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后面的幾十面牛皮大鼓的鼓聲越發激烈急促，清軍沖鋒的速度逐漸加快起來，到了最后前軍一萬多名步騎都是全力狂奔起來。

他們狂吼大叫，面目猙獰，死死握住手中的兵器，努力用吶喊來驅散自己的恐懼，鼓舞自己的勇氣。

一萬多人全力狂奔的聲勢的確很是浩大，令人心神動搖，熱血沸騰。甚至就連大地都好像在微微顫動一樣。

清軍激起的滾滾威勢形成一股巨大的聲浪向著四面席卷而去，荒原四周的密林之中棲息的飛鳥受到驚嚇，成千上萬只飛鳥驚叫著紛紛逃竄。甚至有些野獸也被驚嚇的從密林之中逃竄出來，四面奔逃。

前軍的這一萬多人都是漢八旗的人馬，這也是清軍作戰的慣例。

每逢戰陣，都是漢八旗一馬當先當炮灰，然后是蒙古八旗緊隨其后，最后是滿八旗壓陣，其實就是起督陣的作用。只要漢八旗和蒙古八旗潰敗逃散，他們就會在后面趕上來斬殺潰兵止住陣勢。

清軍浩浩蕩蕩鋪天蓋地沖鋒而來，江家軍這邊卻依然沒有響起沖鋒的戰鼓聲，依然是沉默如山。

許多第一次面臨這種十萬大軍大會戰的士兵，主要是那些從明軍改編過來的和從老百姓之中招收的士兵很多人的臉色都白了，身子開始顫抖，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要跳出來。

許多人開始感覺到自己手心腳心出汗，額頭冒汗，甚至還有人感覺褲襠都濕了，雙腿發軟，不由自主的產生了一種想要轉身而逃的沖動。

可是三個月的嚴格訓練讓他們深知軍紀的嚴酷，因此沒有人敢真的行動。

最關鍵的是他們身旁那些江家軍的老兵，也就是那些要塞基地出來嫡系老兵一個個全都面無表情，沉靜如山，看起來臉上沒有似乎緊張和畏懼的神情。

老兵的鎮定從容讓這些新兵蛋子們也慢慢的平靜下來了，他們在心中不斷的給自己打氣，努力使自己向老兵看齊。

這時候就看出來當初江川主張新老混編的好處了。有老兵帶著壓著，這些新兵就有了榜樣有了忌憚，就算再害怕，嚴厲的軍紀和無數次的訓練也讓他們依然能夠保持隊形不變。

如果換做整隊全部都是新兵，或者大部分是新兵，那么只有有一個人帶頭逃跑，很快就會引起連鎖反應，導致更多的新兵潰逃，如此一來整個江家軍大陣未戰就已經先亂了。

嗚嗚的牛角號聲此時換了一個聲調，從之前的長調變成了短調，所有人都是精神一震，腎上腺素急劇分泌，怒目看向即將與己方大陣相撞的清軍。

這是準備廝殺的號角聲。

終于，兩軍前陣徹底的撞擊在了一起，準確的說應該是清軍的前鋒人馬一頭撞上了江家軍的前鋒防線。

沖在最前面的清軍被綿延的盾墻給擋住了去路，沖鋒之勢頓時停滯了下來，很多人直接撞上了由長槍大戟組成的死亡叢林，身子瞬間被穿透。有人很快死去，有人卻依然瘋狂的大喊著，徒勞的用手中的刀槍劈砸著面前的鐵盾。

而江家軍的大陣正面也被清軍這么猛烈的沖擊撞得往后一縮，前排的士兵被向后擠壓而去，整個大陣原本密不透風的防線頓時被撞得有些松散開來。

一些清軍趁勢想從那些露出來的口子之中突入陣中，而后面的清軍看到有機可趁，則是更加瘋狂的向前沖，擠著前面的清軍，意圖將那些口子擴張的更大。

江家軍士兵也極力的想要把這些突入陣中的清軍斬殺驅趕出去，而清軍卻想極力的突入進來。

在整個陣線寬達一千多步的正面，十幾處口子都被小股清軍突入，雙方刀槍劍戟互相招呼，殺聲震天，鮮血迸濺，殘肢斷臂不斷飛起，同時開始了一場場小規模的生死混戰。

看著前面的人有機可趁，后面的清軍更加賣力的往前涌過來，想要一舉沖破江家軍的正面陣勢。

在后陣的多爾袞手中拿著一個單筒的千里鏡觀察著戰場的態勢，看到江家軍的正面防線已經出現了動搖之后，微微一笑，下令蒙古八旗也跟著壓上去。

隨著越來越急促的戰鼓聲，前面的漢八旗廝殺聲越來越烈，后面的蒙古八旗也瘋狂的吶喊著揮舞戰刀向江家軍的兩翼沖去。

江家軍的防線此刻看起來已經搖搖欲墜了，好像隨時會崩潰一樣。

一線的步兵軍官一方面在奮力的斬殺面前突進來的清兵，一方面嘶聲指揮著自己的部下努力維持陣型，雙方的戰斗從一開始就有了白熱化的趨勢，不斷的有人倒下。

清軍的人倒下之后后面的人也根本不管不顧直接踩踏著他的身體繼續往前沖。

江家軍陣列之中有人倒下之后，則后面的將士則將同袍的遺體從隊列的縫隙中拖出，交給后面的人，然后有人迅速補上空位，繼續與清軍廝殺纏斗。

雙方都殺紅了眼，一方極力想突破防線，一方拼命要維持防線。

清軍如同大海之中的海浪一般，一波一波的沖擊著江家軍的防線。江家軍則如海邊的礁石一樣，一次一次的被海浪淹沒，但是當海浪退去，則依然是巋然不動。

看著前面的步兵兄弟在跟敵人浴血奮戰，步兵后面的各個遠程兵種的將士卻依然沒有接到出擊的命令，很多人甚至忍不住的回頭頻頻望向中軍大旗的地方。

江川站在云車之上，看似面色平靜，其實心中早已經是波濤洶涌，他一只手拿著單筒千里鏡靜靜的觀察著戰場的形勢，另一只手緊緊攥著，手心早都被汗水浸濕了。

這是他第一次親自指揮如此規模的會戰。一個不慎，可能就會全軍潰敗。

雖然前面的陣線看著岌岌可危，可是他心中總是有一個聲音在告訴自己：還沒到最好的時機，你一定要挺住。

慈不掌兵，江川這個時候對這句話忽然有了更深切的理解。

驀然，他的眼神一凝，因為此刻因為蒙古八旗的壓上，和后面滿八旗的督陣，導致了整個清軍前軍一萬多人已經全部擠在了一起，呈現出了一個非常密集的陣型，幾乎是人挨人。

就是這個時候了，就是這個時候！

江川放下千里鏡，右手緩緩舉起，沉聲道：“弓弩營，擲彈兵，火槍兵全部開火。”

早就等待多時的旗語兵急忙揮動大旗，同時戰鼓聲也驟然響起。

激昂的戰鼓聲讓江家軍的所有將士頓時精神一振，目光都看向了中軍大旗所在位置。

看到旗語的弓弩營校尉和神機營校尉幾乎同時用盡全力狠狠劈下了手中戰刀。

“射！”

“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