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曲 十三 殘月軒 網(wǎng)
老媽剛失蹤那會,路小天想過哪天就見那女人站在街口,笑說衰仔,老孃接你一起去享福啦。
過了一年,他想過那女人頭髮長了,捲了,踩著紅色高跟鞋更加風情萬種的走進老房子,吐口菸圈說過得還好吧,缺錢講一聲。
再過段日子,女人的臉模糊了,路小天不再想她了。
程笙有次提起,要不要找你媽,路小天把頭搖得撥浪鼓一樣,說不要,她要過的好就別煩她,過得不好就別煩我了。
程笙踹他,罵臭小子沒心沒肺。路小天就當真笑得沒心沒肺。
其實夢裡見過,醒來眼角有淚,覺得丟臉沒跟任何人講。瞞程笙的事不多,這算一件。
阿鴻跟女友同居,搬家時路小天去幫忙。
阿鴻叼著煙坐在天臺,女人在狹小屋裡忙碌,整理紙箱。路小天要了支菸,陪他抽,回頭瞄到女人汗溼的背心,笑說你女人很好,珍惜點。
阿鴻傻笑,笑完又正色說18哥,其實我們都明白的,混了這口飯吃,我沒想過會有女仔同我白頭到老。不過她講不在意,能跟我多一天算一天,說哪天我橫屍街頭,她爲我披麻戴孝,早晚三炷香。
路小天看著明仔那得意到不行的模樣狠捶他一拳,講死小子炫耀到老子跟前來,皮癢!
可那時當真爲他開心。
阿鴻葬禮時路小天去了,見到他女友,木著臉,一滴淚也沒有。
路小天穿著黑衫,磕了頭,上了香,走到女人面前時突然失語,一句節(jié)哀順變怎麼都講不出口。
倒是女人開口,說18哥,我都知的,一開始就明白,想過這一天,所以沒關(guān)係。
聲音也是平淡的,扯線木偶一般,好像早打了腹稿,等一個人走來說出口便是。
路小天點頭,不知怎麼就牽動額上的傷。或許只是心理作用,總得找個地方疼出來。
程笙給阿鴻家人不少安家費,老人收了,沒多言。他女友那邊單獨備了一份,叫明仔送去。
明仔回來時眼眶是紅的,拉著路小天坐在街角,把頭悶在胳膊裡。
路小天問他怎麼,他哽咽半天說阿鴻的女人講,那晚她透過門縫眼睜睜看阿鴻被一刀刀砍死的,死捂著嘴,沒敢叫人。
她說她欠阿鴻的,她這輩子,已經(jīng)毀了。
一起死了倒好,現(xiàn)在又想回魂夜阿鴻來找她再見一面,又怕是來怪她不救他,是來索命。
路小天看了會天,那雲(yún)悠悠盪盪變幻得無跡可尋。
他說阿明,你有沒有同她講,她是女人嘛,這種事哪裡輪得到她操心。
18哥,我突然好想讓我女人給我生個仔。
你有錢養(yǎng)?
想辦法啊,
那去生啦。
路小天想起忠義堂里程笙朝吳天成說的那句話,娶妻生子?成哥你要不要順便投資慈善業(yè)幫兒子積yin德啊。
混到這一步拖著老婆兒子,當真笑話。
Tony活了三十多年,女人就很多,老婆二字,他同他的女人都是想也沒想過。
路小天想自己少年時還曾想過Lilian會嫁他,直到Tony把那漂亮女人推進他懷裡。他才知,天真的一直是自己。
現(xiàn)在算來,路小天大約沒認真愛過。印象深刻的女人也有,有一個想起來還會感傷。
但不是他的女人,是程笙的。
女人叫洪中,聽說是生下來時老爸一張紅中囧囧,大殺四方,剛巧姓洪,便取了這名。
一瘦瘦小小的丫頭頂這麼個名,擺明了在學校時沒少被嘲笑。
後來她給路小天講起時說早先被笑了就委屈,後來就打回去。拳頭打不過就抄傢伙,拖把笤帚不成就上鐵棍,哪個軟蛋敢再嘲笑老孃這麼響亮的名字!
