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小聲喊了一句“霜降”,隱隱有責備之意,然而眼睛卻是看著顧朝北的。
雖說沈歸燕是正室,可她這個正室也實在太好欺負了一些。既然好欺負,那下頭的人膽子自然就大了,都想來分一杯寵愛。
“你需要爺陪嗎?”顧朝北看著姜氏問了一句。
姜碧月臉上微紅:“爺若是愿意…”
霜降一直打量著門口站著的沈歸燕,她們幾個姬妾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當著她正室的面爭寵了,她竟然還是沒什么反應。
沈歸燕是微笑著的,她在這院子里什么事都沒做過,沒威信也是應該。明日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恩寵之爭,她倒是不太上心。
“倒是沒什么愿不愿意。”顧朝北輕笑了一聲,看向沈歸燕,后者垂著頭站在門口,方才的旖旎早就消失不見,她也沒開口爭他半句,連點不高興的神情都沒有。
她沒有不高興,顧朝北就不高興了。不爭不搶?他倒是想看看,被這些個丫鬟妾室欺負到頭上去,她是不是依舊這么冷靜?
“爺都這樣說了,那奴婢就去給姜姨娘鋪床了。”霜降開心地說了一句,便去內室里收拾。顧朝北也沒攔著,扭頭對沈歸燕道:“那你也便回去休息吧,時候不早了。”
“好。”沈歸燕點頭,帶著寶扇便離開了。
身后傳來幾聲嬌笑,寶扇微微皺眉:“小姐。”
“你明日的事情可別忘記了。”沈歸燕道:“不用操心其他的。”
“…是。”寶扇嘆息一聲。
顧朝北當真就在姜氏那里留下了,沈歸燕回房發了會兒呆,搖搖頭,還是決定早睡早起。
第二天一大早,沈府里便炸開了鍋——有下人發現秦姨娘的靈位不見了。
沈夫人將府里都翻了一遍也沒有找到,昨晚進了賊,便只能是賊給偷走了。
“誰沒事偷個靈位做什么?”丁姨娘哼笑道:“我看怕是三小姐動的手吧。”
沈夫人一拍桌子怒道:“簡直是放肆,還有偷靈位的道理?你們隨我一起去顧府找歸燕理論,她以為躲在丞相府里,我就奈何不得她了?”
丁姨娘和方姨娘相互看了一眼:“夫人要去丞相府?”
“有何不可?雅兒還是丞相府的長媳呢,我這個做母親的不能去看看嗎?”沈夫人起身扶著丫鬟的手就往外走:“備車!”
“是。”秀容應了,兩個姨娘帶著看好戲的表情,跟著就出了門去。
沈歸燕今天起來得很早,洗漱好便出門去布粥。
“四少夫人早啊。”難民們都紛紛朝她問好:“今日來得更早了。”
沈歸燕微微一笑:“昨日夢見家母托夢,說是在祠堂里過得很好,我這里放心了,也就睡得好,故而起來得早了些。”
“好人有好報啊。”難民們紛紛說著。
沈夫人去丞相府沒找到人,沈歸雅卻知道沈歸燕平時在哪里布粥,帶著沈夫人便往這邊而來。
“偷盜之罪,在這里要關上一年吧?”沈歸雅輕笑道:“用個破木牌換她一年關在牢里,可是劃算得不得了。”
沈夫人拉著沈歸雅的手道:“你日子過得好也就好了,她惹你不痛快,自然有母親來幫你出頭。”
沈歸雅微微一笑,拉著簾子看著外頭的路。
已經到了粥棚附近,馬車停下,沈夫人二話沒說便道:“把四少夫人請回丞相府。”
“是!”沈歸雅帶出來的家丁有六七個,紛紛上前朝沈歸燕圍過去。
“你們做什么?”寶扇大叫:“不許動我家小姐!”
沈歸燕還正在布粥,冷不丁被一群家丁給圍了個嚴實,抬頭皺眉道:“怎么?”
“沈夫人請您回丞相府。”家丁板著臉道。
沈歸燕微笑著問:“我做錯什么了?”
