們都是目下江湖上有名的人,我給你們選擇的機(jī)會,也沒有用任何的陰謀詭計(jì)對付你們,老身用真本領(lǐng),硬功夫擊敗你們,千百年來,武林中有一個傳統(tǒng)的規(guī)矩,那就是一諾千金、生死不渝,你們這些話,當(dāng)著了你的朋友說出來,我相信,沒有人會不承認(rèn)這個諾言,這就是我信任你們的原因!”

田榮輕輕嘆息一聲,欲言又止。

閻五等就被安排在這一座大石洞中。

經(jīng)過了一段很長時間的休息,羣豪的體能,都已恢復(fù)。

金花帶著兩個女婢,送上了豐富的佳餚、美酒。

酒足飯飽之後,閻五突然長長吁一口氣,道:“老叫化現(xiàn)在才相信,禍從口出這句話。”

金長久道:“閻兄,我金長久當(dāng)年論刀定品,血戰(zhàn)數(shù)十陣,負(fù)傷十餘處,自信會過了不少的高人,但我從來沒有見過黑谷谷主這樣的武功,似乎是已經(jīng)衝破了一個人體能的極限,咱們不該答應(yīng)她什麼的。”語聲微微一頓,四顧室中無人,低聲接道:“閻兄,難道真的做她的護(hù)法嗎?”

閻王道:“難道咱們不守諾言。”

江玉南道:“如若咱們不守諾言,她就會用另一種方法,叫咱們遵守諾言。”

金長久道:“下毒?”

江玉南道:“是!咱們都已經(jīng)中了毒,一種附骨之毒,只要咱們離並她,毒性就會發(fā)作。”

金長久霍然站起身子,道:“當(dāng)真嗎?”

江玉南道:“你不相信?”

金長久道:“咱們幾時中的毒,我怎麼一點(diǎn)都不知道。”

江玉南道:“和她動手時,我也是運(yùn)氣調(diào)息時才發(fā)覺。”

田榮道:“我說呢?她怎麼對咱們那樣的信任。”

江玉南道:“所以,她不怕咱們逃,咱們一離開,就會嘗試到那種毒發(fā)的痛苦。”

田榮苦笑一笑,道:“你是說,我們都中了毒?”

江玉南道:“她不會厚此薄彼,只在我一個人身上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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