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朝北扭頭看了沈歸燕一眼,眼里光芒微閃:“為什么不交由刑部定罪?”
沈歸燕抬了抬嘴角:“若人證之言能定下傅貴人的罪,皇上當如何處置?”
要是一般的宮嬪,她就不會繞這么個彎兒了。可偏生是傅學士的嫡親孫女,而皇帝現在最頭疼的,就是傅學士。
若是能借機搞定他,比起單純的懲罰傅貴人,定然是要好得多了。
顧朝北摸著下巴想了好一會兒才回答她:“若真能定下罪名,朕便將傅貴人關進冷宮,然后等傅學士來朕這兒求情。”
傅學士昨天敢那樣啰嗦,那就是因為傅貴人沒定罪。一旦定罪,傅學士只有步步退讓的份兒。
沈歸燕點頭,起身出去喚了一聲寶扇:“將青竹帶上來吧。”
寶扇笑著應聲去了。
顧朝北翻身起來,走到沈歸燕身邊拉著她的手:“燕兒,你又幫朕大忙了。”
沈歸燕笑了笑:“臣妾在后宮閑著,也沒有事做。能幫上皇上的忙,臣妾很高興。”
顧朝北低頭就在她臉上輕吻了一口,聲音里滿是柔情:“果真還是你最好了。”
臉上微紅,沈歸燕心里一軟,側頭看著顧朝北的側臉,正想說什么,就聽得寶扇一聲尖叫。
那尖叫聲響徹永和宮,聽得沈歸燕心里一緊。一般有這種尖叫聲,那不用想,定然是出了命案。
青竹。
沈歸燕臉色沉了,拉起顧朝北就往旁邊的廂房方向跑。
寶扇跌坐在廂房門口,追云已經聞聲進來了,守在門口剛想扶寶扇起來,后頭的顧朝北就開口問:“怎么回事?”
追云手一頓,抬頭指了指屋子里面。
沈歸燕跑到門口去看。陣雜住扛。
青竹小小的身子被吊在了房梁上,已經不會動彈了。
顧朝北一愣,接著眼睛便紅了。
又是這樣的死法,跟當初的莊妃一模一樣。
追云上去解開繩子,青竹的身子已經僵硬。她在這廂房里呆了兩個時辰,中途沒有發出任何慘叫聲,竟然有人能潛入這地方,無聲無息地勒死了她。
沈歸燕眼睛瞪得很大,她是沒見過尸體的,看見追云懷里青竹慘白的臉色,心里一陣悶堵,轉頭就嘔吐了起來。
“娘娘。”寶扇連忙起身,微微發抖地扶著她:“您小心身子,別看了。”
顧朝北站在門口僵硬了好一會兒,垂了眼眸道:“把人帶下去處理了,就當是畏罪自殺,此案無需再查。”
說完又轉頭看著沈歸燕:“跟朕回雍懷宮,你這宮殿,等朕查清再回來。”
沈歸燕吐得天昏地暗,連謝恩都沒空。顧朝北等她吐完,也沒嫌棄,拿出自己的帕子替她擦了嘴,拉著她便離開了永和宮。
青竹是證人,有她在,可以定傅貴人的罪。但是現在她死了,傅貴人也就不可能無罪而受罰。
那么青竹是誰殺的,應該也就明了了。
一路上沈歸燕心情都萬分沉重,又死人了,她身邊這些人的人命怎么都能大白菜似的便宜,說沒了就沒了。
等哪天她死了,地府下面會不會有一群人等著她,朝她丟大白菜?
“別多想。”顧朝北輕聲道:“不關你的事,你在雍懷宮好生養身子就是。”
宮里的黑手都不知從何處伸出來的,怎么能不關她的事?沈歸燕垂著眸子心思幾轉,一到雍懷宮,便拿了筆墨紙硯來畫畫玩。
顧朝北見她畫的是宮裝衣裳的款式,也沒多問,只轉頭吩咐追云先去將永和宮里的宮人全部清查,不可靠之人統統換掉。
“就在這里先住兩日。”安排好一切,皇帝走到她的背后來,輕聲道:“朕會保護你。”
“好。”沈歸燕笑了笑,低頭仍舊在勾勒。
青竹已死,兩日之后,傅貴人無法定罪,被釋放回宮,皇帝親迎。沈歸燕沒去看,寶扇去了,回來蹲在她旁邊說了半個時辰。
她說:“那傅貴人眼睛簡直是長在天靈蓋上的,那般看不清自己的身份,皇帝道歉她還敢甩臉子,奴婢覺得她腦子可能不太好使。不過文國舅也來了,就是那個拿馬車戲難民那個,長得肥頭大耳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土財主。皇上看見他,卻恭敬得很。”
“傅貴人又回了合歡宮,皇上還賞賜了她東西。那般蛇蝎心腸的人,主子以后可要離她遠些。”
沈歸燕聽著,一支筆將紙上的宮裝給畫完了。
“傅貴人家世顯赫,要在這后宮混高位,一點也不難。”她輕聲道:“我更好奇的是,她為什么偏盯上我,害了我,她又能有什么好處?”