路小天信,因爲洪中是他見過的最勇悍的女人。
兩把砍刀追了三個大男人十條街,那時說起南區(qū)三紅一綠的紅中沒男人不膽寒。
路小天先認識她,一見如故,勾肩搭背做了兄弟。
等程笙見過她,路小天才驚覺紅中是女人來著。
短髮收拾出形狀,換件清涼吊帶衫,踩著色彩鮮豔的涼拖大大方方的笑,叫笙哥,驚呆一干弟兄的眼。
小天想原來她不但是女人,還很漂亮。
可惜從此拼酒時就多了層顧忌,再不會像之前那樣肆無忌憚。
紅中跟了程笙半年多,那段日子程笙只有她一個女人,路小天他應(yīng)該是很喜歡這爽快利落的女人的。
直到有次路小天受了傷,他去東區(qū)同人交易,貨未出手就中了埋伏。那邊十幾個人拿著砍刀衝出來,路小天只帶了三個小弟,只好轉(zhuǎn)頭就跑。
中了兩刀,不深,地方有點要命,血流的很誇張。
程笙在醫(yī)館陪了他半夜,模糊中他記得自己聽到那人講小天,我只有你。
路小天不是很明白,他想笙哥你有很多啊,你有很多兄弟,有錢,有紅中這種好女人,你還有咱們那該死的狐貍乾爹。只是當時燒得暈暈乎乎,說不出半句話。
養(yǎng)好傷回去不見紅中,問小弟,那邊講是她出賣你交易地點的,笙哥按規(guī)矩處置了。
路小天愣了半天,嘴脣開合說不出個所以然。
他以爲紅中就算拼上自己一條命也不會背叛笙哥,他一直是這樣看待那女人的。不過程笙看他那想不通的勁只說了句她沒背叛我,只是出賣你。
雖然也沒差。
突然就明白程笙那句我只有你。
路小天看黑bang電影時調(diào)笑說美國片不好看,那些老大最後身邊一個信任的人都沒有,不如港片裡兄弟義氣來的爽快。
程笙慢悠悠的講你怎麼不見港片裡兄弟反目的橋段更多。
可那是電影啊,要賣錢就要編的好看。
還不都是人會做的事。
一世人,兩兄弟,我們同心同命的,老大你要不要這麼傷感啊。
那時紅中還在旁邊笑,說是啦,小天絕對不會背叛笙哥的,南區(qū)沒人不這樣講。
然後抿嘴加了句我也不會。
路小天一直不懂爲何紅中要出賣他。聽說她被程笙按堂規(guī)被竹板打到滿口是血時也一字未說,只定定看笙哥,那眼神好像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路小天坐在港口遠眺,想哪天打漁船撈上一麻袋,裡邊目全非的屍體沒準就是紅中。
只是那時不會有人知道她是誰,爲何死。只會通知警方或者匆匆埋了,回去上柱香請菩薩保佑莫讓冤魂糾纏。
一切成謎。
如今路小天突然想起這個謎。
蘇子喬在陽臺講電話,路小天坐在沙發(fā)上看片。
這是十七街某家酒店,自然是蘇家產(chǎn)業(yè)。路小天被蘇子喬扯進房裡,按著坐下,總算回了些神。
電視裡是嘈雜的綜藝節(jié)目,足夠消遣。
路小天突然想起往事,莫名想找人來說。於是蘇子喬收線從陽臺回屋時他開口問你知不知紅中?
南區(qū)三紅一綠,當然知道。
你知不知她現(xiàn)在在哪?
海里餵魚嘍。
爲什麼?
她出賣你啊大哥,你問我?
我問你爲什麼出賣我。
蘇子喬走到冰箱前拿了兩罐啤酒出來,朝路小天扔去。
他說我是會告訴你爲何,但我說的一定對?
我只想聽聽。
蘇子喬打開啤酒喝了兩口,坐到路小天身邊,伸手去碰他額前傷口,講我聽說了,程笙打的,夠狠的。
路小天撥開他的手朝邊上挪了挪,跟這人太靠近實在不是什麼舒服的事。
他幹嘛下狠手,就算敲山震虎,對付那幫老傢伙也用不著吧。
他警告那些人,也警告我而已。
警告你?
路小天不耐煩的說我問你別的事,別岔話題。
蘇子喬把腳翹上茶幾說我知,紅中出賣你嘛,很正常啊,她恨你。
我同她很好。
那是她跟你做哥們時,你們很好,後來她是你老大的女人,恨你很正常。
爲什麼?
蘇子喬輕笑,說小天,你有沒有聽過那個用來刁難夾在婆媳關(guān)係間兒子的問題?
那個落水的?
是啊,老婆同老媽一起落水,救哪個。有人很聰明講救老媽,再跟老婆同生共死,於是兩邊不得罪,解決的很圓滿。
幹嘛講這個?
打個比方啊,如果是你同紅中溺水,程笙一定救你,沒猶豫。
喂,我用不用做老媽的角色啊!