“四少夫人一直給我們布粥呢,咋來群人就要抓人啊?”領粥的難民紛紛圍了過來,將那六七個家丁圍得死死的。
開始還狐假虎威的家丁看見這么多的人,語氣就軟了下去:“不是抓,是請,沈夫人是四少夫人的娘家人,見她有事。”
“不是很嚴重的事情吧?”沈歸燕笑道:“那就等我把這里的粥布完之后再回去。”
家丁額頭上的冷汗都出來了,被一大群難民圍著,只能求助似的看向馬車那頭。
沈夫人撈著車簾看著外頭這狀況,忍不住就破口大罵:“沒用的東西,抓個人回去都這么難?”
一群難民都往馬車這邊看了過來,沈夫人嚇了一跳,往回縮了縮身子,聲音仍舊是嚴厲地道:“沈歸燕,你偷盜秦氏靈位,還不快跟我回去認罪!”
“偷盜靈位?”寶扇睜大了眼睛:“秦姨娘的靈位不是好好的在祠堂里么,我家小姐怎么會偷盜?”
沈歸燕抬頭,臉色有些不好看:“秦氏的靈位不見了?”
沈夫人皺眉:“你休要假裝,靈位定然就是你偷走的,現在就跟我回去丞相府,讓你公公婆婆來做主!”
“這婆子好生兇惡。”難民里有人憤憤不平:“四少夫人因為自己生母有幸進祠堂,還特意布粥積德,這會兒靈位不見了,竟然還來誣賴四少夫人?”
“就是!還想胡亂抓人。”
幾個難民一說,平日里一直受沈歸燕照顧的難民們紛紛往馬車那邊圍去,十分不友善地看著沈夫人和沈歸雅。
“你們這群亂民想做什么?”沈夫人嚇得臉色蒼白,沈歸雅也是臉色難看,連忙吩咐車夫:“快,掉頭回丞相府!”
車已經被圍住,寸步難行,不少難民還朝她們吐口水,錦繡衣裳上沾了不少臟污,兩個人的臉都綠了。
沈歸燕平靜地將一碗碗的粥給盛好,而后朝馬車走過去。
難民紛紛讓開,她便站在了沈夫人的面前。
“我跟你回去。”沈歸燕開口道:“秦氏靈位非我所偷,你若是不能找到我生母的靈位,我絕不會善罷甘休!”
沈夫人一愣,氣得身子都有些發抖:“回去!回去!我定然要跟丞相討個公道,你竟然敢煽動難民侮辱于我和燕兒!”
說完又看向外頭的難民:“這群早該死了的骯臟東西,一定會為今日的事情付出代價!”
“我呸!”有個難民又朝她吐了一口唾沫:“我們身子臟,心卻不知道比你們干凈多少哩!”
包氏氣得說不出話來,指著沈歸燕道:“上車!”
沈歸燕頷首,跟著就上了車。車往丞相府一路去,難民們竟然也都全部跟在后頭。
京城里出現個了不得的場景,一輛官家的馬車從街上而過,后頭竟然跟著許許多多的難民。路上的百姓紛紛打聽是怎么回事,秦氏靈位被偷之事也就人盡皆知。
“真可笑,靈位進了祠堂是上好的事情,人家親生的閨女怎么可能去偷,這沈家夫人還真是刻薄。”
“誰說不是呢,走,看熱鬧去!”
布衣大叔今兒出來閑逛,聽見的就是這么些話。
“咱們也去看看。”
捏著蘭花指的奴才“哎”了一聲,連忙跟上。
車到了丞相府,包氏一下車就看見車后頭的陣仗,丞相府門口竟然就圍了不少的人。
“你倒是聰明。”沈歸雅看著沈歸燕道:“懂得運用百姓的力量,制造輿論?”
“歸燕聽不懂大嫂說的是什么。”沈歸燕淡淡地道:“大嫂還是擔心一下自己的母親吧。”
沈歸雅皺眉,沈歸燕卻已經抬步往府里走了。
“怎么回事?”顧丞相也起身了,坐在大廳里問。
沈夫人上前就跪下了:“丞相大人,有人煽動百姓,圍了丞相府啊!”
顧夫人大驚:“守衛呢?”
“他們進不來。”沈歸燕跪得端端正正,平心靜氣地道:“今日一大早,燕兒正在給難民布粥,母親便帶著大嫂過來,說燕兒偷了秦氏的靈位,要燕兒回來說理。”
“秦氏靈位?”顧丞相皺眉:“前些時候不是還見你謝禮給沈府,就是因為秦氏靈位能進祠堂了么?”
沈歸燕苦笑:“正是,故而今日母親說燕兒偷了靈位,燕兒真是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