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歸燕笑著直起身,并沒將包氏的話放在心上。沈家是不欠她,供養她長大出嫁。但是生母暴亡,真相不明,她也實在對沈家剩不下多少感情。
顧朝北走了過來,伸手拉著她道:“該進去了?!?
“嗯。”她點頭,跟著往門里走。
“好歹面兒上還是女婿,見著長輩都不曉得打個招呼,真是沒教養。”包氏看著顧朝北的背影,嘀咕了一句。
沈世青拉了拉她,皺眉。顧朝北現在好歹是東營副將,有些權勢,哪里能容她一個婦道人家這樣說。幸好是隔得遠,那邊不一定能聽見…
“生母死得早,我就是沒教養。”顧朝北回過頭來看著包氏道:“那又如何?”
包氏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沈世青連忙拱手:“賤內失言。”
“無妨,喜歡說什么就說什么。”顧朝北笑得一臉燦爛:“到底是長輩?!?
沈世青尷尬地笑了笑,包氏撇撇嘴,沒敢再說。沈歸燕拉著顧朝北的手道:“你不必理會他們。”
“我也不想理會,就是覺得當年算你命的瘋和尚是個騙子?!鳖櫝鞭D過頭來,一臉嚴肅地道:“投生這樣的家里,簡直是倒八輩子血霉,還說什么你命數極好?!?
沈歸燕無奈地嘆口氣,她就記得五歲的時候在院子里玩耍,院墻上就翻上來個掛著一大串兒紫色佛珠的瘋和尚,笑嘻嘻地道:“含鳳玉而生,天生的好命數,可惜了及笄大劫,雙十大喜,白發卻是大悲?!?
她也覺得那是個騙子。
搖搖頭,不再去想這些,沈歸燕跟著顧朝北進去太子府,一路的走廊回轉,亭臺樓閣,比顧府大了不少。
立側妃是沒有儀式的,只是太子借機宴請八方,正好疏通關系?;噬喜∥?,皇后一黨暫無動作,不少人卻是等著太子上位的,所以今日來的人極多。
走去正廳,有人來迎了她們進去,沈歸燕才看見那一步登天的側妃娘娘的模樣。
一襲妃色繡金對襟褙子,里頭是淺月色的長裙鑲珠,華麗非常。頭上的釵飾珠寶,都快壓過了一邊的太子妃去。
更重要的是那人的臉。
沈歸燕一看見她就呆了,那眉眼,那鼻梁,那臉蛋,不是沈歸雅又是誰?
人世間也許有人長得一樣,但是她看過來的眼神,帶著三分炫耀,五分恨意,兩分冰冷,當真是讓她覺得再熟悉不過。沈歸燕與她對視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垂了眼眸。
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投湖自殺了么?尸體都已經下葬,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怎么樣,娘子,驚喜嗎?”顧朝北輕聲問。
沈歸燕咬牙抓著他的手:“這分明是驚嚇。”
“怕什么,還有我在呢?!鳖櫝陛p笑道:“她現在可是有用得很,娘子莫與她再接觸,一切交給為夫即可?!?
看他這眼神就知道心里定然又在打什么算盤了,沈歸燕皺眉看了一眼沈歸雅,按捺下性子坐下來。
沈歸雅當初的死是她自己作出來的,她們姐妹之間的恩怨,誰也說不清楚。如今知道她沒有死,心里有些輕松之外,還有些沉重。
她是顧朝東的妻子,現在竟然搖身一變,成了太子側妃,這是要干什么?
寒露從這夫婦二人進門開始就一直看著沈歸燕,心里恨意翻涌,又有些得意。
她可是側妃娘娘,就算顧朝北如今出息了,當上了副將,那又如何?沈歸燕只要落在她的手里,依舊是任憑她搓圓捏扁。
“爺,好多人來,妾身好害怕?!焙掇D了眼,拉了拉身邊太子的衣袖,輕聲道。
“怕什么,這是太子府?!泵鲗ばΦ溃骸澳銓嵲诓贿m應,就站去太子妃身邊吧。”
旁邊的太子妃羅幼魚一臉麻木,寒露皺眉,她才不去呢,這個太子妃兇死了。
“寒露想在爺的身邊,這樣的話才沒人敢害寒露?!彼龐陕暤?。
太子百忙之中回過頭來,看著她道:“你如今是側妃,誰敢害你?”
寒露撇撇嘴,一臉的低落:“妾身就怕有人瞧不起妾身的出身,給爺丟臉了…”
太子哼笑一聲:“誰若是瞧不起你,就是瞧不起本太子,你盡管放心,一切有我替你撐腰。”
要的就是這句話,寒露高興了,彎著嘴角端了一邊桌子上的一杯酒,直直地朝沈歸燕走過來。
“這位夫人看起來和寒露好生有眼緣?!彼τ貙⒈铀瓦^來:“這杯酒就請夫人喝了吧?!?