然後他會看紅中沉下去。
路小天沉默了。
不是因爲明白答案時的恍然,而是驚恐。
他想要是換作羅錦安,笙哥一定不會再不猶豫。
這念頭毒蛇一樣朝腦子裡鑽,眼前晃過的畫面越來越不知所謂。
似乎羅公子交疊雙腿坐在前方,舉手投足都是說不出的優(yōu)雅漂亮。程笙在不遠處,淡淡的看,淡淡的笑,一臉饜足。
路小天猛然朝蘇子喬撲去一把揪住他衣領(lǐng)。
他喊要囧囧找個女人不就好,找男人算什麼啊!
蘇子喬愣住,看他微紅的雙眼以爲是朝自己發(fā)火。腰在扶手上抵得難過,伸手推開路小天肩膀說我又不是第一天對你有興趣,幹嘛。
你喜歡我?
講過多少次了,你要再聽?
到什麼程度才能不在意我是男人?
呃,沒想過,突然問這麼高深的問題我很難答的。
路小天垂眼看他。
他身下男人被他打斷過鼻樑,所以鼻子著實有些不自然,可無損英俊。
他知道這人有很多女人,相較於他或任何一個男人,蘇子喬在女人方面都是行家。可他偏說自己喜歡路小天,一個沒有分毫女氣的傢伙。
黑,瘦,就算愛笑,也總藏不住眼裡那絲戾氣。
路小天從沒信過蘇子喬的話,縱使全世界都講三少當真愛慘你18哥,他也不信。
他想蘇子喬只是想對付程笙,他要報仇,想給程笙滅頂?shù)拇驌簟K员砻鏈睾蜔o爭,暗地裡養(yǎng)精蓄銳,等待時機。
而在這之前若能不費一兵一卒就搞定路小天,最好不過。
路小天向來是如此解讀蘇子喬了,今夜卻把這些念頭暫時拋開了。
他伸手,食指從蘇子喬眉心摸到眼角,順著臉頰向下,滑到下脣。
蘇子喬嘴脣很薄,和程笙有得拼,照面相來說當是薄情人。
路小天笑了下,俯下身去。
生平第二次同男人接吻,對象是同一人。
只不過上次被他戲弄得手,這次卻好像自己強迫了他。
蘇子喬眼睛睜的極大,有些驚恐。
他待路小天嘴脣離開才找回聲音,說你——
不是講中意我,讓我做。
路小天斂了笑,聲音竟有些刻薄。
他知道自己額頭傷還未好,又喝了酒,吹了風,此時太陽囧隱隱發(fā)漲,骨縫裡也滲出些疼痛,是發(fā)熱前兆。
蘇子喬僵在他身下,一雙原本桃花氾濫的眼見了鬼似的看他。
不是講中意我,讓我做啊!路小天提高聲音,又說了次,揪著對方的手去摸索衣釦,用力撕扯。
蘇子喬拉住他胳膊。
你當真?
是啊。
你受什麼刺激了,被程笙一酒瓶打瘋了?
瘋了,你不開心?
開心,我開心的要死。蘇子喬咬牙切齒說著,用力搡開路小天,伸手摸出對方身上手機。
他說你說的,當真。手指一錯,拆開電池板扔到地上,又起身拔了屋裡電話線。
別後悔。他回到沙發(fā),伸手勾住路小天脖頸,仔細吻了上去。
但沒多久後他便明白後悔的是他自己。
路小天哪裡有絲毫技巧可言,只說了聲是用後邊對吧,便莽莽撞撞頂了進去。
蘇子喬從未同男人做過,瞬時只覺得撕裂般的痛涌上大腦,嘶啞聲音叫著你他媽出去,快拿出去!
你講的喜歡我!甬道緊緻乾澀,路小天動不得,卡在那裡進退兩難,額前汗滴在蘇子喬背上,兩手緊緊掐著身下男人胳膊,對方這樣一喊後邊又更收緊一些,他也頓時痛的叫喊出來。
我喜歡你就活該被你做!
是啊,你活該,不想被我做就別再講中意我啊!
蘇子喬不再出聲了。
他咬著左臂,任由身上大聲喘息的男人橫衝直撞,毫無章法的將他做到恨不能學女人一般哭鬧。
囧囧趨近麻木,本被激烈擁吻挑起情慾的xing器也疲軟下來。他聽見路小天含糊呢喃,講有什麼好,還是女人好,又軟又舒服,頭殼壞了才睡男人。
聽著便想罵,說沒你這樣得了便宜還抱怨的,可滾燙的脣突然印在肩胛,他微顫,好似全身血液都涌向那裡。
半點溫柔,無限貪戀。