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景涯打著一盞紙燈籠站在面前,含笑望著她:“我剛才也采了許多,你若喜歡,便都給你吧。”
“好啊~謝謝哥哥。”雨容寧笑著接過桂花,“我收了這花去做桂花糕,小旋很愛吃呢!”
再抬頭時,卻見季景涯俊美的臉瞬間扭曲了起來,清澈的眼眸轉而放射著兇戾的紅光:“為何是洛子初?為何偏偏是洛子初?”然后他揚起手臂,漫天的桂花被他的手揚起,向著雨容寧劈頭打來,“我就不行嗎?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為什么帶走你的卻是他?你這個不安分的女人!為什么?!”
漫天的桂花,甜蜜的馨香越來越濃,濃的讓人恐懼,帶著強烈的侵略性,仿佛連空氣中都僅剩下花香。雨容寧蹲下身子,胃里一陣翻騰,強烈的作嘔感覺沖擊著她的喉嚨。
感覺肩膀被季景涯緊緊地攫住,不知為何,他全本應該整齊干凈的手指上居然暴長出長長尖尖的指甲,狠狠扎進肩膀內,痛得她簡直要慘呼出來。淚眼迷蒙中,那猙獰的臉卻又旋轉著淡去,慢慢變成了洛旋的面容,那么溫柔,那么好看,輕柔地伸開暖暖地手心,將她被淚水涂花的臉捧起,細細撫摸著那些淚水,眼中滿是心疼。
“娘子,別哭了,你看,花轎來了。”順著他手指遠遠伸去的方向,一隊火紅的迎親隊伍,喜樂祥和地走來了,耳邊似乎還能聽到那絲竹嗩吶的奏樂聲,吹著吉慶嫁娶的調子,八人抬的大轎搖搖晃晃,轎夫和喜娘臉上都笑盈盈地望著她,忽然,隊伍最前方走出來一個打著紙燈籠的小姑娘,火紅的燈籠映著她嬌美的臉龐和波浪一般的金發,雨容寧愣愣地,正在疑惑為什么會是雷兒坎,轎簾忽然間掀起,露出一張傾倒眾生的容顏,卻是落日神宮宮主離……
火焰從雷兒坎手中的燈籠中竄起,一點一點吞沒了那些車馬轎子,只剩下雷兒坎得意的笑臉,和不知什么時候,已經離開了自己,走向離宮主懷里的洛旋淡漠的表情。離的臉上有著嘲諷的微笑,映在
沖天的火焰中,那么冰冷。
人群在四散奔跑,恐懼凄厲的呼號充斥著耳膜,嗡嗡作響,疼痛入了腦,變成揮之不去的夢魘。火光沖天,映紅了整個漆黑的天空,遠遠的天邊,雨容寧居然在那紅色的邊緣看到了一瓣飄落的杏花。是的,是杏花,一瓣瓣一朵朵,如初見季景涯時的鮮艷動人,如洛旋那一日筆下的靈動絢爛,慢慢開滿了天空,然后被追趕而來的火舌一口口吞噬。
雨容寧伸出手,抓住一瓣燒焦了一半的杏花,燙熱的溫度灼痛了她的手心,一滴淚滑落在花瓣上,她才驚覺那不是淚,那是血,從眼中,無法克制地墜落。
恐懼,啃噬著她整顆心,慢慢閉上眼睛,不愿再去面對那些混亂的場景,然后,慢慢跌入了黑暗,直到最深的失去意識。
再睜開眼的時候,有很長的時間無法適應白花花的光線。耳邊有溫和卻焦慮的聲線一聲聲地喚著“容容,容容……”,那聲音如此熟悉,與夢中最開始時聽到的那一聲呼喚一模一樣。雨容寧打了個冷戰,徹底地醒來了。
眼前映入的是季景涯擔憂驚慌的臉,還是那么干凈好看的一張臉,眼瞼下兩片淡淡的青黑,顯然守了她整夜。可是,想起夢里他猙獰的怒吼,雨容寧卻不由得打了個哆嗦,身體向床里面縮去……
后來他們再次收拾行裝上路時,雨容寧還在疑惑,到底是發生了什么,冷星言為什么會在這種小山村出現?為什么季景涯說是剛洗完澡就聽到了她的呼喊,趕出來卻發現她暈倒在灣子旁邊?為什么好端端的會做一整夜的噩夢?那夢里的人明明都那么熟悉,為什么卻又那么詭異?
兩匹馬一前一后離開白茅灣時,眼角掠過的浮光里,仿佛一角白衣閃過,雨容寧回頭,卻看到冷星言站在一叢蔥綠樹木下,白衣如玉,嘴角含笑,眼神,卻隱含憂慮。
他長長白衣下伸出的雙手似乎在胸口擺成了一個很奇怪的手勢,雨容寧看不太清楚,但依稀感覺是左手在
前,將雙手的十指收回緊扣在一起,指關節以下部分包在了手掌心里。雨容寧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只是看到他時,昨晚那種恍惚的感覺仿佛又回來了,差一點就暈頭轉向,要牽不住馬韁。
對了,昨晚自己昏迷前,冷星言在面前就是做了這樣的手勢,到底是什么呢?雨容寧努力凝神擺正身體,穩住了馬匹。再回頭一看,那遠遠靜立的白衣已經不見蹤影了。
雨容寧愣愣地,季景涯見她半天沒有跟過來,便撥轉馬頭回來,看見她眼神癡癡地,似乎著了魔一般,有點不放心:“怎么了,容容?”
“哥哥……”雨容寧心神不寧,伸出手指指著剛才冷星言站過的方向,“你看那里,可有什么?”
“有什么?”季景涯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半晌卻只是搖了搖頭,“什么也沒有呀,一叢樹木而已。可是精神不好?要不要再休息一日?”
雨容寧搖了搖頭,慢慢拍馬往前走去。邊走邊低頭猶豫:“哥哥,我剛才……見到一個奇怪的手勢……”
“奇怪的手勢?”季景涯也愣了,“你見了什么?”
“嗯……手指擰在一起……我看的不是很真切……不過,大概是是左手在前,十指緊扣在一起,指關節以下部分看不到……”努力地回憶猜想著,雨容寧還在想著那剛剛失神的感覺。
“手指緊扣……你說的……可是‘結印’?”說罷也不太相信地皺起了眉頭,開始沉思。
“結印?那是什么?”
“跟我們道家修仙有一點關系……不過,結印一般更偏向于陰陽術數,我云羅殿確有一支修習這樣的道法,但歷來不與旁支過多往來,所以,是天霧山最神秘也最人丁冷落的一支……”季景涯回憶著,眉頭越皺越緊,那樣神秘的一群同門啊……每次與他們照面時,總是無法控制地感到一股陰冷的感覺,他們看人的眼神不僅帶著防備,還仿佛要穿透人心,去尋找你心底最隱秘的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