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容寧沒有目的地跑著，季景涯一不小心，就失去了她的蹤影，等他在屋舍院落間繞來繞去，最終在一間低級弟子房間門前見到了雨容寧和一個少年時，他愣住了。

那少年先前手中應該拎著不少東西，匆匆忙忙地從屋子里跑出來，連布包都沒有綁好，結果正好撞上奔過來的雨容寧，那布包如今散落在地上，滿地都是些金銀細軟。看那少年樸素的衣服和慌亂的神情，這些金銀八成都不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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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容寧被他撞倒在地上，那少年手忙腳亂地也顧不得收起那些金銀，急忙上前要扶起雨容寧，“少谷主？您……您怎么回來了……沒撞壞吧……”

雨容寧搖搖頭，卻在看見那滿地的金銀時，眼底流露出了一絲疑惑；“阿卓，你這是？”

原來他便是該看守谷口的弟子阿卓，這倒是奇怪了，他去履行職責，卻匆匆忙忙地趁谷里沒人，要做什么呢？季景涯眉頭暗暗地皺起，有古怪。

“我……沒……”阿卓愣了一會，突然一把將雨容寧推在一邊，胡亂在地上抓了兩把，撿起些金銀就要往遠處跑去，雨容寧被他一推，似乎是扭傷了腳，歪在地上抓不到他，幸好季景涯身手快，橫劍在胸，擋住了阿卓的去路，“解釋清楚吧，這到底怎么回事。”

“你……”阿卓顯然知道季景涯的功夫自己之上，喉結上下滾動著，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卻是那一雙還很稚氣的大眼睛竟然慢慢泛了紅，眼淚涌了上來。然后他突然雙目中迸射出兇狠憤恨的光芒，一只手緊握成拳，“你們攔住我做什么？半夏谷就要完了，我還年輕，我不想死！！”

“你說什么？！”雨容寧猛地抬起頭來，死死瞪著阿卓，“你說什么要完了？你說什么要完了？！”

“還能是什么？半夏谷！”阿卓眼中是不顧一切的決絕，“落日神宮的人打過來了，半夏谷除了郎中就是藥草，夫人原本弄得那些機關還能頂點用，可是，可是偏偏就為了你，就為了你跟人私奔了，那幫畜生殺進來完全沒有一點阻礙！

“

你看那天上，那飛的都是什么？你以為是風箏嗎？我告訴你，那些都是他們的走狗，畜生！見人就殺，殺不完就燒，所有的弟子都去了，頂不住的……這邊的房子也很快就要變成一片火海了，哈哈哈哈……反正這些金銀早晚也是要被燒成灰的，我不拿走也留不下。我為什么要給你們陪葬？我他媽的為什么要在這陪你們送死？”

阿卓越說越激憤，一雙圓瞪的眼睛血絲那么明顯，幾乎要噴出火來，雨容寧的身體不可抑制地顫抖著，明顯是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拼命咬著嘴唇克制著，“落日神宮？怎么可能？他們怎么會現在就來……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的！你胡說！”

“怎么不可能？！”阿卓仰天大笑，“你這個蠢丫頭，還真以為自己是和親公主了？哼，你怎么不干脆投敵了算了，還回來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就因為你帶人走過那條密道，夫人后來沒再改變那里的機關設置，他們……他們有那些風箏啊，飛過懸崖，就那么大搖大擺地進來了！”

雨容寧已經抖得說不出話來，季景涯厲聲喝道，“你也算男人？如何恁地沒有骨氣良心？半夏谷可有對不起你？如何這等危難關頭，你卻只想著自己逃命？”

“我沒骨氣？我沒良心？哈哈哈……”阿卓似是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然而說出的話，語氣還是那般字字咬牙切齒，“你問問我們的少谷主，到底是誰沒有良心？我阿卓是個孤兒，從小被谷主收養，我不是學醫的料，可是在半夏谷都得學這個，我沒得選擇。人家比我學得好，就能當正式弟子，我卻只能跟阿川到門口天天看大門。可就這樣，我們也沒什么好說的！半夏谷就是我的家，看大門我也樂意！但是，但是我們少谷主，她可是整個半夏谷的公主，一樣學不好醫術，卻照樣被那么多人捧在手里，可她不珍惜，說跟人跑就跑了，還引來了這么大的禍事！你說我沒良心，到底是誰沒良心？

“雨容寧，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要不是你，我不會沒有家，我不會失去我最好的兄弟！你知道嗎？知道那幫畜生

攻進來時，我跟阿川是沖在最前面的，可是……可是真的差太遠了，他們有神兵利器，有火藥幻術，武功個個詭異得很……我們……我們就好像是那些地理的草藥，被鐮刀那么一割，吭都來不吭一聲……就……就……”

他一邊說著，一邊低下頭，大顆大顆地落下淚來，“阿川……阿川就是為了推開我，就那么在我面前……”突然他猛地抬頭，目中光芒晶亮，“所以我不能死！我的命是和阿川兩個人的！我得為了他一起，好好活下去！你們，你們才是半夏谷的叛徒！！”

季景涯狠狠扭住掙扎著要逃開的阿卓，雨容寧卻呆呆地，慢慢望了那狠狠瞪著自己的少年一眼，忽然覺得格外疲倦，只是無力地揮了揮手，“哥哥……放他走吧……讓他走……”

季景涯看了看雨容寧，輕嘆一口氣，放開了阿卓。阿卓轉身就跑，雨容寧卻突然輕叫了一聲“慢著。”

“怎么？反悔了么？”阿卓語氣惡狠狠的，卻明顯透著心虛害怕。

雨容寧苦笑著搖了搖頭，伸手指了指地上那些散落的金銀，“這些，你拿去吧。你說得對，與其燒成灰，不如給你帶著，以后天涯海角，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你……”阿卓顯然是愣住了，然后發狠道，“你不要假好心，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我會永遠恨你！”

雨容寧無聲地苦笑，也不看阿卓，只是慢慢扶著身旁的房門站起來，季景涯急忙上去扶她。雨容寧在季景涯的攙扶下，艱難地向前走去。

“你走吧，是我對不起你們，我對不起半夏谷。不該讓你們來賠上性命。以后你不愛學醫，出去隨便找點事做，或是做點小生意，你多少識得字，總不至于挨餓的。連阿川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漸漸地，那兩個扶持的身影消失在遠處的樹林中，阿卓猶自愣愣的站在原地，腦海里還是那少女一瘸一拐搖搖晃晃的背影。很久，才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拼命將地上的金銀扒拉起來，轉身往杏林的出口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