寶扇抿唇道:“現在后宮誰不盯著您這肚子啊?唯一的龍脈,在別宮沒傳出消息之前,您都是風口浪尖的。”
沈歸燕點頭,她也知道這個,拿起畫好的宮裝,起身準備往外走:“咱們去給年太后請安吧,這么些天了,她老人家應該也好些了。”
“是。”寶扇出門去準備轎輦。
年太后豈止是好些了,簡直是跟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斜著眼角看她進門來,嘖嘖道:“燕貴妃啊,你說你挺著個大肚子,為什么這么活潑?”
沈歸燕已經習慣了年太后的說話方式,笑著行禮道:“因為臣妾日后想生個活潑的小皇子。”
年太后哼了哼,抬手指了指自己坐的軟榻旁邊的位置,沈歸燕會意坐下。
“別說生皇子還是公主,都得先生下來才做數。宮里又出事了吧?”
“太后娘娘耳聰目明。”沈歸燕笑道:“的確是出了點事情,不過皇上已經下令不必再查。”
年太后點頭:“皇帝這是千里猛水止于堤壩,該什么時候停都知道分寸。哀家不擔心他。”
倒是有些擔心這看起來就柔柔弱弱的兒媳婦,只是沒好意思這么肉麻兮兮地說出口。
沈歸燕笑著將袖子里的紙拿了出來:“妾身愚鈍,東施效顰,想請太后娘娘幫個忙。”
年太后側眼看了看,沈歸燕拿的紙上畫著一套宮裝,像是齊胸襦裙的款式,好像又稍作改動,符合當下流行的審美。
只看這個年太后就明白沈歸燕的心思了,輕笑一聲拿過來:“送衣裳給哀家?好歹下回真做了來,別讓哀家再花時間等。”
沈歸燕低聲道:“太后娘娘恕罪,這衣裳,只能太后娘娘自己做。”
曾經年太后怎么保的胎,沈歸燕就想怎么保。但是同一個法子用兩次可不行,所以得改一改流程。
“哀家知道了。”年太后眼皮翻了翻,掃了沈歸燕的肚子一眼:“多費點心思是好事。”
沈歸燕點頭,這孩子她好不容易盼來的,定然得好好護著。
于是兩天之后,年太后又開始穿當年的齊胸襦裙宮裝款式,有些不同的是,現在這身宮裝顏色樣式更好看,前去請安的妃嬪都連聲夸贊。
“華妃喜歡哀家這衣裳么?”年太后看著華妃問。
華妃微愣,點頭道:“太后娘娘穿這一身,十分好看。”
“那哀家就送你一套,恰好先前多做了兩套,給你一套,再給燕貴妃送一套去。”年太后笑瞇瞇地道:“一看這衣裳,哀家就想起當年圣寵正隆的時候…”
在座的宮嬪有的知道這背后的故事,有的不知道。回去的路上就相互詢問,再聞當年皇家事,眾人心里都萬分羨慕年太后的圣寵,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這宮裝會帶來圣寵,一時間所有人的心思都動起來了。
華妃倒是一臉平靜,去雍懷宮送衣裳。
沈歸燕這兩天都沒出門,在家鼓搗東西,現在她的肚子已經大了一個圈。寶扇在旁邊都驚呼:“不知道的還以為娘娘懷了個雙胞胎呢。”
華妃通報了進來,沈歸燕連忙躺上了床。
“娘娘身子不適,臣妾將太后賞賜的衣裳送來了。”華妃看著沈歸燕笑道:“再過幾日就是番邦進貢之時,娘娘也正好可以穿這衣裳去。”
沈歸燕裝作一臉欣喜,接過衣裳來看了看:“正好,懷了身子之后,穿其他宮裝都不太舒服,這個正好。”
華妃笑得淡淡的:“說不定太后娘娘就是為您做的,娘娘很得太后娘娘的心。”
這話聽著有些怪怪的,沈歸燕驚訝地抬頭看了華妃一眼。
結果華妃臉上一片鎮定,什么神色都沒有,方才那語氣好像都是她聽錯了。
“衣裳我收下了,華妃妹妹先回去吧。”沈歸燕抿唇道。
“是。”華妃起身,出了宮殿的門,在院子里停留了一會兒。
正是該皇帝下朝的時候,她停這一會兒,剛好就可以遇見回來的顧朝北。
“愛妃怎么在這兒?”顧朝北今日心情好像不錯,看見華妃,就跟以前一樣,高興地攬著她的肩膀:“來看燕兒么?”
華妃臉上一紅,點頭道:“給燕貴妃送衣裳。”
顧朝北瞇著眼睛笑:“那朕可以去飽眼福了。”
“皇上還是這樣不正經。”華妃輕嗔了一聲,想了想又道:“不知皇上明日可有空?”
“怎么了?”顧朝北挑眉。
華妃道:“臣妾為國宴準備了一首曲子,想請皇上先聽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