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至此,她品了口茶,眼底閃過一抹贊賞之光,“所以,無極打定了主意,要在我們準備充足之后,‘臨陣倒戈’,到時候,戰北野縱然不會接位西涼,西涼大軍也定為他所鞭策,朝廷猝不及防,西涼自然撼動不得,到時候,西涼會是我們最重要的一個屏障。”
納蘭雄被她一言驚醒,不由感慨自己心思太過簡單,他欽佩的沖顧天瑜拱拱手,半調笑半認真道:“姑娘果然聰慧,天下無人能出其右。”
顧天瑜卻沒有和他玩笑的心情,她只是很擔心戰北無極,一想到他經歷的一切,她的心中似被掏空一般,說不出的擔憂凌亂。
公子玉簫自始至終沒有說話,他安靜聽著顧天瑜用犀利的目光,平靜的語氣準確無誤的分析這件事情,只覺得這樣的語調,和她此時一切盡在掌握中的霸氣,是他那般熟悉而又陌生的,穿越無數個日夜,踩在初夏第一朵花片上看到的,那個坐在玫瑰圈椅上的女子特有的魅力。
如果說,阿大的話讓公子玉簫在震驚中還有些游移不定,那么現在,看到顧天瑜這般高傲的姿態,他還有什么可懷疑的?
公子玉簫想及此,一顆心雖喜,亦忐忑。想起前段時間他牽了別的女子的手,去探望九死一生的她時,她那花容慘淡的反常模樣,想起他這段時間以來,對她的逼迫,質問,誤解,最終險些讓她恨透了他,他便覺得一顆心,似沉入了無盡的深淵。
他斂眉,目光中帶著深深的自責,望著此時面容憔悴的顧天瑜,他深深嘆息,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遮掩住那滿是哀傷的鳳眸。想好好保護她的,最后……卻傷她如斯,老天爺,為何要對他開這樣的玩笑?
顧天瑜斂眉,目光好奇的望著公子玉簫……公子玉簫并不知道,此時他手中的茶盅已經被捏的變了形。
顧天瑜在公子玉簫抬眸的那一剎那,瞬間別過臉,只是她那垂下的眸子中閃過一抹失落,今夜,公子玉簫,你聽了那么多,是否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
“時辰不早了,你回宮吧,幫我好好照顧無極。”顧天瑜不愿再看到公子玉簫,遂對納蘭雄說道。
納蘭雄微微頷首,旋即挑釁一般望著公子玉簫道:“這位侍衛,你是不是也可以離開了?”
公子玉簫抿了抿唇,旋即無聲起身,目光卻始終警惕的瞪著納蘭雄,似是要等到納蘭雄離開,他才離開。
納蘭雄被那眼神盯得渾身發毛,一個閃身,便消失不見了。
公子玉簫這才緩緩轉身,無聲飄出了房間。
郁藍明的死,就像顧天瑜猜想的那般,被戰北無極隱藏的密不透風,誰也不知道,那個曾經囂張的不可一世的女子,竟然死在了自己最疼愛的兒子手上,更可悲的是,莫說是風風光光的國葬,她連一個普通的葬禮都沒有。
生,她極盡奢華,死,她卻如螻蟻消失,不值一提,更沒有引起任何人的關注。
轉眼已過兩個月。這半月以來,除了西涼,念瑜國其他三方邊境,均傳來異動,長寧帝沈墨濃雷霆萬鈞,手段越發狠厲,一時間雖鎮壓住那些動蕩,卻也激起了隱藏在邊境諸王心中的不滿,因為,他們暴動的原因,便是顧天瑜找人散播的傳言。
老西涼王的死,終究成為眾藩王的一個心結,他們因為本就擔憂,遂相信西涼王之死,是長寧帝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而走出的一步棋,加之戰北無極面上對朝廷恭謹非常,王后郁藍明與沈墨濃的關系,也被眾人傳的離譜,遂這幾位藩王時刻擔心著自己有朝一日,也會被沈墨濃用這種方式拔除,遂紛紛動作,以試探沈墨濃。
誰知,一向施行懷柔政策的沈墨濃,突然間便痛下殺手,一揚手間,斬殺三方藩王最得意的幾位繼承人,并威脅他們換立世子,大有撕破臉皮,并隨時將他們四境一舉殲滅的氣勢,嚇得他們不敢動作,然,心中的那根刺,終究是無法拔除的。
顧天瑜一直居住在西涼,平靜的看著沈墨濃的每一個動作,看這個天下于她的手中翻騰出滾滾的浪濤。她卻始終隱藏在暗處,高傲而圣潔的,揚眉微笑著。
此時,西涼王都西南,一家外表看起來十分普通的住宅,此時正冒著裊裊炊煙。顧天瑜睡醒一覺,神清氣爽的推開房門,望著滿園梅花,她的眼底染上幾分笑意。
一個半月前,因為各方躁動,顧天瑜怕在客棧引起懷疑,遂搬進了這家院子。這一直是一座空置的宅邸,因為曾經有“鬧鬼”傳言而始終賣不出去,客棧老板出面將這宅子買下,說是贈與自己的遠房妹妹,自然沒有幾人懷疑。
而這段時間,朝廷因著三方邊境的動蕩,遠派兩位將軍來西涼,美其名曰“皇上念西涼王年幼,恐西涼官員與百姓不服其,加之先郡王爺野心勃勃,如猛獸折服,遂欽點兩位將軍扶持西涼王,穩定西涼局勢。”可是誰都知道,這是沈墨濃對戰北無極的一個警告,這兩千余人,就分布在西涼行宮,換句話說,戰北無極若有一分差錯,便可能會身首異處。
除了這兩千人,沈墨濃的人,明的暗的,更不知在西涼藏了多少。顧天瑜做的那張張公公的人皮面具,自然也派上了用場,至于郁藍明,戰北無極傳消息道無須擔心。
顧天瑜也的確一點都不擔心。她算準了沈墨濃不會就這樣對西涼放心,只是沒想到他只派了兩千人過來,想必他還以為,張公公手下那一支軍隊和兩千侍衛,亦安然無恙的存活著,殊不知那批人早已經被偷梁換柱,只待揮刀刺向他的那一天。
與此同時,沈墨濃在東南北三個邊境,各增加兩萬的士兵,這樣一來,駐扎在京城的大軍從原本的三十萬,變作了而今的二十四萬。即便只有二十四萬,和顧天瑜的人比,還是有著壓倒性的優勢。不過,顧天瑜不擔心,她有的是方法,一點點的分解沈墨濃駐扎在京城的兵力。
“醒了?”一道溫涼的聲音打破顧天瑜的思緒,她凝眸,但見青石板路的盡頭,一身妃色長袍的公子玉簫款款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