沈歸燕一愣,旁邊的顧朝北已經伸手替她接下來了:“賤內不會飲酒,還是由在下代勞了。多謝側妃娘娘?!睎|諷冬劃。
說罷,一飲而盡。
寒露看著顧朝北,眼里的東西深邃又迷人:“寒露給夫人的酒,大人為何要搶著喝?大人想要的話,寒露等會來敬您便是。”
伸手又拿起一杯,她笑著看著沈歸燕:“夫人不敢喝?怕寒露在杯子里下毒,還是覺得寒露只是區區歌姬,不屑喝這酒?”
感覺到這人渾身上下不友好的氣息,沈歸燕抿唇,知道躲不過去,干脆就接了過來:“多謝側妃娘娘。”
“不謝,我喜歡你呀。”寒露笑得眉眼彎彎:“咱們女人家,去花園里說會兒話吧?這里全是人,可不方便了?!?
沈歸燕皺眉,顧朝北卻已經被太子叫了過去。
“不敢?”寒露湊近她一些:“好姐姐,我不會推你下水池的,你不知道,那水池可冷了,冰冷徹骨?!?
沈歸燕輕笑一聲道:“我不是怕側妃娘娘推我下去,而是怕您跳上了癮,自個兒又下去一回,還要歸燕來承擔這罪過?!?
寒露:“……”這人還會讀心術的?
笑著掩飾了尷尬,寒露道:“夫人就是不愿意去,是吧?”
沈歸燕行禮:“歸燕還要等著夫君,側妃娘娘今日大喜,還是去陪著太子爺吧。”
“好?!焙兑凰π渥樱亮四?,回到正廳里去坐著,臉色都再沒好起來過。
包氏看見寒露這臉,受驚過度,一時間竟然昏了過去。宴會上有些騷亂,寒露主動幫著將包氏給送到了后院客房,又出來解釋:“寒露從最開始就聽人說,長得和一位已經故去的人有些相像,今日看來是真的,嚇壞了不少人吧?”
顧朝東本來一直在外庭,進來看見寒露,臉色慘白。
太子面露疑惑。
寒露卻是早就準備好了,抬手叫了兩個人進來,是兩個衣著普通的農民,一男一女。
“今日正好寒露大喜,想著要報答父母之恩,所以將生母和父親都接到府里來了,爺不介意吧?”
太子松了口氣,笑道:“你是個孝順的,自己富貴不忘父母,我自然不會介意。既然生父生母俱在,便不會是他們所認之人。各位也就不必驚慌,繼續享用膳食吧?!?
沈歸燕看著那夫婦,兩人都十分老實的模樣,要不是剛剛沈歸雅來給她說了那么句話,她也幾乎就要相信寒露和沈歸雅是兩個人了。
用著膳,寒露突然說身子不適。太子連忙叫了大夫來查看,結果這一查,竟然說有孕了。
滿堂都是恭喜之聲,太子也是大喜,抱著寒露就差沒當場許她正妃之位了。他一旦有了子嗣,順利登基的可能性就更大。登基之后也不用再擔心子嗣的問題了。
四周都是恭賀之聲,沈歸燕這才突然想起,自己嫁給顧朝北,算來也有半年了。
為什么肚子里一點動靜也沒有?
垂了眼眸,沈歸燕覺得有些失落,旁邊的顧朝北沒注意到,他只感覺有好戲看了。
太子有喜,皇后那邊會是什么反應?
回去的一路上顧朝北都在想這個問題,沈歸燕卻是在沉思,到底是哪里不對,劉大夫說她身子沒有其他問題,顧朝北也是正常,那為什么會懷不上?
一進北院她便讓寶扇去請劉大夫,顧朝北卻是找了宇文厚德來。
“她這后招想得也好,不知哪里找來兩個人,就可以說是生父生母,也沒人能拆穿她?!庇钗暮竦路薹薜氐溃骸艾F在有了身孕,等她上了位,我還能有好日子過?”
“怎么不能?”顧朝北道:“皇上是病危,又不是瀕死,他們得意得太早了?!?
宇文厚德恭敬地看向他:“您覺得該怎么做?”
“你先等著唄?!鳖櫝泵掳偷溃骸拔矣行┆q豫的是,太子待我也不薄,前頭的路到底該怎么走,得看皇后那邊的態度了。”
如果沒有他,太子就當真是這世上唯一的皇子。如果皇后知道他也是皇子,那么太子這位子八成就坐不成。
謀劃這么多年,現在他有些為難,燕兒說平安喜樂就好,可是,當真沒那么簡單啊。
這頭太子府,寒露一直被太子抱著,跟寶貝似的怕她摔著。
寒露的表情卻還是不怎么好,眉頭皺著,十分不開心。
“怎么了?”太子看著她道:“你現在可不能煩憂,有什么不高興的,說出來讓我給你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